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听了,觉得有道理,酒鬼的确容易生病。只可惜,他刚想按这个解释,凯特又说:“他已经戒酒两天了。真的,他虽然以前酗酒,但是这两天真的在戒酒。上天啊,怎么让一个可怜的人在这时候突然病了。”
邻居们也为她作证。这个太太说的没错,不是为了丈夫而隐瞒。他们自从听说凯特的丈夫戒酒,也确实没有看到过他喝酒。大家都住同一个楼里,平日里发生了什么,很难瞒住。
医生的思维于是又改了。他想了半天,咳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众人都等着他给出解释。医生严肃地看着凯特,说:“我要告诉你一个悲伤的消息,你丈夫得的是震颤性谵妄。”
大家都听不懂这个词,所以没有感到悲伤。凯特催医生说简单些,说人话。
“简单来说,他的大脑出了问题,精神错乱。病人得了这种病,可能发癫痫,说胡话,或者丧失记忆。”医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过一会儿又说:“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真正的病因,但如果我不说,你们也不知道怎么对症治疗。是的——他发狂的原因就是戒酒。”
人们惊呼:“什么?那怎么可能?”戒酒是一件好事,是自律的表现,怎么会让人生病?
医生解释:“大家都知道,酒也是一种毒。天天喝酒的人,自然会对酒精产生依赖性。不仅他的身体依赖,他的大脑也是这样。但是,他戒酒后,大脑还是对他说需要酒精。如果他不听从,那么身体就会难受,严重的表现就是震颤性谵妄。太太,你不要不重视,这种病可能会死人。”
第39章
凯特的脸惨白了。她大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很多话,但说出口的只有一句:“怎么会这样?”
戒酒是坏事吗?难道不应该戒酒吗?凯特内心产生了深深的动摇。在一般人的常识里,戒酒意味着自律、节制、美德等褒义词。酗酒毁掉了多少家庭啊。酒鬼戒掉酒后,就不会毁坏身体、家庭不宁,还能攒下一点面包钱。
但她不知道酒鬼不能突然戒酒。
医生解释:“这是有道理的,太太。如果停止喝酒,一口酒精都不碰,就可能产生戒断反应,只是像你丈夫如此严重的还是少见。”
“而且,突然停掉酒精看起来果断,实际上很难成功。许多人不自律,坚持戒一两天,就受不住了,又开始喝酒。酒瘾反弹后,他们酗酒反而更严重。”
“所以, 如果一个人想戒酒, 每天在原来的量上少喝一点, 既可以避免戒断反应, 又能自然而然地戒酒。”
凯特不同意:“这个方法不行, 他不能再碰酒了。他一旦喝酒, 他就不可能少喝一点。他只有不喝和酗酒两种情况。”
“你说的有道理。”医生承认她说得对, “这就是为什么我很少给病人推荐这种方法。归根到底,人很难自律。每天比前一天少喝一点,这听起来简单,但难。”何况,工人如果没有酒喝,就难以缓解生活中的痛苦。
医生:“我的其他病人和你的丈夫一样是个酒鬼, 他们只要一开始喝酒,就不可能自己停下。人的意志力是很薄弱的。”
他说完,在柜子上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小瓶东西:“所以,我推荐你用这个——鸦片酊。喝了,就没有戒酒的戒断反应。”
当然没有了。因为染上毒瘾后,就能解决戒酒问题了——这真是个笑话。
但是,这个时候经常用鸦片酊,它经常用于治疗小儿夜啼。儿童服了鸦片酊,就变得安安静静,容易照顾。也好买,路边杂货店就能买到。
凯特没有意识到医生的话不合理,她也听别人用过鸦片酊,所以觉得有道理。
但是凯特不愿意买。她嫌医生卖的份量小,更贵,竟然要三个便士。她自己在外面能买到的掺过水的鸦片酊,不仅量大,还更便宜。这个医生也太黑心了,想骗她的钱。
医生很恼怒,因为他确实是为了多赚一份钱。病人家属拒绝买药,那他只能拿问诊的钱。
现在本该是睡觉的时间,他费那么多时间看病,还赚不到几个钱。不过,他很快就妥协了,不想大半夜和一个大字不识的女人争吵。
凯特向邻居们借了钱,去买鸦片酊。在场的邻居们抹不下面子,不好意思拒绝。不过,几个人平摊之后,也没有多少钱。
