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灼气急之下,当着容妃的面就摔了一盏茶盏。
茶盏落地碎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殿内响起了容妃的啜泣,容妃坐在软塌上,不时拿帕子擦着眼角的泪水,声音里满是歉意和哽咽:“说到底是娘对不住你,你若是从皇后娘娘肚子里出来的,哪里会像如今一样被人瞧不起?是娘身份低,才带累了灼儿你。”
萧灼不耐的看向了容妃:“行了!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顾氏竟这般见不得我好,连个婚事都拦着,她以为她膝下那个五皇子,真能最后坐在那个位置上?做梦呢?便是我能容得了萧祉,太子也断然容不得他!”
容妃被儿子这番动怒给吓住了,心里头又觉着对不住儿子,此时听着他这话,连连附和道:“是,是这个理。灼儿你放心,这世间的好姑娘难道只有太傅府的吗?这京城里有的是配得上灼儿你的姑娘。只要你看中了,娘亲自传话出去,叫她家老夫人和夫人进宫,本宫就不信,当着本宫的面儿,哪个敢瞧不上灼儿你,敢不应这门亲事!”
容妃的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心里头对顾窈恨到了极点。
萧灼点了点头,脸上依旧留有几分不耐之色,他嗯了一声,对着容妃道:“就依母妃吧,本殿下再怎么,也是皇子。这夺嫡之事,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萧灼说完这话,便甩袖离开了。
容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儿子这是在怪他,可她也不想自己是这样的出身,以至于带累了儿子,叫儿子叫人瞧不起。偏偏,老天眷顾叫她位至妃位,却还要面临如今这样的难堪境地。
想起顾窈来,她心里头又是怨恨,又是羡慕和嫉妒。
她怎么能这般好命,说起来她的出身又能比她好上多少?放在这京城里也同样是不够看的!可偏偏,皇上愿意恩宠她,顾家也一步步起来了,成了京城里新的勋贵,叫人想看轻都不能。
容妃嫉妒的眼睛都有些红,她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恨恨道:“灼儿说的对,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倘若灼儿能坐上那个位子,她就能当了太后,这些年凡是看过她笑话看不起她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的!早晚要将那些个拜高踩低的人全都处置了!
……
太傅府的事情到底还是没有瞒过萧景珣,中午萧景珣过来用膳时,顾窈便从他嘴里听说了这事儿。
顾窈瞧了一眼他的脸色,便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臣妾也不是怕周家女当了四皇子妃,太傅府站了四皇子的队。只是皇上敬重老太傅,想来也不愿意叫太傅府牵扯到这些皇子们的事情中,所以便叫人递了消息去太傅府。”
“如今看来太傅府一直都是纯臣,没有动了旁的心思,所以才这般急便给周琀定下了亲事。”
“臣妾未曾先将此事回禀,皇上若是生气了,臣妾甘愿领罚。”
顾窈说着,便放下手中的茶盏,要从软塌上站起身来请罪。
萧景珣突然就笑了,未等她跪下去就将她拉了起来。
“皇后这般知朕心意、替朕分忧,是朕该谢皇后,哪里需要皇后请罪呢?”
“朕的皇后就是这般聪明,没落入容妃的算计,不然,朕倒是要骑虎难下,不得不将太傅府牵扯进来了。”
顾窈听着这话,忍不住抿嘴一笑,顺势坐在了他的怀中:“在皇上心中,臣妾就那般容易被容妃算计吗?”
“那日容妃来求臣妾,才刚说出来意叫臣妾给四皇子和周琀赐婚,臣妾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臣妾私心里觉着,容妃和四皇子着实心急了些。皇上龙体康健正当盛年,他们怎就看不到呢?臣妾真是奇怪得很!”
萧景珣揽着她的腰,淡淡开口:“哪里是看不到,心里都想着那个位子罢了。他们想要,朕偏就不如他们的意!”
