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有人敲门了。
这个时候会是谁?凯特夫妇以为是邻居,但是不等他们开门,门就自己开了——原来是二房东。他站在黑漆漆的楼道,显得凶神恶煞。二房东坦纳说:“你们已经拖欠了一周的房租。”
两人还真忘了这事。凯特夫妇于是哀求他,说自己这么一大家子人,他一定不忍心看着他们流落街头,是不是?
如果被赶出去,他们一家只能去济贫院,那里吃的比监狱还差。一大家子还要分开,男人、女人和小孩各在一个区,只有在傍晚时才能见面。这不就是监狱吗?
可如果不去济贫院,他们连廉价旅馆,一晚四个便士的床铺都买不起。到那时候,他们就真的要流落街头了。或是在广场上和几百个流浪汉睡在一起,或是在街上找个没人的角落,要路灯照不见的那种。
在那里睡觉可不好受,又冷又硬,更不要说还有生命危险了。你在街上睡觉的时候,被一个游手好闲的家伙来上一刀,会反应过来吗?
现在人人都很难找工作,对吧?丈夫刚刚失业,家里一时揭不开锅,并不是故意拖欠房租。他们已经在努力了。他们保证,租金一定会补上来!
二房东这次也确实只是警告他们。按照这栋楼的惯例,房客欠了一周的房租时,可以允许他们再拖几天,等他们筹钱。
如果只拖了一周就赶人,哎呀,那就找不到房客了。
走之前,二房东强调:“如果这周再交不出来,你们必须走!”
阁楼。
海泽尔卖完花回家,在门口看到一只母鸡。
海泽尔怀疑自己看错了,蹲下来摸了摸母鸡棕色的羽毛,很温暖。母鸡用黑眼珠子盯着她,发出咕咕咕的叫声。
这确实是一只真实存在的母鸡。一人一鸡这么看了半天。
海泽尔听说过捡猫的、捡狗的,第一次捡到一只母鸡。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先让夏洛特开门,她把母鸡抓了进去。
放好钱和剩下的鲜花,海泽尔才有空处理这只母鸡。她猜想,这只鸡既然出现在楼道里,可能是哪位邻居违反二房东的规定偷偷养鸡,但不小心开门让它逃了出来。
也有可能是买来准备宰杀的。但市场上卖宰杀好后的鸡,而且肉用的一般是公鸡。
由于二房东禁止养鸡,海泽尔只能悄悄打听。对普通人来说,丢了一只鸡是天大的事。母鸡能下蛋,攒够十个、二十个,就能去集市上卖掉,贴补家用。
海泽尔不熟悉这里的邻居,只能去找凯特打听。
凯特果然知道:“一定是奈尔太太家。她家养的是母鸡,叫声小,所以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但有天,她家的母鸡孵出了小鸡,很吵,总叫,我才知道这件事。不过,她那次用十个鸡蛋只孵出两个小鸡,赔了钱,所以以后不孵了。”
照这么说,二房东可能也知道。凯特都能听见,他没有不听见的可能,大概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凯特不太喜欢那个邻居,嫌她有些粗鲁。话是这么说,凯特还是帮海泽尔找到那个邻居。
奈尔太太见到丢失的母鸡,欣喜得一把把它抱在怀里,还连连对海泽尔表达感谢:“好姑娘,我可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这只鸡,我快疯掉了。这只鸡给我们家下了很多蛋,有它,我才能养活孩子。我那几个孩子就知道吃。”
海泽尔也眉开眼笑。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第二天,海泽尔察觉异样。
以前见到邻居们时,他们点个头就算打招呼了,维持一种表面上的友好。今天,他们不仅不打招呼,还挤眉弄眼做出嘲笑的表情,在她身后窃窃私语:
“偷鸡?她竟然做这种事啊?”
“小小年纪就这么坏,以后说不定还能干出什么事呢。”
还有两个小孩本来在楼下玩耍,一见到她,就欢快地跑到她身边转圈圈,做鬼脸:“偷鸡贼!偷鸡贼!”
坐在一旁的大人见状,连忙把小孩拖走,在他们耳边低语:“别说了!再说,她就把你们抓走。”
小孩马上安静了。
海泽尔觉得十分荒唐。她明明是帮忙找回鸡,怎么变成了偷鸡贼?还能止小儿夜啼?