服下后,凯特的丈夫看起来好了一点,平静地睡了。
凯特家的事很快就被其他邻居知道。海泽尔也特地来凯特家看看。
凯特倾诉过苦水,又问海泽尔最近在干什么。海泽尔随口说:“我最近头疼怎么在花市租一个摊位。”
没想到说到这个,凯特也有熟人:“我知道,我有个顾客就是在花市做生意的。他们两口子应该赚了不少,总是找我洗衣服。”
海泽尔动了心思:“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下?我想见见他们,问些事。”
运气好的话,人家可能刚好有转摊的需求;运气不好,海泽尔也能向他们打听怎么找摊位,或许能了解一些内幕。
凯特很热心,反正就是传个话的事情。她教海泽尔带什么东西去:
“她就喜欢水果蜜饯,这是一定要带的。她还喜欢羊羔肉。想想看,嫩嫩的羊羔肉多么适合□□尔兰炖菜啊!如果是羊羔脖子上的肉就更好了,但这很贵,你买不起,还是换成别的肉吧。鸡肉就很好,比羊羔便宜,也体面……我不知道她丈夫喜欢什么,但你带她喜欢的东西就够了。”
这些海泽尔自然不知道,所以很感动凯特能掏心掏肺给她说清楚,避免出错。
谈完后,凯特果真让露西带海泽尔去见顾客。
海泽尔买了一磅糖渍橙皮蜜饯和一只嫩嫩的小公鸡作为见面礼。
买完这些,又买了两磅牛肉作为答谢,让露西记得带回家。她回家后不管是做成牛肉馅饼,还是煮汤,都是好吃的。她家里还有病人,吃些肉也能补补。
接待海泽尔的当然是凯特的顾客。人家在花市的生意不错,没有转让摊位的想法。不过,她确实教了些东西。
海泽尔之前的想法局限在只考虑退租的摊位,那么选择就少了很多。一去租摊就能碰到刚好要退租的老板,哪里有那么巧的事?
不如问问那些生意一般的老板,能不能租人家的摊。这种老板舍不得退租,但生意又不好,把摊位转手租给别人,反而还能赚。
还有老板,租下花市的摊位,就不是为了做生意,专门做出租。有按月出租的,也有按周出租的。有老板的排期表都排到明年了。
海泽尔脱口而出:“这不就是二房东吗?”
人家笑着说:“是啊。”
这理论上说,只要不被查出来,倒也平安无事。很多人这样做。官方也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有老板为了钱,把蔬菜摊位租给卖肉的。平时还好,但若碰上检查,或者和别人有仇了,被举报罚款也是有的。
像海泽尔这种只能勉强租一个月的情况,适合按周租。按周租比按月租贵,因为找新的租客很麻烦。
不过,实际上还有比周租更短的租赁时间。有的老板只干半天,剩下半天交给别人卖。但是,这种情况一般是给亲朋好友,不考虑外人。这主要靠情分,亲戚朋友象征性给点钱就行了。
海泽尔如果幸运,能找到能租半天的老板,但她找周租的摊位就足够了。
海泽尔收获良多。她还想试着向人家打听知不知道谁出租摊位,但人家忙于自己的生意,不清楚,推了一个中介,是花市一个老板的亲戚,对这种情况很了解。
如果中介能帮忙做成交易,至少要2先令的感谢费。
花市中介是个大妈,看起来五十出头。她本来是随亲戚在市场做生意,赚点钱让孩子上学,没想到因为爱交朋友,喜欢打听别人,嘴皮子又利落,做起了这种生意。
中介给海泽尔指了指一个肉摊:“这就是我亲戚的摊子。”
即使从远处看,肉摊的生意也很好,挤满了人。中介就这么带海泽尔在一旁站着,在这嘈杂的环境里说有哪些老板想要转租。
中介大声说:“有一家蔬菜摊位,只月租,要价不高,一个月只要8英镑,半年起租还能便宜8英镑。”
海泽尔怕她听不见,也大声说:“我只要周租的。”
中介:“那不巧了吗小姑娘,正好有个老板愿意,一周35先令。不过这周已经租满了,你要到下周才有位子。老板原先是卖卷心菜的。”
海泽尔还算能接受这个价钱,但她想问问有没有鲜花摊位出租,避免麻烦。
“鲜花摊位就不止这个价喽!小姑娘,听我一句劝,那个蔬菜摊就很好。我也知道有个鲜花摊能日租,但一天没有六个半先令,人家不可能答应。”
海泽尔惊喜:“还有日租的?”这可真是意外。说实话,她们姐妹付周租的钱都有些吃力,如果能日租,再好不过了。
中介带海泽尔去看摊位。除了那个愿意日租的,还有几个周租的。
但是,在摊位上忙碌的不是老板本人,而是租客,想得到老板的联系方式,还要找中介。中介解释:“以前有个小伙子自作聪明,绕开我去找老板,没良心的东西!没有我,他怎么会知道有摊位要出租?”
