公鸡不能下蛋,养着也无用,只能吃肉。只是,这么小的公鸡卖不出好价钱,希梅纳夫人这才忍痛继续喂它们粮食。
小公鸡长大后,纷纷练就了一番好嗓子,太阳还未升起打鸣,给希梅纳夫人省了闹钟钱。
但是,邻居们不堪其扰。这些公鸡凌晨叫,半夜叫,更不用说白天了。
好几个邻居找希梅纳夫人,要她处理这些公鸡,希梅纳夫人自是不肯的。她说,这些鸡都是要卖的。没有买主,怎么办?
邻居们知道希梅纳夫人的意思,但一听要自己花钱买鸡,心里不服气。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耽搁了。
今天,二手店夫妇无法忍耐,不情不愿地买下这些公鸡。
海泽尔要做的,就是给隔壁二手店送鸡。
公鸡看着凶,但人来抓它时,会吓得在院子里乱跑。
所以,海泽尔和往常一样,静静地来到鸡旁边,喂了点食,趁它们低头吃饭,飞快抓住两只鸡的翅膀。她一不小心,还被公鸡的翅膀扇到了。
抓好后,用绳子捆起来。
剩下的鸡知道海泽尔要抓它们,扑腾着翅膀在院子里乱跑。海泽尔花了一些时间,才抓到所有鸡,送到二手店去。
二手货店是洗衣店的邻居,老板是一对夫妇,有玛丽等几个孩子。
玛丽是家里的长女,今年十六岁,和海泽尔同岁。她从小在店里,耳濡目染,也会做生意。
但到底是年轻人,还没有学会她父母那一套。
二手店夫妇在步行街最出名的事迹,就是用他们的口才,把一个老人的金手镯说成是铜的,然后低价买了过来。
那个可怜的老人事后才反应过来被骗,但有什么用?
至于欺骗顾客,也是他们的常事。坏的说成好的,普通的说成传奇的。比如,一枚几便士收来的胸针,就说成是供应给皇室的尾单,要十几个先令。
但他们在步行街的口碑也不算差。二手店的大多数货物都比买一个新的便宜,也并非都是假货。
他们的顾客都是普通人,更看重价钱,而不是质量。若一个二手买来的碗,没几天就破了,人们也觉得很正常,毕竟是二手的。
海泽尔到二手店后,交了鸡,又对二手店夫妇说:“希梅纳夫人说了,她要鸡毛。”
公鸡尾巴上的羽毛颜色艳丽,市上有专门收鸡毛的。
但是,希梅纳夫人不是真的想要鸡毛,她这么说,是故意的。
可怜海泽尔被派了这个苦差事,她已经预料到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二手店夫妇还在盘算怎么吃这些鸡解气,听了这话,非常恼怒。
他们买了鸡,却不能留下鸡毛,于是冷笑道: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买了鸡,鸡毛也应该是我们的。”
他们又想到,希梅纳夫人让海泽尔送鸡的时候才说这番话,怕不是想等他们花力气褪鸡毛后,再来取。
海泽尔只说:“希梅纳夫人还在店里,等下就要出门。”意思是你们再不找希梅纳夫人就晚了。
她只是个传话的,可不能引火上身。
俗语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她得让二手店夫妇找希梅纳夫人,别把怒火发泄到她头上。
再说,这样她也方便找玛丽。
二手店夫妇果然去找希梅纳夫人了。若晚些出去,他们还怕找不到人。
海泽尔看着他们的背影,猜希梅纳夫人这么做,是报复以前被二手店夫妇请去搬柜子的事情。
二手店夫妇曾经低价买了一个松木衣柜,重八十多斤。
如果雇搬运工,就要多花一笔搬运费。二手店老板不想花这笔钱,就把主意打到了希梅纳夫人身上。
希梅纳夫人力气大,又是邻居,应该不好意思要钱吧?
希梅纳夫人果然帮忙搬了柜子。但事后,要了两个先令的搬运费。
但二手店夫妇坚称这是诈骗。
两家邻居发生过的鸡毛蒜皮,还有不少。
希梅纳夫人和二手店夫妇不在,刚好方便了海泽尔。她轻松多了,也不客气,坐在店里的椅子上,对玛丽说自己的来意。
“你要一只新的水桶?”玛丽很惊讶。她坐在另一角,带着弟弟看店。
父母走后,她正觉得无聊,海泽尔留下来和她说话,她自然愿意。
玛丽虽然觉得希梅纳夫人的话很荒谬,但也知道海泽尔只是传话的,与她无关。
“不。”海泽尔否认,“旧的也行。我买不起新的。”
“旧的水桶也要五六个便士。”玛丽依然坐在那里,没有站起身去拿水桶,她觉得海泽尔不会买。
海泽尔果然犹疑了。她的玫瑰1便士一枝,买一个二手水桶,就得再卖5、6朵玫瑰才能挣回来。
海泽尔没想到水桶这么贵。她对这个时代的物价还是缺少了解。
见海泽尔尴尬地坐在那里,一时拿不定主意,玛丽好心提醒她:“你用其他东西和我换,也不是不行。”
玛丽的提议是好心。但是,以物换物?笑话。海泽尔什么都没有。
她明白玛丽是想要玫瑰花,但是不行。如果是其他时候,换就换了。但为了情人节的市场,她想多囤些玫瑰。
“要不这样。”海泽尔想了想,“我租一只水桶,大概一个月就能还给你,你看要多少钱?”