她忍不住维护自己的清白:“我没有偷鸡,而是帮忙找鸡。”
人家不听她的,带着两个小孩走了,气得夏洛特在后面呸了一声。她平时很腼腆,这已经是很勇敢的维护亲人的举动了。
姐妹两人别无他法,回家再理思路。
回到家,海泽尔很气。别人说她是偷鸡贼,要是她真的偷了,还能有一只鸡,现在什么都没有,冤枉啊!
不知是哪个小人抹黑她。这么一来,她在这里的名声就差了。这里不比现代,还是熟人社会。名声差了,有些事情很难办。
另外,海泽尔是生意人。初创阶段,讲究信誉。如果传出去影响到生意,就不好了。
再说,海泽尔咽不下这口气,不甘心自己背上偷窃的黑锅。
是谁传的谣言?海泽尔的重点嫌疑人有两个,一个是最早知道她捡鸡的凯特,一个是养鸡的邻居。
其他邻居也有嫌疑,只是在时间线上没有那两个人更有嫌疑。
但海泽尔有些犹豫,凯特是她在洗衣店的熟人,之前就认识了。而养鸡的邻居,她有必要抹黑自己偷鸡吗?
第38章
第二天, 海泽尔气得不卖花了,只让夏洛特出去,叮嘱她路上小心。
海泽尔要调查到底是谁散布的谎言。当海泽尔出现在邻居面前时,邻居们和昨天一样嫌弃她。但海泽尔不依不挠,拦住一个邻居的去路:“你凭什么说我偷鸡?你看见了就在这乱说?”
这个邻居见她怒气汹汹,怕海泽尔抓坏自己的工服,退了一步:“奈尔太太都这么说了,难道还有假?你说不是就不是?”她还要急着去打工,不理解海泽尔这是在干什么。
海泽尔惊诧万分!她实在想不明白养鸡的奈尔太太为什么要诬陷她。
海泽尔放走这个邻居, 又盘问下一个……到最后, 海泽尔尽管瞠目结舌, 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应该是奈尔太太说的!邻居们的口径一致,都是来源于奈尔太太。
怪了,她那天把母鸡给奈尔太太时,她还是和颜悦色,表达了很多感谢,没有怪海泽尔的意思。怎么一回头,就翻脸了?别的不说,海泽尔真帮她找回了母鸡。
通过邻居们的只言片语, 海泽尔拼凑出奈尔太太的大致意思:她觉得海泽尔一早就偷了鸡, 不然鸡不会在家消失;海泽尔是心虚, 才把母鸡还回来;母鸡每天下一个蛋,海泽尔还鸡时少还了一个鸡蛋, 一定是私吞了。
哇……海泽尔想不到这种思路。奈尔太太挺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如果海泽尔找上门来质问她为什么造谣,她一定会竭力否认,然后和海泽尔一起骂那个传谣的人,脸不红心不跳。
海泽尔也不可能指望奈尔太太承认这是编的, 因为她真的相信海泽尔偷鸡。
这个仇很难报,但海泽尔想了其他办法:她要向二房东告发奈尔太太私自养鸡!
二房东兼当物业,可以对一些租户的违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前提是不能摆在明面上。一旦有其他租户反对,他得管。
二房东叫人们到他家开庭,也就是一楼。
海泽尔说奈尔太太违规养鸡。二房东问奈尔太太是否养鸡,奈尔太太说没有。
海泽尔提供证据:“奈尔太太家确实有一只母鸡!现在去搜,就能在她家搜到。”
二房东叫奈尔太太过来时没说是什么事,奈尔太太心里悔恨,早知道把鸡藏起来了。
二房东带领众人搜出来了母鸡,母鸡照旧用黑眼珠子盯着他。
证据确凿,二房东问奈尔太太还有话吗?奈尔太太辩解:“我没有养鸡,我只是买了活鸡,到时候杀了给家里人吃,新鲜。”
她又说:“海泽尔和我有仇,她偷了我的鸡,虽然送了回来,但心眼依然多。这是诬陷!”
围观的凯特站了出来,为海泽尔辩解:“海泽尔真的是无意中捡到鸡。她初来乍到,所以才找我问谁可能是失主。奈尔太太的意思是说我也偷鸡了?”
二房东表示先不管私人恩怨,奈尔太太的解释是合理的。他问海泽尔有什么话说。
海泽尔就等着这个。她提议:“既然奈尔太太是为了吃鸡,那你现在把鸡杀了,大家就相信你不是养鸡。”
奈尔太太慌了,她舍不得杀鸡:“不行,我过两天还要招待客人,到时候杀了才好吃。我不能杀。”
海泽尔冷笑:“现在的天气没有多热,鸡肉过两天不会变质,为什么不能现在就杀?你现在不杀,谁知道你过两天会不会又说客人推迟时间,再养两天。”
她又对二房东说:“奈尔太太就是抓住了这个漏洞,挑衅楼规。两天两天复两天,这样下去和真的养鸡有什么两样?”