海泽尔没有立刻作出决定,说还要和家里人商量。
告别中介后,她没有走,而是默默算起了花摊一天的收入。
照中介说,那个一天要六个半先令的鲜花摊,已经是最灵活的了。若租其他摊位,提前一周付租金,一次就花掉三五十先令,风险太大。
海泽尔看了位置,有点偏僻,摊位也不大,一张桌子大小。如果她一天必须花六个半先令的租金,再算上其他成本,一天也至少要赚八个先令才能回本。这个成本占比也高。如果收入不高,她们还不如像以前一样在街上叫卖。
但她舍不得花市的人流量。说到底,摊位贵是有原因的。主要问题在她,她缺钱。
有的花摊,位置偏僻,又卖得贵,生意惨淡,一天收入也就两三先令,不能回本。
而有的花摊生意红火,好到海泽尔放弃计算顾客付了多少钱,改成直接算摊位上有多少花,再乘以价格。不用说,这种花摊有卖完的本事。
他们租金贵,还有仓库专门放花。做生意到这种程度上,已经不是“摊”了。他们不指望逛街的顾客,而是让谈好的客户来拿货。海泽尔估计他们一天能赚10英镑。
至于那个要价六个半先令的花摊,现在是一对夫妻营业,生意平平,不好不淡。无论他们收入多少,都要交租金,一分不少。
海泽尔扫了几眼,发现他们卖的是蔬菜,有些奇怪。为什么不租一个更便宜的蔬菜摊子?
再一想,大家都有难处吧。虽然困难多,但大家都在为了生计努力。
这时,海泽尔听到那对夫妻吐槽:“怎么回事?今天连五个先令的租金都没赚到!”
海泽尔有些疑问,但转念一想,应该这个老板按照不同种类的摊子收不同的租金。
海泽尔找中介,同意租那个花摊,但只租两天。
“能把我排到什么时候?”海泽尔问。
“下周一。中介费是一个先令。”中介要的两个先令的好处费,由海泽尔姐妹和老板平均承担。
现在离周一还有三四天,两姐妹有时间染花。
在海泽尔奔波的这些天,夏洛特的染花技术也有了进步。
她将新研究的染色花展示给姐姐看:“单色玫瑰只有蓝玫瑰。双色的有红白、蓝白、蓝粉。”
“我还用白玫瑰做底色,染了红、粉、蓝多种颜色。虽然每朵都长得不一样,但也好看,有梦幻的感觉。”这种有点像现代的喷色玫瑰人鱼姬。
不得不说,夏洛特很有色彩的天赋。海泽尔很满意:“有这些就够了。到时候,我们记录哪些花卖得最好,专做哪几个颜色。”
夏洛特又买了两瓶红蓝墨水,计算这次要染多少花:“如果一天卖一百枝,我们要染两百朵。”
海泽尔摇摇头:“不是这么算的。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情人节卖了多少玫瑰吗?”
“快一百枝。”一回答,夏洛特就意识到自己不对。一百枝好像确实不够。
她要染这么多花啊?能卖完吗?
为了方便交易,二十朵染色花捆成一扎,蓝玫瑰最便宜,其次是双色玫瑰,再是彩色玫瑰。
一扎蓝玫瑰能卖40便士。一朵两个便士。批发价便宜,降到一扎20便士。如果未来量大,还能再便宜。
“如果我们自己卖蓝玫瑰,一朵可以卖两个便士。但我们不会一次卖很多。”海泽尔解释,“批发价低,但是薄利多销。”
“我们先准备二十扎染色花,一天卖十扎。”
二十扎,就是四百朵。夏洛特算完这个数字,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她第一次卖这么多玫瑰。这个数字大得她都有些失去感知了。
但是,她们能卖完吧?可这些花真的很好看……
两人又探讨了一会儿,决定准备六扎蓝玫瑰、八扎双色玫瑰、六扎彩色玫瑰。
为了染二十扎玫瑰,姐妹两人买了二十多扎玫瑰,毕竟总会有损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