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顾窈不为所动,顾柔便跪着朝一旁的顾老夫人爬去,扯住顾老夫人的裙摆,哭诉道:“祖母,求您帮帮柔儿,您不疼柔儿了吗?您可是柔儿的亲祖母?”
顾柔抱着顾老夫人的腿痛哭流涕,几乎要哭得晕厥过去。
顾老夫人脸色也很是难看,原本她便生气顾柔借着给顾窈进宫请安的机会巴结上了虞妃,然后又得了太后提携入宫成了柔常在。
对她来说,顾柔这个当堂姐的分明是被宫里头的荣华富贵迷了心,才不管窈丫头的脸面做出这种事情来。
自打她进了宫,她这个当祖母的便决定了无论往后顾柔这个孙女儿落得何种境地,也只怪她自作自受。
可如今见着顾柔这般模样,她心里头实在也揪得慌。
那般献媚的作态,亏的她能做出来,皇上都将她比作了那教坊司的舞姬,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她往后还能有什么好?
不是她这个当祖母的不心疼她,而是纵是她想帮,也实在是帮不了。
“既然皇上叫你留在行宫里,你便好好反思己过吧,你呀,实在不该做出那样轻浮的举动来。”
顾柔听着,突然就痴痴笑了起来:“是啊,我不该如此轻浮,可堂妹呢?她当初不也是和皇上私相授受,这才进了宫,祖母当她是个什么好的,当这后宫里谁不知道呢?”
顾柔这话说出来,顾窈眉眼间露出几分冷意来。
顾老夫人则是一记狠狠的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放肆!你莫要说这些个不知轻重的话!”
顾柔被打的脸偏了过去,脸颊顿时红肿起来。
她一手捂着受伤的脸颊,一手指着顾窈对顾老夫人道:“祖母你不过是见着如今她风光,才处处护着她罢了,祖母难道真以为她能得宠一辈子吗?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总有一日,总有一日……”
她的话还未说完,一旁随着顾窈跟出来的几个婆子便上前堵住了她的嘴,将她架起来拖了出去。
顾柔被人拖着,嘴里呜呜的一直咒骂着。
顾老夫人看着这一幕,良久才重重叹了一口气:“真是作孽啊!就不该带她来这京城!”
静惠长公主瞧出了顾老夫人脸上的疲惫和忧心,出声宽慰道:“老夫人莫要太过伤心了,既然有胆子算计着进宫,这好不好的都是她自己该受的。”
“再说,这万寿行宫景致倒也不错,她到底是常在的身份,下头的人总不会太过难为她的。”
顾老夫人点了点头,心里头却是知道往后顾柔的日子绝对不会好。静惠长公主这般说,不过是随口宽慰她一句罢了。
想来,一个小小的常在,若不是因着是从顾家出来的,在静惠长公主眼里怕就是那地上的泥土,根本就不值得放在眼里。
有了这个插曲,众人也没了游玩的兴致,静惠长公主带着苏婉和大公主、二公主走了,而顾老夫人,则是跟着顾窈一路去了秋水洲。
顾窈扶着顾老夫人在软塌上坐了下来,又亲自倒了盏茶递到她手中。
“祖母先喝杯茶压压惊吧。”顾窈温声道。
顾老夫人点了点头,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几口,看着面前的顾窈,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到底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许久之后,只重重叹了口气:“是祖母和你婶婶没有管教好她,她又被虞氏给撺掇了,要不然,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她才多大呢,往后一个人被留在这万寿行宫,活不活得下来还不晓得呢。”
顾窈听顾老夫人这般说,如何不知她心中的想法。老夫人到底也是看着顾柔长大的,哪里能真的心里头不疼她,那么轻易就撂开手,全然当作今日什么都发生,什么都没看见呢?
