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临川那些人看不起自己的嘴脸，陈史的被窝就没那么暖了。

　　又想像了一下自己若干年后荣归故里……陈史“被窝”一掀，咬牙朝苏锦意作了一揖：“苏表姐，我答应了！”

　　虽然表情有些狰狞，但回话倒是爽快。

　　“还有些事儿要你做。”苏锦意的这句话，差点儿让陈史腿软。

　　还有事儿？苏表姐，你是不是忘了我其实是个不学无术的？

　　虽然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但陈史的态度还是认真的。

　　“苏表姐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只是，这声音没有之前激扬。

　　“也不是很要紧的事，就是帮我盯着这院里的人，但你觉得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的，就来栖园告之于我。”苏锦意说道。

　　“我觉得？”陈史有些激动了。

　　“对，你觉得。”苏锦意点了点头。

　　“那这我可以。”陈史声音明显大了许多，甚至往前挪了几小步，“苏表姐，那我是不是你在支柳巷的暗桩了？”

　　暗桩……还真挺会想的。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苏锦意再次点头

　　“既如此，那我就这么认为了。”陈史咧嘴一笑，刚才的沮丧一扫而空，眼睛贼亮。

　　苏锦意给花朝使了个眼色，花朝便向陈史扔了一个素色的荷包。

　　陈史一接过去，轻飘飘的，他当着苏锦意的面直接打开看，竟是二十两的银票。

　　“苏苏苏，苏表姐……这这这，这是银票？”陈史话都说不大清楚了。

　　“是，用在该用的地方，用得好回头还有，用不好就这一次了。”苏锦意不在乎这个小钱。

　　如果能靠钱来认清一个人，苏锦意觉得还是值得，这种方式最为快捷省心。

　　“那，那怎样才算是用得好，怎样才算是用得不好呢？”陈史很是忐忑地问。

　　“你觉得该用的就是用得好，不该用的，就是没用好。”苏锦意回了，但又像是没回。

　　陈史张了张嘴，怕苏锦意嫌他蠢，于是又将肚子里的疑问压下去了。

　　顶着一张贼亮的眼睛出了门，陈史便对她娘说：“娘，快进去，苏表姐叫你。”

　　看着陈史一副跃雀的模样，小苏氏心里倒不安起来。

　　这是得着什么好处了？小苏氏很是狐疑地瞟着儿子，别是被骗了。

　　但里面还等着，回头再问吧。

　　小苏氏刚要抬脚，又被陈史拉住了叮嘱：“娘，你好好说话。”

　　小苏氏实在忍不了：“……这才见一次，你就护着她了？”

　　陈史：那当然，从小到大，苏表姐给的银子最多。

　　可旁边还站着这么多人呢，陈史硬是把这句话给咽下去了。

　　“快进去吧，别让苏表姐等急了。”陈史把小苏氏往里面推。

　　但小苏氏是最快出来的一个，而且脸色很是难看。

　　苏锦意把小苏氏警告了一顿，陈雪莲会让她见，但如果她还要有别的心思，起什么幺蛾子，就别怪自己不客气。

　　小苏氏暗自撇嘴，你再厉害，能拿我一个当姑母的怎么办。

　　“小姑母如果不想将来青灯古佛度余生，还是安份些。”苏锦意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小苏氏整个人都僵住了。

　　青灯古佛？她这是要把自己送到庙里呀。

　　“你做梦，你说把我送进庙里就送啊。”小苏氏怒视着苏锦意。

　　“我说送，那就一定能送。而且陈家人和你的儿女也不会管你，不信的话，小姑母大可以试试。”苏锦意同样回视着小苏氏。

　　那一刻，小苏氏只觉得浑身发冷。

　　想到至今见不到的陈雪莲，想到一脸兴奋的陈史，小苏氏反驳的话竟说不出口。

　　走到屋外，被日头照着，小苏氏才觉得暖和了些。

　　明明就一个小姑娘，她怎么就能说出那么狠的话？

　　可看到苏锦意进京三年的变化，小苏氏又觉得，她是真的能够办得到的。

　　这时，杜姨娘往屋里望了一眼，忍不住问小苏氏：“小姑太太，锦意没说让我进去吗？”

　　杜姨娘的态度不可谓不谦逊，但小苏氏还是瞪了她一眼：“你自己什么身份不清楚吗？一个妾而已，你有什么资格见她？”

　　骂了一顿杜姨娘，小苏氏才感觉自己活了点血。

　　而这时，苏云兰却自己已经转身强行进了屋。

　　杜姨娘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追了上去。

　　苏锦意见到这对母女，丝毫不觉得意外。

　　苏家二房进京的这个举动，肯定和她们脱不了干系，她们怎么可能看着自己在安置苏家人，而将她们摒弃在外。

　　“杜姨娘和四姑娘，有事？大姑娘可没叫你们。”

