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假话。
“我成天闲着没事儿,能看孩子也算有点用,不是白吃饱。”
不会做饭,不会做活儿,下不了地,上不了山,干点活就要工钱,不是这伤了就是那碰了的。儿媳妇没说烦了,村里老的小的,爱过来坐她屋里家长里短的唠嗑。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产队上谁家有个啥东西,放在哪了,她都一清二楚,有时候有些人自家东西找不着放哪了,还来问她呢。
可不就是精神头儿够用嘛。
没点本事,她凭啥一辈子不干活儿还吃穿不愁呢。
“看您说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可太有用了。我们要学的还多着呢。对了奶奶,我在派出所里,相中一个人儿,叫罗厚朴,是去年复员回来的退伍兵,跟我身世差不多,父亲是烈士,母亲改嫁没带走他。吃百家饭长大后当兵了。我看那人挺活泛的,跟咱家小妹能对脾气。等沈默调过去,让他再观察观察?”
这个罗厚朴,洛清微观察有段日子了。小伙子个儿不高,一米七二七三那样,国字脸,浓眉大眼的,见人不笑不说话,有眼色,会办事儿。派出所民警嘛,处理的都是邻里矛盾,丢个猫狗之类的事情多,他都能给协调好,街面上的人都夸。
给介绍对象的也多,但大多都是冲着他是孤儿,想让他入赘的。心疼姑娘的人家,怕他无亲无故,有事儿都没个依靠,不乐意找他这样儿的。
谁给介绍对象,他就一笑,只说是想再存两年钱,攒够了老婆本再说。不能让人家姑娘一穷二白的跟他过日子。
这就是不想入赘,不想靠岳家呗。
也可能是他一民警,哪里都走,介绍人说的姑娘,他八成都是知道的,没相中,不乐意,不好直接拒绝,才找这个理由。
“嗯,听着是不错。我就稀罕活泛的孩子。老实本分的好是好,但是吃亏的也总是老实人。要是闺女能支起家门,当家过日子,找个老实的,听安排,还行。可是女人主外,太累。
咱家沈莲,是看着好说话,内里有脾气。老实的她肯定看不上,脾气硬的,两口子得吵架。
真就得找个活泛脾气好的,能哄着她来,她就不会犟着。有商有量的,她日子能过好。”
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女,老太太那是太知道了。
沈云是看着厉害,实际心里没啥主意,多是听爹妈的。之前相那对象,要不是那孩子实在不打眼,她也不会那么硬气。
沈莲看着软,主意正,还敢干。
要真是那软性子,当初能跟夏梦打起来嘛。
第25章 非说自己有毛病
沈默的工作调动下来的很快,最后一批冬储菜上火车,农场里只剩下收尾的零活时,他收到调令,调到了派出所。
“这小子原本就有资格分到公安系统的,拐了个弯,还是一样儿。就该吃这一碗饭,”
副所长老王跟所长一起,开着沈默的玩笑。
“没法子啊。咱这边儿是纪律部队,规矩大,他刚回来那会儿,谁知道得请多长时间的假?哪个公安部门能等他那么长时间。工人就不一样了,事假都能有商量。
这事儿还是武装部老孔跟我念叨过,我知道有调整的口子,才动了心思。今年农场的工作不好做呀,特别是知青那边儿,人心浮动,事儿忒多,指着咱这几个老家伙,跑死也干不完。
这不是想着来个年轻的,咱也轻松轻松。我是观察小沈有一段日子了,不得力的,我不能要。”
副所长竖大拇指,“那是,还得是所长,到啥时候都长着耳朵,也会挑人。”
“你少拍我马屁,扔孩子的人打听着了没?”
王副所摇头,“周围公社都问了,最近一个月生孩子的,一个生下来是死胎,是个女孩,性别对不上。一个在医院保温箱,我特意去看了一趟,孩子还在。
农场就在咱眼皮子底下,也没有能对上号的。请假半年以上的女知青有七个,四个已经回来了。三个还是家里,打电话跟居委会核实过,都没怀过孩子。最近一个月出去过的男知青,那就多了,没法查。
再远的,还有县城里,更没法查。
如果不是男知青在外面做下的孽,就是远处的,没其它可能。”
“你的意思是有人坐火车,路过农场,把孩子扔下的?”
“对。农场这边条件好,不挨饿,能养得起孩子,这些年,养不起孩子往农场送的,也不是三个五个……
要么就是捡孩子那知青从外面抱回来的,这个咱确实没证据。”
虽然都是种地,还是不一样。农场工人挣工资的,又守着农场,肯定是饿不着,家庭条件相对好。养不起孩子又想给孩子找个好人家的,就有往农场送的。趁着天黑没人,放到卫生院门口或是场办门口,要么就是看谁家房子归整,看着条件好的,放门口。
特别困难那几年,捡孩子的可多了。
农场一万多人,几千户,总能找到愿意养的,孩子们也真都找着养家了。
“那就老规矩,贴通知,看看谁家想领养,来报名,咱给选一个好人家。”
结果通知发出去,有三户来报名的,有两家都是家里有两个闺女了,想再要个儿子,儿女双全。还有一家,是赵朝阳和高红秀。
“你俩啥情况啊?才领证几天,会养孩子吗?”