二房东说海泽尔有道理,劝奈尔太太现在就杀鸡,自证清白。他找出了一把菜刀,嫌有些钝,于是在一块磨刀石上磨了磨。
奈尔太太听着磨刀的声音,下不去手,不想杀鸡。二房东干脆提议他来杀。奈尔太太更不乐意了,她养的这只鸡还能下蛋。一天下一个,一年就是三百多个。杀了这只鸡,她就损失了很多个鸡蛋,那是钱啊!
海泽尔突然走到奈尔太太身边,轻声在她耳边说:“只要你承认污蔑我,我就让二房东不杀鸡。”
奈尔太太气得半死,怕丢面子不想答应,磨磨蹭蹭,但她听着冷酷的磨刀声,又怕二房东真的杀鸡。
眼看二房东拿起刀就要砍向鸡脖子,奈尔太太终于忍不住了,嘶哑着嗓子大声说:“别杀!我承认是我说谎了,海泽尔没有偷鸡!”
但已经晚了,在她不情不愿开口的同时,二房东已经剁掉了鸡头。
看到这一幕,奈尔太太哭得撕心裂肺,抱着半截鸡脖子不肯离开。她的这只母鸡,每天能下一个大大的鸡蛋。她每积攒一篮子鸡蛋就卖掉,能给家里贴补很多钱。这只鸡才两岁,以后还能生很多个鸡蛋……现在,那些鸡蛋都没有了!
这还没完。海泽尔大声对人们宣布:“大家同住一栋楼,邻里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但若因此伤了和气,就会像奈尔太太这样伤了好人的心,以后就没人帮忙了。”
海泽尔对二房东的表现也很满意,不枉她提前送了两瓶酒。
没上班的邻居多在二房东家看热闹,看完后感叹真是精彩,没想到奈尔太太像条毒蛇一样对待别人。
这种事情能传好几天。平时邻里发生的鸡毛蒜皮太无聊了。
大家都没想到,到了晚上,楼里又出一件大事。
“不好了!凯特的丈夫发癫痫了!”
今天,凯特的丈夫依旧没有找到工作。但是凯特还能保持乐观,因为丈夫已经坚持戒酒两天了。对一个酒鬼来说,戒酒两天简直是奇迹!
傍晚,凯特的丈夫突然得了癫痫。这真是怪事,以往他在工厂里干那么累的活,上那么晚的班都没有生病。现在,虽然是失业吧,但也是歇着,居然生起了这种大病。
凯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找医生。也许他睡一晚就好了?很多穷人生病时都是这样过来的。如果一难受就去看医生,太奢侈了。
大人拿不定主意,孩子也帮不上什么忙。凯特只好出门,敲了几家邻居,把丈夫得病的消息传递出去,也好问问意见。
大家听了,又和凯特一起去探望凯特的丈夫。他们吓了一跳,觉得这个癫痫不对劲。好好的人,怎么成这样了?
大家问:“你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凯特说:“就是平常的面包。”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大家不懂医理,但能用生活经历为凯特出谋划策:“用冷水给他擦身子。”“在他额头上贴薄荷。”
凯特给他用冷水擦身子。过了一会儿,他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了。
凯特的屋子太小,不能站那么多人,只好开着门,邻居们就这么站在楼道里和凯特商量。
有人说,他知道一个医生。开的药也不贵。
大家没有想过去慈善性质的医院。慈善医院的穷人实在太多了,根本就没有床位。如果比惨的话,凯特的丈夫还算不上多严重。
夜间出去不安全,两家邻居各出了一个男人,抬着凯特的丈夫去那个黑诊所。凯特也跟着去了。
医生看了几眼凯特的丈夫抽搐的样子,就说:“这人得的是癫痫。”
凯特等着医生的下一句话,但医生不说了。她有些不满。即使他不说,别人也知道这是癫痫。如果花了钱就是为了得到一张癫痫的诊断,也太离谱了。
她真正想问的是,这病是怎么回事?
见医生没有立刻给出解释,凯特只好开口,希望给医生提供点线索:“凯特的丈夫他喜欢喝酒,以前喝了太多酒。您看,他这病是因为喝酒太多,把身子喝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