“崔公公!”萧景珣扬声道。
话音刚落,崔公公便从殿外走了进来。
萧景珣吩咐道:“从内库里挑些东西赏赐给周家和镇国将军府,全当是也叫朕沾沾这两家的喜气了。”
崔公公得了吩咐,应了声是便下去了。
顾窈含笑看着萧景珣:“皇上这么一赏赐,只怕容妃要气病了。”
萧景珣毫不在意,淡淡道:“由着她去,她这般盼着朕死,本也担不得一个妃位。”
听出萧景珣话中的冷意,顾窈眼底微微闪过些什么,嘴上却是劝道:“皇上不待见她,不见她就是了。但四皇子是皇上的亲子,皇上还是要照顾着四皇子的脸面才是。”
萧景珣拍了拍顾窈的手,眸子里闪过一丝暖意。
“有窈儿当他的嫡母,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听萧景珣这般说,顾窈脸颊红了红,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臣妾这般年纪,名义上是四皇子和太子的嫡母,可皇上私下里就别这般取笑臣妾了。好在这些日子太子和四皇子只来臣妾这坤宁宫请过一回安,不然若是时常来请安,他们不拘束,臣妾先要觉着不自在呢。”
萧景珣笑了笑,听出了顾窈话中的意思,拦着她的腰道:“窈儿若不想见,日后叫他们在殿门口请个安便是了。”
说这话时,萧景珣语气中满是纵容。
这自然也是句玩笑话,顾窈听了出来,但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瞧皇上说的,若臣妾真这样怠慢两位殿下,传出去还要不要名声了。”
“不过两位殿下少来臣妾这儿也是正理,左右有皇上在,若真有什么事情,臣妾叫他们去勤政殿求见皇上便是了。后宫不得干政,很多事情臣妾也不想掺和,譬如太傅府这回的事情,往后还是回禀了皇上,叫皇上去操心吧,臣妾只照看着咱们祉哥儿就是了。”
听她这样说,萧景珣正色道:“既当了朕的皇后,哪里能容得了窈儿你躲懒。”
“还有,皇后照看祉哥儿之余,也好尽心伺候好朕才是。”
萧景珣说着,就起身打横将顾窈抱了起来,一路朝内室走去。
端嬷嬷和蒹葭瞧着这一幕,俱是抿嘴一笑,她们早就习惯了。
一番折腾之后,二人重新沐浴更衣,俱换了身轻便的常服。
正值下午,外头凉风习习,景致正好。
顾窈便来了兴致,提议去游湖,赏一赏满池的荷花。
碧叶荷花,一帆小舟,想想都是惬意自在的。
顾窈有了这心思,萧景珣虽私心里觉着小姑娘家才玩这些,但到底也不好拂了她的意,便点了点头应下了。
“无需在宫里,既是想玩,咱们去园子里就是了,那里地方大,更是自在。”
顾窈一听,脸上便露出喜色来,拘在这后宫里这么久,她也想出去散散心的。
园子距离皇宫不远,哪怕是明早再回宫,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先帝朝,每到夏季,先帝便会搬去园子里住着,一连住上好几个月。
一应朝政,也都在那边处理,也无人敢挑错。
于是,顾窈便欢喜的点头应了下来。
她这才应下,听到此话的崔公公忙叫人先传话去园子里,叫园子里的奴才们准备起来。又安排了随行的侍卫,至于御厨,崔公公请示过后,便依着顾窈的意思,没有折腾,就用园子里的厨子了。
顾窈和萧景珣才刚离了皇宫,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自然也传到了太子宫中。
一时间,无人不说皇后受宠,竟能叫皇上专门陪她去园子里散心游玩。
其实,今上并不好这些享受,比起先帝来,是极为勤勉的,在女/色上更不看重,不独独宠着哪个。可自打遇上这顾氏,皇上是一日比一日独宠顾氏,俨然有了当初先帝宠贵妃时候的样子。
甚至,比先帝更甚几分。毕竟,当初的贵妃并没有成了皇后,而如今的顾氏,却是早已入主中宫,享有后位。
也不知皇后娘娘有什么手段,竟能叫皇上这般纵着她。
有人心里头吃味,觉着皇上出行竟只带着皇后,全然当她们这些妃嫔不存在。
可她们也只敢在心里头想一想,半点儿都不敢表露出来。
毕竟,如今顾氏可是皇上的正妻,皇上不带着皇后去,难道还带着她们这些妾室去吗?