洛清微被所长请过去,帮着一起给孩子挑新家,看到赵朝阳两口子,吓一跳。
当初一个火车来的,又都是京城老乡,他俩平时互帮互助,一来二去的处上了对象,上个月才领了证。这怎么想起来领养孩子?凑什么热闹呀。
高红秀有点不好意思,赵朝阳倒是大大方方的说了,“没啥不好意思的,我俩去做婚检了,我身体有点儿问题,不太可能有孩子。当时我就说不能耽误了秀儿,她有情有义,愿意守着我,我俩这才领的证。
我丈母娘和我妈不是为了这个事都折腾来了嘛,话里话外的,没个孩子不行,都让我们抱一个养。原来是想等几年,反正我俩年轻,实在怀不上再说。
这不是赶上了嘛。不想错过了。
咱就是说,真等过几年,我俩想领养一个,哪就有那么合适的,现成的孩子呀。我可干不出来买孩子的事儿。”
这个赵朝阳,还是那样儿,自来熟,也不怕被人笑,大大方方就说了自己有毛病。
洛清微心里清楚,根本不是他有毛病,而是高红秀双侧输卵管堵塞,严重的堵,得等过些年,医疗器械更发达些,做手术,通输卵管,或者试管。并不是说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只是最近十年要不上。
赵朝阳这是有担当,把责任揽自己身上了,免了婆媳矛盾。
“找好大夫,针灸,调理上十年八年,还是有希望的。”
她还是讲了一下。
“那我们也不等了,只是有希望,又不是肯定。到那时候,我们养这个孩子,都让初中了。还费那个劲呢……”
这……
满屋子人都让他说无语了。
人家另外想领养的两家,站起身走了。
不跟这种非说自己生不出来的人抢了,他们能生的,回去自己生吧。
然后这孩子就被赵朝阳和高红秀两口子收养了,给起名叫赵缘,收养他是缘份。
到沈家抱孩子的时候,老太太可舍不得了,才看了几天,都没稀罕够呢。
“这是个省心的孩子,不闹腾。”
本来还想说,让孩子过渡几天,高红秀来家里住几宿,学学怎么带孩子再抱走。听说人家婆婆和亲妈都在呢,打算过完冬再走。那就没法留了。
抱走吧。
“还得问问,你家有没有余粮?我们买两百斤,家里老人来了,粮不够。”
高红秀又找洛清微买粮。
“玉米还有,细粮没有多余。大黄米应该也能匀出来几斤,得问问大伯娘。”
“行,谢啦。明儿个让赵朝阳来取。”
好。
农场这边不缺粮食,不挨饿,工资也是全额开,分房了还有自己的小院子,能种菜,花销少。日子算是好过的。
每年到冬天,都有好些外地老人来农场探亲,到子女家过冬。有的还带着孙子孙女一块儿,一住几个月。
这边吃得好,还能给家里省一份口粮。
听赵朝阳说,他们家兄妹六个,父母都是造纸厂的工人,今年他妈还提前退休给他小弟接班了。哥四个,就老大结婚了,没分房子,一大家子住在十三平米的小屋里。
条件要多紧张有多紧张。
估计高红秀家也差不多。
要不,两个妈也不能一直住着,提都没提过回家的话。
刚好给带孩子了,住着吧,都是亲妈,还能撵咋滴。
不得不说,这会儿的东北,生活条件确实比别的地方高两个层次。
谁家有个东北的亲戚,都能缓解许多困顿。
第26章 小人得志
孩子到赵家了,洛清微隔三差五,卫生院里没患者的时候,就遛达着过去看看。
跟高红秀的关系,比以前更近了。
“我觉得,缘缘就是杨柳抱回来的,根本不是她在火车道捡的。”
这天,俩老太太都去邻居家里帮着包豆包去了,这边就这样,冻豆包一次包很多,都是邻里互相帮忙,做豆馅,包豆包。
高红秀在家带孩子,跟洛清微聊起来。
“咋这么说呢?”
“我住宿舍的时候听说的,杨柳想回城,直接回省城回不去,夏梦之前不是调去县剧团了吗?杨柳想照着她的路子走,先调去县城,然后再想法子调回城省。折腾了几个月,每周休息都往县城跑去找夏梦,夏梦没帮她。
后来说是认识了一个女知青,那女知青的男朋友是省里大领导的侄子,那段时间她特别兴奋,想尽法子跟大家换粮票,到处淘换吃的用的带去县城,每次回来,都在念叨着回城后的打算。
两个月之前,突然不念叨了,也不提那个女知青了,也不提回城了。
上个月,有电话打到知青办找她,她拿上钱就走了。再回来就说捡了个孩子。
前天,我去给缘缘买奶粉,看到她去知青办交申请表,听宿舍的人说,要调去县里的中学当老师。
之前我也没多想,她这一调走,把前后一联系,我这心里就犯疑惑,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她帮着别人处理了孩子,人家帮她调的工作呢?”
要是真像她说的这样,那太有可能了。
“她有没有问过缘缘的情况?”
自己捡回来的孩子,怎么着都该问问吧。
“没有,一句都没问过,像是刻意在撇清关系一样。”
那这就有心虚的嫌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