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阿哥:…………
五阿哥:我听出来了,你刚才安慰我的话就只是在安慰,其实你也觉得汗阿玛会生气,我要倒大霉了QAQ。
瞥了眼苦着脸的五阿哥,九阿哥气哼哼地抓起一块牛肉干塞进嘴里狠狠撕咬。
九阿哥当然有理由生气。
是,就算没有五阿哥几个人横插一脚,只有他和胤俄两人偷溜也是犯错。
可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缺席,那也许不会被发现。毕竟孔雀开屏的三阿哥存在感太高,活脱脱一个显眼包,将正殿中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吸引走了。
然而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露馅已经是板上钉钉、无可转圜,九阿哥不懊恼生气才怪了。
他心里憋着的这口气必须发出去,而发泄怒火的对象除了五阿哥也没有其他人了。
十一阿哥、十二阿哥排在胤俄和九阿哥后面,他们两个年纪小,一个傻一个呆,没准是见他们往后退就傻乎乎、直愣愣地跟上来了,九阿哥的火气没办法朝他们撒。
而七阿哥……九阿哥跟七阿哥交情一般,跟七阿哥交好的主要是胤俄。
但即使不是那么了解七阿哥,九阿哥也不认为七阿哥是跟在他们后面溜出来的。七阿哥会这么做,必定是出于他自己的想法,只是不巧他们想到一起去了。
团圆家宴对七阿哥来说,不是什么好日子。
在六岁以前,别说参加团圆家宴,七阿哥甚至不被允许外出。他记事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亲人不是康熙、不是生母,是辈分是他叔母、做了他养母的纯亲王福晋。
第141章
九阿哥很愠怒, 虽然他的气生得很没有道理——他偷溜本来就是做错了,五阿哥只是添了把柴让九阿哥露馅的可能性增大而已,并不能掩盖九阿哥本身就在作妖搞事的事实。
和忍不住生闷气的九阿哥相比, 胤俄的态度就很平静……就是平静得有点过了头。
胤俄不生气他和九阿哥的偷溜计划被干扰了, 因为他直接跳过了事后懊恼这一步, 已经做好了被康熙清算的心理准备。
现在,他就是麻木地等待着注定的结果到来。在破罐子破摔以后, 胤俄的心情诡异地平静之极,他现在就很佛系,直接不挣扎地躺平了。
是他们犯了错, 所以康熙想罚就罚吧,就算康熙罚完年龄最大该起到带头作用的五阿哥还要惩罚其他人, 胤俄也认了, 大不了就被骂一顿被罚抄书呗, 康熙还能杀了他咋滴?
虎毒还不食子呢,康熙童年缺失父爱, 自己做了父亲后虽然是个鸡娃家长, 可确实算是慈父,历史上大阿哥夺嫡都没死只是圈禁呢!
除了躺平认命, 胤俄其实还希望康熙有朝一日能明白:他就是条咸鱼, 再多的责罚训斥, 再深切慈爱的谆谆教诲都对他完全没用,触及不到他的心灵, 没法让他痛彻心扉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胤俄敢拍着胸腹向康熙承诺, 他是绝对不会改正的,再严厉的责罚过后,他一样该惹事惹事、该咸鱼咸鱼, 决不存在什么痛改前非、悔过自新。
(康熙:?这是什么骄傲的值得承诺的事情吗?)