帝后和睦,才是天家之幸,百姓之福,没人敢说句皇上宠着皇后不对,更不敢说皇后善妒,不贤惠。
毕竟,皇后娘娘可是叫宫里头出了个娴贵妃呢?这般容人之量,没见着连太后都动容了,传顾家老夫人和静惠长公主去皇恩寺赏花吗?
太后都说皇后好,说皇后贤良淑德,她们难道还敢说一句不好?
她们只盼着皇上和皇后娘娘若是玩得好,觉着园子里景致不错,就多在园子里住上些日子,也将她们这些妃嫔接去园子里,避避暑气,毕竟,这宫中再好,成日里待着渐渐也生出几分腻味来。她们也还年轻,便是不为着去皇上跟前儿争宠,去园子里透透气散散心也是不错的。
这边,顾窈和萧景珣乘着马车到了园子里,一路到了湖边。
见着泊在湖边的船时,顾窈一时竟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般大的船,雕栏画栋,简直精致的像是特意湖面上建造的房子,哪里像是她想的一样,两人私下里划一搜小船,静谧而自在呢。
不等顾窈开口,萧景珣就在她耳边低声道:“咱们就先坐这艘船,待明早,朕再和窈儿单独出来。”
顾窈看了眼四周的护卫,也知道这是宫里头的规矩,萧景珣就是宠着她,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过了的。
于是,便点头应了下来。
她扶着萧景珣的手上了船,看着船上雕栏画栋不知有多气派,便很是有兴致的拉着萧景珣从船头走到船尾,眉眼间全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玩儿了一会儿,顾窈额头上渗出浅浅的汗珠来,萧景珣笑了笑,拉着她往二层的船舱中去了。
“外头风大,你出了汗也不怕着凉。”萧景珣亲自倒了盏茶递到顾窈手中,心中觉着顾窈还真是个小姑娘,见着什么都新奇有兴致。
“之前在行宫里也没见着你这般有兴致。”萧景珣随口道。
顾窈喝了口茶,听他提起行宫二字,下意识就朝他看了过来。
“臣妾可是去过两处行宫,不知皇上说的是哪处?”她这般问,问这话时眉眼间多了几分深意。
萧景珣也想到了旧事,如何还猜不出她的想法,一时也没忍住笑了。
“比起万寿行宫来,朕对西苑围猎之时印象更深。那时候,窈儿闯进朕帐子里,着实叫朕吓了一跳。以为哪个大胆的竟敢为着邀宠擅闯御帐。”
“不曾想,那日虞氏的放肆,竟是将朕的皇后送到朕身边了。”
第221章 莲蓬
顾窈听着萧景珣这话,也记起了当日围猎御帐之内的事情,虽过去不过几年,此时想来却觉着恍如隔世。
当时那般不安惶恐,恨不得躲得眼前这人远远的,这辈子再也不要扯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哪能料到到头来,她却还是入了宫,还入主中宫,成了他的正妻,成了身份尊贵的皇后娘娘。
顾窈含笑朝他看了过去,佯装带了几分委屈和后怕道:“皇上那时,脾气可不是如今这般好,偏爱欺负臣妾,看臣妾逃不过又躲不开,是不是当时都是存心想着作弄臣妾了?”
被顾窈这般问,萧景珣也不觉着恼,只是坦然承认道:“窈儿竟这般聪明,猜出了朕的心思。不过,朕也是美/色当前,一时被迷住了,所以说到底也不是朕没发作,不过是因为窈儿生得极好,朕舍不得下手将窈儿处置了罢了。”
顾窈听的这话,便伸出手去掐他:“那臣妾还得谢谢父亲母亲将臣妾生的这般好,不然,怕是连性命都没了?”
萧景珣没有躲,任由她掐了过来,一番笑闹之后,萧景珣才又道:“宫里头自然也有当棋子被人算计的,朕也不能个个都查清给她们做主。朕与窈儿,想来是缘分,所以才会见着窈儿一面就觉着窈儿很是特别,叫朕由不得就放在了心上。”
顾窈在心里想到了前世种种,怔愣一下,又将往事全都甩开了。
到了今时今日,她已经将上辈子的那些事情全都放下了。不想再计较,也不能计较,只想着踏踏实实过好这辈子,不辜负老天眷顾叫她重活一世便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