　　花朝抬脚拦住了两人，孟夏站在她旁边。

　　“锦意呀，云兰也是你妹妹，你，你可不可以帮帮她？”杜姨娘隔着两个丫鬟，一脸讨好地看着苏锦意。

　　“杜姨娘，你想让我怎么帮？”苏锦意都懒得看杜姨娘一眼。

　　杜姨娘像是没看到苏锦意的脸色，笑着说：“锦意，你能像二姑娘一样，帮她在京都找门亲事便成。”

　　终于说完了要说的话，杜姨娘的一颗心也情不自禁地提了上来。

　　“像玉芝一样啊。”苏锦意一笑，“玉芝说，嫁给屠夫她都乐意的，云兰呢？”

　　嫁给屠夫？苏云兰愣住了。

第406章 不丑

　　苏玉芝这样说，苏锦意肯定不会真的把她嫁给屠夫，难不成让裴世子和屠夫当连襟？

　　可如果自己这样说，她说不定真的会把自己嫁给屠夫。

　　苏锦意完全可以不承认自己和她是姐妹，一个妾带来的拖油瓶，而且还是先后跟了兄弟俩，谁能说苏锦意什么。

　　想到这儿，苏云兰心里一片悲凉，死死地咬住牙关。

　　“锦意，至少……至少得是个读书人吧。”杜姨娘勉强扯了一下嘴角，却比哭还难看。

　　“至少是个读书人？杜姨娘真是一片慈母心，只是不知道我娘会不会答应。”苏锦意瞟了杜姨娘一眼，她立即呆立当场。

　　穆氏……杜姨娘已经好久没想起她来。

　　穆氏最初过世的时候，杜姨娘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后来进了二房，杜姨娘不断地告诉自己，穆氏的死和自己无关，她是自己吊死的。

　　再加上苏二爷时常过来，杜姨娘也没闲暇去琢磨别的，这才渐渐好了起来。

　　这会儿，苏锦意怎地又提了起来，她还知道些什么？

　　“锦意，大太太她，她是投缳，与我无关。”杜姨娘脱口而出。

　　“我说与你有关了？”苏锦意起身看向杜姨娘，“有没有关的，人在做天在看，有的人有条命活就好好珍惜，别想要太多。”

　　说完这些，苏锦意便走了出去，只留下杜姨娘一脸惨白，如遭雷击。

　　“娘！”苏云兰见杜姨娘的眼睛都直了，使劲地掐了一把她的人中，才让她略微清醒了过来。

　　自那天开始，杜姨娘就病了。

　　苏锦意请了大夫过来，杜姨娘却躲着那大夫，不敢让他瞧。

　　苏锦意也只是想看杜姨娘是真病还是假病，苏玉芝过来说是真的病了，脸色腊黄的，也没吃什么，苏云兰的眼睛整日都红着。

　　支柳巷的院子小，别的不说，没吃东西是瞒不了人的。

　　“大姐姐，她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脏东西找上了吧？”苏玉芝在苏锦意耳边嚼舌头。

　　花朝很想说，不是被脏东西找上了，是被我们家大姑娘找上了，比脏东西可怕多了呢。

　　“那要不，请个道士？”苏锦意说道。

　　“大姐姐，你可真是好人。但，没必要吧。”苏玉芝想到一个道士进来做法事，都觉得怪可怕的。

　　可苏二爷竟没商没量的，真的请了个道士来。

　　苏锦意都笑了，苏二爷这是怕杜姨娘不死吗？

　　那道士怕是没鬼，也要说成有鬼，要不怎么收银子呢。

　　果如苏锦意所料，杜姨娘看着道士在眼前作法，不由自主地缩在了角落里。

　　这情景落在众人眼里，那可不就是怕了。

　　这世上活人会怕道士？当然不会，那谁怕？事情就很清楚了。

　　等到道士离开后，杜姨娘拉着苏云兰的手：“云兰，为什么要给我做法？难不成，难不成她真的找来了？”

　　“娘，您别多想了。”苏云兰有气无力地说。

　　“怎地是我多想，你看道士都进门了。”杜姨娘说着，身子便颤了起来。

　　“她死在临川，怎么会在京都。”苏云兰小声道。

　　“京都是她娘家，她回来有什么不对的。”杜姨娘抱紧了身子。

　　“娘，她活着的时候你都不怕她，死了还怕？”苏云兰俯身在杜姨娘耳边轻声道，“她若真有本事，就显身了，连这个都不敢，您怕什么？”

　　这话，倒叫杜姨娘一愣。

　　“你说得，也在理。”杜姨娘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