胤俄是真心期待康熙在认识到他的真面目、看清他咸鱼的本质后降低对他的要求,最好不要对他抱有希望,干脆放弃将他培养成材——康熙有那么多能干的儿子,就不能接受有一个变异是条咸鱼么。
康熙接不接受不好说,但皇子里的咸鱼远远不止胤俄一个。
五阿哥眼神放空地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后叹了口气,圆乎乎的白胖脸庞上写满认命:“我认罚的,只要汗阿玛别罚我抄书就好。”
其他的惩罚他都能接受,哪怕暂时戒掉口腹之欲也可以——只要别罚他抄书,那就什么都好说。
默默看了五阿哥一眼,胤俄眼神难掩同情:“五哥你这么说的话,汗阿玛肯定要罚你抄书了。”
惩罚就是要罚他们做不情愿、不高兴的事情,这样才能起到威慑、防止下次再犯的作用。
如果罚了跟没罚一样,那就没有意义了——这也正是胤俄想让康熙领会到的事情,罚他是没有用的,所以别再花心思妄图把他掰回正轨了。
五阿哥无助地瞪圆了眼睛,见胤俄脸上写满同情,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的他不死心地左顾右看,垂死挣扎地试图找到拯救自己的希望。
他最先看向的人是七阿哥,和焦虑得仿佛热锅上蚂蚁的五阿哥不同,七阿哥神情淡淡,正低垂眼眸、坦然自若地品茗,半点没有犯错后露馅的惶恐。
没在七阿哥这里得到安慰,五阿哥又把目光看向了并肩坐在胤俄和九阿哥对面的十一阿哥、十二阿哥。
这两个年纪小点还没进尚书房的小阿哥同样淡定,正亲密地挨坐一团,分食同一盘奶糕,显然也是没在大国宴上吃饱,正填肚子呢。
十一阿哥其实根本不知道离开宁寿宫正殿来次间是错的,他以为这是正常正确的选择。毕竟在康熙驾临宁寿宫之前,他们就是待在次间的。
在给皇太后、康熙拜过年后,他们从正殿退回到次间,这有问题吗?完全没有问题!
当然,最开始跟着最先动身的胤俄和九阿哥离开宁寿宫正殿时,十一阿哥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本能地和站在他前面的九阿哥、胤俄一起行动,只是跟着九阿哥照做罢了。
虽然九阿哥对十一阿哥也就一般,可十一阿哥从小就喜欢黏着九阿哥,比起宜妃还要更喜欢九阿哥这个哥哥。九阿哥从翊坤宫搬走时,十一阿哥哭得嗓子都哑了,好几天才接受事实,现在天天都期盼着早点搬去西三所。
和十一阿哥情况相似,十二阿哥也是单纯地从众。他见排在前面的哥哥动了,十一阿哥也跟了上去,就合群地跟着一起走了。
和这两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弟弟不同,本身是始作俑者的胤俄和九阿哥当然知道他们犯错露馅后将要面对什么,但他们却也和焦虑的五阿哥不一样,非常淡定,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九阿哥不怎么怕被康熙责罚,他生气就是单纯地气不过猪队友。
真要比心理素质,那一直是个乖孩子,除了学业比较让人头疼以外从不搞事、很少犯错的五阿哥肯定是拍马也比不过经常犯错已经是惯犯的胤俄和九阿哥。
五阿哥正如坐针毡,次间与正殿相隔的厚帘子突然被掀起,以三阿哥为首,其他几个皇阿哥鱼贯而入,一下子把本来还稍显空旷的次间填得满满当当。
背对着门的五阿哥被身后响起的动静吓了一跳,以为是康熙派人来宣他过去,直接一个弹射起步,反倒把走在最前面的三阿哥吓了个够呛。
三阿哥本来还兴奋得通红的脸一下子被吓得变成惨白,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直到背部被四阿哥抵住,这才勉强镇定下来,惊魂未定地看向脑子有坑在屋子里“跑酷”的家伙。
看清“跑酷”的人是谁后,三阿哥高高挑起眉头,正处于变声期的他没有控制好,公鸭嗓一下子冒了出来,嗓音尖利略显刺耳,不可置信地问:“五弟,你干嘛呢?”
要是换个人,三阿哥还不至于这么惊讶。可五阿哥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挺老实挺憨厚的,冷不丁搞这么一出,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此时五阿哥也看清了来的人不是康熙身边的梁九功,不禁松了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腿一软一屁.股坐到软榻上,有气无力地跟三阿哥道歉:“对不起三哥,我就是被吓到了。”
头顶一连冒出好几个问号来,三阿哥狠狠白了五阿哥一眼:“被吓到的明明是我!我刚掀开帘子就看到你一下子蹦跶起来,你这是嫌屋顶太矮想跳上去戳个洞,还是你想上天?”