玛丽没有立即回答,大概是在思考租金。海泽尔紧张地等着她。
但玛丽再开口时,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我想起来了,有个糊纸盒的女人在我们店卖了一个水桶,但每过一两周,她洗衣服的时候就会赎走。洗完后,就重新卖了。”
那女人来卖水桶时,刚好是玛丽接待她,所以日后才会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她父母,当然要人家花六个便士才能赎走。
“她用得很小心,水桶在我们店也没有卖出去,所以成色还算好,不旧。”
这个水桶能卖六个便士,但女人只能以两个便士的价格卖给二手货店。
玛丽不知道她因为什么事刚好缺两个便士,又怎么在两周后重新攒下两个便士。
很多人家愿意自己洗衣服,但没有桶。除了和别人一起买一个桶,还可以托人洗,或花钱到公共洗衣池洗。
在公共洗衣池洗一次的门票是一个便士,买肥皂和水另算钱。但不是每条街都有这种地方。海泽尔所在的步行街就没有。
如果去最近的洗衣场,要走好多路。
有人是愿意走这么多路的,毕竟能省一些钱。但对有些人来说,这些时间若用来做工,至少可以赚两个便士。
再者,很多妇女要照顾小孩子,实在不放心带他们出去。她们专心洗衣服时,没有办法注意小孩子的情况。伦敦也有人偷小孩。
玛丽算了算,那个女人是前两天还的水桶。如果海泽尔要租,刚好给她。
海泽尔听后很心动。玛丽找出来那只水桶,给海泽尔看了看,海泽尔更满意了。水桶成色好,容量也大,可以放很多鲜花,是个合格的醒花桶。它的租金也比买的低。只是不知道玛丽要多少钱?
没想到,玛丽不要钱。她说:“给我买半包炸土豆。”
这个要求让海泽尔有些意外。玛丽竟然不要钱?她好爱吃炸土豆。
玛丽指着小弟弟,叹口气:“为了照顾他,我都不敢出去了。”
原来是玛丽自己想去买,但为了照顾家人,只能留在店里。
海泽尔爽快答应,飞快跑出去用两个法寻给玛丽买了半包热乎乎的炸土豆。
第12章 野蔷薇
海泽尔给玛丽买过炸土豆后,看见还在地上挣扎的公鸡,随口问玛丽怎么处理这些鸡。
玛丽一边嚼香得流油的炸土豆,一边含糊地回答:“留两只自己吃,其他卖了。”
一说到吃,玛丽就打开话匣子了。她兴奋地说,一只鸡用来煮鸡汤,一只鸡用来烤。
她父母不想吃得简单,还说要掏空烤鸡,在鸡肚子里面塞些东西,像苹果、土豆、洋葱之类的。
烤鸡表面还要刷一层蜂蜜和黄油。
整日吃黑面包的海泽尔听了,也垂涎欲滴。
她知道烤鸡通常会去掉头、爪子和内脏,便问玛丽,这些鸡杂碎会做什么菜。
没想到玛丽听了反而愕然:“谁会吃这些东西?”
海泽尔摸不着头脑:“可以啊,我就吃。”
玛丽觉得海泽尔很可怜。希梅纳夫人吝啬,整日只给黑面包,竟然让海泽尔都想吃鸡杂碎了。
她半是同情,半是玩笑道:“你要是吃,我就送你。”反正那些东西最后也要扔的。
这真是意外之喜。海泽尔虽然还没想好怎么做鸡杂碎,但嘴更快一步,已经答应了玛丽:“好,你家什么时候杀鸡,我就什么时候来取。”
说完话,她就喜滋滋地拿着水桶回去。
海泽尔放下水桶,心里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这个水桶居然是她现在最值钱的东西。
放到过去,她哪里会想到租一个水桶?
夏洛特看到这个铁桶很干净,也爱不释手:“要是能买下来就好了。”
海泽尔:“以后,我们也能买自己的水桶。” 她开始调糖水。
先把黑糖渣倒进去,搅拌。再给玫瑰修剪根部,方便吸糖水。这样,就能延长玫瑰的花期。
喝糖水,也能提高玫瑰开放度,开得更好看。
在现代,人们不太喜欢买到放很久的冷库玫瑰,因为它们容易是铁头玫瑰,很难开放。
铁头玫瑰是死活也不开的玫瑰花苞。顾客买到它,容易生气。高水位醒花也不开,加糖加营养液也不开……买来的花成了祖宗一样,难伺候。
也有的玫瑰是因为花型独特,天生就难开。如果你把花从中间切开,就会发现它里面的花瓣如同洋葱一样,一层又一层。这么多层花瓣,确实不容易开放。
花店遇到这种铁头玫瑰,也倒霉,因为它们容易成为损耗,提高成本。所以花店会用各种奇怪的方法促开花,比如用吹风机吹开。
在她们调糖水的时候,约兰达正在烘焙坊的后院,和朱丽叶一起看小说。
朱丽叶今年十八岁,比约兰达大一岁,也是个高挑的姑娘。身材丰润,面容若玫瑰,气质像野百合花一样生机盎然。
她们都上过学,有基本的识字能力。小说的词汇也不难,遇到陌生字,联系上下文就能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