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报警了吗?那些混混被抓没有?”边关月感觉自己在听故事。
陈贵良说:“班主任帮忙报警的。做了笔录,但没抓到主犯。几个混混头子闻风跑了,剩下全是小喽啰初中生。都是些未成年人,又没造成伤害,叫来家长训几句就完事儿。又过两个月,几个混混头子回来了,十多个人提刀把我堵在马路上。”
边关月听得有些紧张,下意识握起拳头:“你又跑了?”
“无处可逃。”
陈贵良摇摇头:
“其实那些混混,也只是想吓唬我,让我跪地求饶钻裤裆。他们的西瓜刀都没开刃,顶多再把我打一顿。”
“但我当时经不起吓啊,真以为他们要砍死我。慌不择路逃到路边水果摊,我抓起一把开了刃的西瓜刀,左手提着书包当盾牌,右手拎着西瓜刀乱砍。”
“一挑十三,最后变成我追着他们砍。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怎么收手的都不知道。有四个混混被我砍进医院,其中一个失血过多差点死了。”
边关月惊道:“你编故事骗我的吧?”
“哈哈,就是骗你的。”陈贵良笑着终止这个故事。
陈贵良越是这么说,边关月就越感觉是真的。
故事的结局很简单。
正当防卫,甚至没耽误中考。
伤者亲属还闹着要赔偿,但陈贵良家里一毛钱也没给。
因为陈贵良的父亲,在南方打工的时候,被老乡忽悠合伙转包小工程。老乡拿着尾款直接卷款跑路,欠发工资全算在陈贵良父亲的头上。
被拖欠工钱的也都是老乡,陈贵良的父母只能慢慢还,负债累累好多年不能回家。
一回家就全是讨要工资的!
自从那次砍完人之后,陈贵良悟出一个道理:想要不被人欺负,就得比坏人还凶狠。
他从此爱打抱不平,喜欢瞎几把管闲事儿,傻乎乎的真把自己当好汉。
幼稚!
但热血。
包括大学选择新闻专业,毕业后跑去做暗访记者,都是受初中的砍人事件影响。他天不怕地不怕,以为自己是救世主。
直到现实给他上了一课又一课。
血未冷,梦不再。
大巴车再次毫无征兆的启动,女售票员又跟乘客展开对骂。
直至车子驶过一座石拱桥,陈贵良看着桥头的水果摊:“呵,这卖水果的还在啊。”
边关月仔细瞧了瞧:“你就是在他那里拿的西瓜刀?”
陈贵良牛逼轰轰说:“我一人一刀,追着一群混混,从桥的这一头,砍到桥的那一头。”
这个故事,讲给成年人听很幼稚。
讲给高中生听却刚好。
边关月就牢牢记住了,并认为陈贵良具有一丝传奇色彩。
陈贵良还有别的故事。
过于黑暗,不适合讲给女孩子听,也容易导致本书被404。
2000年前后,社会治安就是这么混乱。
成长在如此环境之下,身边还没有父母教导,陈贵良的性格不偏激才怪。
还好,他现在佛系了。
“初中那么乱,你怎么考上二中的?”边关月对陈贵良愈发好奇。
陈贵良凡尔赛道:“初中知识太过简单,正常听课就可以了,顶多课后背一下政治历史。我中考时的语数外成绩,每科都只扣了几分。其他科目全部满分的。”
边关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太气人了!
陈贵良挤眉弄眼:“你有没有发现自己话变多了?”
边关月一愣,随即恢复清冷模样,把脸朝向车窗不说话。
陈贵良笑道:“对嘛,我就喜欢你冷冰冰的样子。”
边关月气呼呼说:“把MP3还给我!”
“我错了。”陈贵良诚恳道歉。
“哼!”
边关月又把脸朝向车窗,留给陈贵良一个后脑勺。
嗯,还有一条马尾。
陈贵良很想抓住那马尾试试手感。
边关月心里却在想:这人真的好讨厌,比李君还讨厌!
陈贵良还在继续拉扯:“好了,笑一笑。现在是不是把烦恼全忘了?”