五阿哥理亏,所以老老实实挨骂。三阿哥的话让他愣了愣,半晌才迟疑着回答:“额……”挠了挠头,他一脸的诚恳,“都不是,我就是被吓到了。”
三阿哥:……
面对根本没意识到他在嘲讽的五阿哥,三阿哥只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完全是白费力气,更想翻白眼了。
围观了一会儿,确定五阿哥在三阿哥手上吃不了亏,胤俄左右看了看跟着进到次间里的四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歪歪头问:“你们怎么不留在正殿?”
八阿哥最是善解人意,立刻就接上话头:“汗阿玛已经考察完我们的功课,皇玛嬷又和纯禧姐姐说起科尔沁的事情,汗阿玛就把我们打发出来了。”
胤俄冲八阿哥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他的解答。
胤俄懂了,康熙这是要继续端水,他端水一向是可以的。
康熙那个海王已经考察了皇子们的学业,接下来也该关心关心皇女了。而年龄最大的纯禧公主已经到了要出嫁的年龄,接下来免不了会谈及她的婚事,这个话题就不适合皇子旁听了。
至于太子和大阿哥为什么没被打发出来,胤俄也想得通,太子毕竟身份不同,而大阿哥已经大婚了,就是跟着旁听也没什么。
三阿哥刚才在康熙面前狠狠表现了一番,出尽了风头,此时缓过气来,被吓得砰砰乱跳的小心脏重归平静,他就免不了想要炫耀。
只可惜其他人都不接他的话茬,三阿哥只好拉着之前还肯跟他一起讨论诗词的七阿哥说话,得意又激动地显摆自己刚才的表现。
——四阿哥、八阿哥刚才在正殿听完了全程,才没有兴趣再听第二遍;胤俄和九阿哥向来不给他面子,三阿哥就是想炫耀也不会去找他们自讨没趣;五阿哥和另外四个小的什么都不懂,跟他们炫耀完全没意思。
摸了个桔子,胤俄一边剥皮一边同情地摇了摇头,对七阿哥被三阿哥缠上这件事深表遗憾。
塞了一瓣桔子到嘴里,胤俄刚咀嚼两下俊秀的五官就不由自主地皱成一团,戴上了痛苦面具。
他没有上一次的好运气,这一次挑中的桔子酸得要命。他才吃了一瓣,就感觉牙都要被酸掉了。
一看胤俄的脸皱了起来,九阿哥就知道他刚刚剥的桔子味道很不好,可没有勇气接过来尝一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就不是九阿哥的行事风格。
看了眼胤俄拿在手里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桔子,九阿哥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唇角流露出一丝坏笑,伸出手指了指夸夸其谈、大有指点江山架势的三阿哥。
胤俄和九阿哥之间的默契不是假的,他立刻秒懂了九阿哥的意思。杏眸狡黠得弯了弯,胤俄拿着桔子凑到忙着跟七阿哥吹嘘的三阿哥身边,将酸桔子塞进了三阿哥手中。
单核运作的三阿哥注意到了胤俄靠过来往他手里塞了桔子,可他的注意力没有跟着移过来,桔子到手后,他没过脑子就塞了一瓣桔子到嘴里,然后成功被酸到,连接下来想说的话都忘了。
酸桔子成功坑到了三阿哥,胤俄得意地冲脸皱成一团的三阿哥挤眉弄眼:“酸吧?正好配你的酸诗!”
第142章
趁着三阿哥被酸桔子坑到说不出话来, 胤俄一把拉住七阿哥:“快走!七哥你也不想继续听三哥夸耀自己写的酸诗吧?”
七阿哥微微一怔,眼底掠过一抹笑意,紧接着就从善如流地顺着胤俄拉他的力道站起身, 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了软榻的九阿哥站到一起。
脸皱成一团的三阿哥第二次听胤俄吐槽他写的短诗是“酸诗”, 这次实在是不能忍了, 咬着牙喝问:“你说谁作的诗是酸诗?”