顾窈蹲在老夫人面前,将头埋在老夫人的膝盖上,就像是小时候那般。
“祖母放心,待回宫时我会知会行宫的总管一声,总不会叫她被人作践太过没了性命的。”
顾窈这话的意思便是她能吩咐一句,可再多的就不可能了。
顾老夫人如往常一样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她的窈丫头虽然进了宫,可趴在她膝盖上,还是和未出阁的时候一样,那么的叫人疼,那么的体贴人。
不过,到底是有些不一样了。过去她只是她的窈丫头,如今,她更多的是从他们顾家出来的昭贵妃,是五皇子的生母。
那般温柔的孙女儿坐在这个高位上也会有果决狠厉之时。
罢了,窈丫头这样,才能在宫里头长久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顾柔,能留下一条性命,已经是窈丫头顾及她这个上了岁数的祖母,她还能多求什么呢。
顾老夫人笑了笑:“行了,祖母也不是那种糊涂的,哪里会不知道轻重呢。其实,柔丫头已被皇上厌弃了,回了宫未必会比留在这行宫要好。”
“她那样的性子,不折腾的自己送了性命怕是不会罢手的。走到今日这一步,说到底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妄想自己不该想的。”
顾老夫人说着,便将顾窈扶了起来:“这里是皇上的寝殿,我不好在这里留太久,就先回去了,窈丫头你也好好歇着吧。”
顾窈还想留老夫人一块儿用膳,可她知道老夫人留下来并不自在,而且因着顾柔的事情,定也没有胃口吃什么,所以便点了点头,亲自将老夫人送了出去,见着她乘了船,看她远去,这才带着蒹葭回了殿内。
蒹葭进了屋子,也没忍住轻轻叹了口气:“老夫人嘴上没说,心里头不知有多难受呢,奴婢瞧着老夫人出去的时候,脚下都有些虚,若不是彩月扶着,怕是要摔上一跤呢。”
“可是,这样的事情,娘娘您能保住她一条性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哪里还能在允诺老夫人什么。”
“都怪虞氏,算计着叫二房进京,折腾出这么些个事情来,给娘娘和老夫人添堵。”
顾窈喝了口茶,对着蒹葭道:“行了,你也别气了,去喝盏茶吧,走了一路也不渴吗?”
蒹葭听着顾窈这话,便知道自家娘娘并没有因着顾柔落得如此下场便心中解气快意,反而是心情有些不好。
所以,也没再多说什么,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想叫娘娘自己一个人待着。
其实,说起来也真是奇怪,顾家三位姑娘,打小关系便没有很好,顾柔是二房的姑娘,一直以来吃穿用度都比自家姑娘这个长房嫡女要好,所以,在府里,顾柔一直都是顺风顺水,想要有什么便能有什么,被二老爷和二夫人捧在手心的。
这人呀,果然是不能一味娇宠着,不然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就会做出一些荒唐又愚蠢的事情来。
老夫人说的没错,皇上那句媚上之态和将顾柔比作教坊司舞姬,就只这两句,顾柔还有什么脸再回宫呢?便是回了宫,也只能被人嘲笑,也同样得不了恩宠的。
留在这万寿行宫,其实也和跟着皇上回宫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样不得恩宠。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万寿行宫。
众妃嫔听着顾柔媚上献舞,被平王萧禟和皇上见着,进而被皇上厌弃的事情,先是诧异,随后又觉着这顾柔根本就是活该。
皇上是何等性子,自来帝王都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皇上又没瞧上她的姿色,她做出这副媚上的姿态来,只会污了皇上的眼,得了一句轻浮不尊重的评价。
也不知这法子是虞妃想出来的还是顾柔自己琢磨出来的。
她也真是好大的胆子,若她不是贵妃的堂姐,皇上还顾忌着贵妃和顾家的脸面,怕是这般轻浮之态,皇上直接一道旨意就给赐死了。
毕竟,皇上也是要面子的,任凭哪个男人的妾室这般轻浮的举动被自己的弟弟看见,怕都是不得劲儿的。
这柔常在也真是运气不好,恰好今日平王萧禟在行宫里伴驾,要不然,皇上兴许只会训斥她一句,将她给禁足了,哪里会将她长久留在这万寿行宫,叫她成了个弃妃呢?
这人和人啊真是不能比,都是从顾家出来的,那顾柔的姿色也不比贵妃差多少,可一个只是身份卑贱的柔常在,一个却是高高在上被皇上宠着的昭贵妃,怪不得顾柔这个当堂姐的心里头气不过行此险招以博恩宠,这般的差距,换了谁谁也心里要扭曲的吧。
佛香阁
李太后听着顾柔的事情,当即就沉下脸来:“下作的东西,丢脸丢到平王面前了?”
李太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虞妃,质问道:“这法子可是你想出来的?”
虞妃连忙摇头:“太后息怒,臣妾也是潜邸时便跟着皇上的,知道尊重体面怎么写,哪里能教她这般轻浮下贱的手段?”
虞妃这般说着,心里头却是一团乱。这法子她是叫身边的宫女暗示给顾柔听的,看来,她还是对顾柔的姿色高看了一些。她以为顾柔的姿色不差顾窈,又同是顾家人,眉眼间和顾窈有好些相似之处。皇上当初既然能瞧上顾窈,便是喜欢这一类型的女子,兴许也能被顾柔勾引了去。
她哪里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虞妃用力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里头也是又恼又怒,觉着顾柔太不中用了,又或者,她有几分姿色,可是运气不好,恰好那般作态被平王给瞧见了,若不然,今日皇上兴许就宠幸了她也说不定。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顾柔这颗棋子,却是这么快就成了一颗弃子,难不成,就连老天爷都在帮着顾窈那个贱人!她可真是不甘心!