边关月闻言,回头狐疑地看着他。
难道这家伙刚才说那么多,只是为了逗自己开心,让自己忘记今天的事情?
好像确实没再纠结了。
陈贵良笑道:“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我从那种烂泥潭当中,都能活蹦乱跳抽身出来。你那点事情有啥好伤心的?别对我说跟家庭有关,我都七年没见过父母了,照样天天过得轻松快乐。”
边关月又被钓出好奇心:“你怎么会七年没见过父母?”
“可不能我一个人说,你也要拿自己的故事交换。”陈贵良图穷匕见,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只要对方愿意说出什么秘密,心灵堡垒就被他炸开一道口子。
甚至有可能直接攻陷!
边关月却犹豫起来,她不喜欢讲那些事情。
第16章 小富婆不缺钱
边关月不愿讲出自己的秘密,所以也没再打听陈贵良的故事。
她一言不发,视线投向车窗外。
马路两边的民居和农田,都是那般灰扑扑的,随着车辆前进而缓缓后退。
陈贵良看明白了,此次攻坚已告失败。
并不感到失望。
一次就拿下有啥意思?
边关月一声不吭,选择闭上双眼睡觉,又恢复了在学校的清冷状态。
陈贵良心想:就这破路,你睡得着才怪。
仅仅只过了几分钟,道路再次颠簸起来。
边关月被抖得飞起,连忙睁眼抓住铁杆,看来她已经吸取教训。
陈贵良又化身为向导,指着前方路边一栋小楼:“那是我初中同学家,他爸是跑货运的,很早就买了货车。当时特别气派,还整了一套家庭影院。他刚开始总是欺负我,后来被我打服就成了朋友,还经常请我去他家看电影。”
陈贵良第一次看黄片,便是在那栋小楼里。
也是在那里,他知道了周星驰、成龙、刘德华等明星。
记忆犹新,毕生难忘。
边关月被颠簸得不行,装睡是不可能了。她被陈贵良的言语吸引,下意识朝四层小楼望去。
“很久没住人了吧?院坝里全是野草。”边关月说。
陈贵良讲述道:“他家挺有钱,被人盯上了。以春节娱乐为幌子,做局诱他爸赌博,先赢后输越玩越大。输掉了货车,还借了高利贷。正张罗着卖房子,就家破人亡了。”
“人死了?”边关月惊道。
陈贵良点头:“他爸上吊,他妈喝农药。他爷爷奶奶被气死。事情闹得太大,公安介入。设局诱赌的被抓到一个,剩下的全都逃跑了。”
边关月问:“你那同学本人呢?”
陈贵良说:“辍学到羊城打工。不知怎么就走上邪路,因为持刀抢劫进去了,估计还要再蹲几年。”
边关月心里嘀咕:这都什么成长环境啊。
见她又愿意说话了,陈贵良问道:“你学籍在蓉城吧。高考还要回蓉城去考?”
“嗯。”边关月应了一声。
这种反应,看来真有家庭矛盾,不愿多聊相关话题。
陈贵良开始回忆童年:“说起蓉城,我想到小时候的一首童谣。现在只记得两句了:‘马马灯儿飞下来,蓉城的姐姐要回来。’你知道马马灯儿是什么吗?”
边关月说:“小女孩的朝天辫。”
“除了辫子,还指代蜻蜓,”陈贵良问,“蓉城方言里蜻蜓怎么讲?”
边关月应该也回忆起童年,脸上浮出淡淡微笑:“蓉城的蜻蜓叫丁丁猫儿。跟龙都这边一样,丁丁猫儿既是蜻蜓,也指小女孩的辫子。”
突破口再次打开,陈贵良反复试探和诱导,边关月开始主动讲一些童年趣事。
不知不觉,已到终点:龙都市火车站。
边关月惊喜道:“我对火车站有印象,小时候从蓉城回来,就是先坐火车在这里下车。不知从哪年开始,变成坐长途大巴,已经好多年没来这里。”
陈贵良同样在观察火车站,他也好多年没回这里。
故地重游,挺怀念的。
“接下来还要坐车。公交或者出租,你自己选。”陈贵良道。
“我选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