胤俄已经拉着七阿哥和九阿哥走到了次间挂着帘子的门边,闻言回过头去朝三阿哥扮了个鬼脸:“谁急了就是谁, 反正不是我就是了~”
三阿哥还想反驳什么,可胤俄已经掀开帘子出去了,把他未说出口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自己噎了个够呛。
看了看三阿哥的脸色,五阿哥挠挠头傻笑道:“不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 我跟上去看看。”
说着, 五阿哥就脚底抹油直接溜了, 也不说找个好点的理由,愣是搞得三阿哥目瞪口呆, 没法招架五阿哥的不按套路出牌, 只能死死盯着他的背影不放。
出了次间,胤俄三人就没想往康熙面前凑, 他们并不靠近正殿中央聚在一起说话的一群人, 只溜着边往外走, 蹑手蹑脚地跟做贼似的,就差踮着脚走路了。
虽然没往康熙面前凑, 可胤俄几人经过时还是将大殿中人的对话听了一耳朵, 是皇太后语气怅惘的叹息:“纯禧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回京。”
皇太后的语气里带着对纯禧公主的心疼,但更多的却是寂寥的叹息和惆怅, 也不知道她说这话时是不是联想到了她自己,想到她独在异乡为异客的这些年。
自从皇太后从科尔沁远嫁到京城,她就再也没有回过科尔沁草原。虽然康熙亲政后几乎每年都要出塞行围,皇太后也时常随行,可科尔沁草原离康熙行围时驻扎的草甸子还有很远的距离。
出了正殿,胤俄和九阿哥、七阿哥站在檐下,三人对视几眼,都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沉默。
皇太后是康熙的嫡母,宫中没有她的骨肉至亲,所以满宫的皇子皇女都不是她的血脉后代。
可这么多年来,皇太后一直都是那么慈祥和蔼,对每一个皇子皇女都很友善,关爱照拂过每一个人,从没有为难过哪一个。
宫里只要和皇太后接触过,受过她照拂的皇子皇女都很喜爱这位慈祥和蔼的老人家,对她怀有孺慕之心,是真心将她当做长辈尊敬。
如今,胤俄既然虽然只是路过时旁听了一耳朵,可只是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他们听出了皇太后心底压抑的思乡之情,听出了她满心的寂寞寥落。
坑了三阿哥把七阿哥“解救”出来的胤俄在跑出来时其实也没有想好出来是要做什么,就是一时兴起用手边刚剥开的酸桔子暗算了三阿哥一把。
站在铺着琉璃瓦的檐下许久没有挪步子,胤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宁寿宫的花园里栽了一片梅树,此时梅花正开得烂漫,我们去摘几枝回来给皇玛嬷插瓶吧!”
胤俄之前为了制作奶粉子的方子特意来过一趟宁寿宫,当时在等会做奶粉子的嬷嬷烘奶粉时,没事干的胤俄和九阿哥在五阿哥的带领下四处溜达了一圈,摸清了宁寿宫的布置和周围的环境。
他记得那片梅花林就在宁寿宫的西北角,当时路过时还没有开花,只是有一些零星的花苞点缀在梅树上。如今小半个月过去,那片梅花林应该开花了,有烂漫的红梅于风雪中傲寒盛开。
“好啊好啊!”
胤俄话音刚落,就有附和声响起。但应声的人却不是九阿哥和七阿哥,而是后面才追上来的五阿哥。
五阿哥小鸡啄米一样地连连点头,对胤俄的提议不能更赞同了:“皇玛嬷前天还说起呢,说梅花最近要开了。”
九阿哥回过头看向五阿哥,挑挑眉笑道:“五哥,你是不是也受不了三哥,这才跟着我们出来的。”
还想坏笑着调侃五阿哥两句,可九阿哥眼角余光瞥到一团影子,脸先是像见了鬼一样刷地变得雪白,然后立刻黑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