第174章 吉服
顾柔被皇上比作教坊司舞姬,又知道自己要被长久留在这万寿行宫,回去后当晚便病了。
身边的宫女青杏却是不敢传太医,毕竟很快就是太后的寿辰了,整个行宫热热闹闹的准备着太后的寿辰,小主这时候传太医,没得叫人觉着晦气。
莫说是小主了,虽说祖宗家法也没规矩这个时候不许传太医,可宫里头就是这样的默契,便是嫔位,妃位这时候病了,八成也不会惊动太医,惹了太后的不喜的。
只是,那些嫔位、妃位自有太医巴结着,有人过来请平安脉,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太医给开上几颗丸药保准便好了。可她们小主呢,如今已然成了弃妃,别说她不敢请,便是她大着胆子去请,怕也没有哪个太医愿意来她们这偏殿中。
更别说,如今她们就住在万寿山,就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那就更不能叫太后觉着晦气了。
如此想着,青杏也只好用凉水将帕子浸湿了放在顾柔的额头上,盼着发热能好些。
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顾柔额头上依旧烫的厉害,青杏怕的厉害,不得已便求去了虞妃那里。
虞妃这时自是瞧不上已经成为弃子的顾柔,可她也不想在太后寿辰的这个关口上闹出一些晦气的事情来,所以只遣了个贴身的医女去了一趟,留了两瓶药丸子,好在又过了一日,顾柔的烧终是退了下来,只是人看着消瘦了一圈,气色也差得很。
“娘娘不必担心,出不了事的。”端嬷嬷对着顾窈道。
顾窈点了点头,她是不在乎顾柔的死活,可祖母到底心里头还是放不下顾柔的,顾柔这个时候出事祖母怕也会跟着病一场。
“既退了烧,那就别派人盯着了,这回虞妃想来也是怕出了事叫太后觉着晦气,要不然,依着她的性子,哪里会将如今的顾柔放在眼里。”
端嬷嬷点了点头:“可不是这话,虞妃一直便是这样的性子,她心里头恨顾柔不中用,又怕那边儿真烧糊涂了没了性命,搅合了太后的寿宴,所以这才遣了身边的医女过去。”
“说起来,虞妃想靠着抬举顾柔,叫自己膝下有个皇子,如今落了空,那她日后在太后那里怕也讨不着什么好了。一个注定无子无宠的妃嫔,太后哪里会高看她一眼?”
“再说,因着这柔常在的事情太后和皇上的感情又僵了几分,太后心里头怕是也会迁怒柔常在和虞妃的。”
“有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有些事情做了不如不做,想来如今虞妃也是觉着后悔的。”
顾窈听着端嬷嬷的话,却是摇了摇头:“她那个性子,最多会觉着顾柔自己不中用,又或者是怪那日平王进了行宫,才将这事情给搅合了,她哪里会真的后悔了呢?”
端嬷嬷听到她提起平王萧禟来,不免生出了几分感慨:“说起来也真是巧得很,怎么会好巧不巧就叫平王殿下给瞅见了。柔常在那般不尊重,若是在先帝朝,先帝怕是直接就三尺白绫赐死了。”
“外人都说皇上无情,其实皇上比起先帝爷来,已经是体恤后宫的了,极少因着一些过错就轻易要了妃嫔们的性命。”
顾窈听着她这话,点了点头:“皇上自然是好的。”
端嬷嬷听得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转眼就到了太后寿辰这一日。
这日天还未亮,顾窈和萧景珣便都起来了,沐浴更衣之后,都换上了吉服,顾窈为贵妃,吉服是杏黄色的,缂丝的料子上绣着平安如意纹,还有四季的花卉,乃是六合同春折枝花样,衣领和袖口的绣制花纹也是极为繁复和精美的。
吉服冠上,则是拿红色的丝绒捻成朱纬,顶上那大颗的东珠镶嵌,冠后垂着金黄色的丝绦,精致奢华。
顾窈在端嬷嬷和蒹葭的伺候下穿上这整套的吉服,觉着身上都重了几分。
好在,这般打扮,着实是好看极了,给她平添了几分雍容和明艳。
顾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竟有些不敢认了。
这是她吗?这般打扮,她觉着太过了些。
见着自家娘娘怔愣的样子,端嬷嬷忍不住轻笑一声道:“娘娘头回穿这吉服,是有些不适应的,穿上身上也重了些,不过待会儿一路上有轿子,去了万寿山也只是去拜见太后,给太后贺寿,之后便是宴席,看戏,若遇上内外命妇,都是她们给娘娘您行礼问安的,倒不必娘娘多行动。”
顾窈听着,也忍不住一笑:“这衣裳就是东珠红宝石这些点缀多了些,不然,单就缂丝的料子上绣上花纹,也不会这般觉着压身。”
顾窈正说着,就见萧景珣已是穿好了吉服朝她这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