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和太子夺位,哪里会这般轻易就能见了分晓,不过是彼此博弈罢了,除非,哪一方能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彻底失了帝心。
顾窈笑了笑,轻声道:“宫里头的事情就是比在园子里多,这才回来多久呢。”
萧景珣听着她这话,点了点头。
第238章 遇上
正如端嬷嬷和顾窈所想,五城兵马司严查当日行凶之事,查到最后只查到几个劫匪身上,最后只斩了几个劫匪,并没有直接牵扯到孙家和四皇子身上去。
可即便如此,孙家和四皇子的名声还是受到了影响,哪怕是过了半个多月后,依旧有人在说四皇子和容妃,更有人背地里戳孙家的脊梁骨,说孙家为了攀高枝儿撕毁婚书还不算,还非要害了人的性命,当真是狠辣至极。
又有人提到容妃,容妃当初伺候太后在宫中为奴为婢的事情又传的沸沸扬扬。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觉着不屑,更多的自然是觉着容妃是个有福气的,要不然当初一个身份卑贱的宫女,如何能有今日这般体面。
这些议论越来越多,四皇子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黑了,也甚少往孙妙那边去了。
这一日,顾窈在湖边走着,迎面就走来几个人。
只见容妃身后跟着一个女子,女子穿着一身淡蓝色绣梅花褙子,梳着流云髻,发上簪着一支羊脂玉梅花簪子,并两朵珍珠珠花,眉眼间和容妃有几分相似。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顾窈听着二人请安,开口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顾窈看向了孙妙,容妃便含笑开口道:“这便是臣妾那侄女,如今有了身孕,臣妾怕她不知道该如何照顾自己,便将她接进宫中小住几日。”
顾窈听着她这话,点了点头,打量着这孙氏。
孙氏生的不错,皮肤也透着几分白皙,一看便知是个美人。只是,此时孙氏像是方才哭过一场似的,眼睛似乎有些红。
顾窈心中稍稍有些诧异,想起这些日子京城里议论的那些个事情,心里头就有些明白了。
四皇子那样的性子,哪里会不迁怒到这孙氏和孙家身上去呢?甚至,若是不顾孝道,四皇子该是连容妃也要迁怒上的。
顾窈没有多问,也没打算叫二人陪着,随口说了几句话便一路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容妃看着顾窈离开的背影,良久才收回视线,看向了跟在她身后一小步的孙妙。
这个侄女她很是喜欢的,不仅因着她生的和她很是相像,也因着这侄女嘴巴很甜,她膝下没有个女儿,便将这丫头当自己女儿一般宠着疼着。
她在宫中战战兢兢,哪怕是封了嫔,封了妃位都没有如何张扬,从未接自家的小辈在宫中小住。可虽没有这般恩典,她对自己这个侄女也是多疼几分的,时常赏赐些东西去府里。
甚至,还动了叫她给自己儿子当侧妃的心思。只想着有她在,儿子也不会欺负了妙儿的。
只可惜,儿子瞧不上孙家,自然也瞧不上孙家的姑娘。
她一直觉着自己的身份卑微,才叫儿子小小年纪便在宫里头受尽了委屈,所以一直在儿子面前矮了一头。直至上回她被气病了一场,才借着那个机会将妙儿送进了府里,想给孙家博一个好前程。
可她哪里想想到,才短短几个月,孙家和谢家的事情就闹成这个样子,灼儿的名声也受到了影响。如今提起灼儿来,最先叫人想到的便是夺臣之妻四个字。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心里头其实是有些后悔的,后悔不该再动那个心思。孙家既和谢家定了亲,就该叫妙儿嫁去谢家的,那样的话,就没有这些个事情了。
可如今妙儿有着身孕,她再如何后悔,也不好迁怒到她的身上去。
只是,她没有想到,昨晚灼儿竟是迁怒之下对自己这侄女动了手,侄女脸上敷了一层厚厚的脂粉,可仔细看依旧还是能看到一点儿指印。
看着她依旧有些发红的眼睛,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想到在这里散散心,竟也能偶然遇到顾窈。
顾窈若是看出些什么来,她们孙家的脸面怕是更挂不住了。
这侄女也真是不经事,上午已经哭过一回了,这会儿她带她出来散散心,说起一些事情来眼睛又红了,真是一点儿委屈都受不得。
当年她在宫里为奴为婢,走到如今这一步,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呢,她又和哪个说去?
容妃轻轻叹了口气,就要带着孙妙往回走。
一路上,孙妙欲言又止,到底还是问出了声:“姑母,方才那位便是皇后娘娘吗?瞧着可真是年轻,入宫两年竟能有这般福气,直接就当上了皇后。”
容妃听得这话,心里头莫名生出一丝不快来。她是疼自己这个侄女的,可侄女有些心直口快,尤其在她这个姑母面前从来都没有什么遮掩。
往日里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这会儿容妃却是很是不喜,对着孙妙淡淡道:“福不福气的要看往后呢,一时的风光并不代表什么,穆氏和承恩公府不也风光了那么多年,看看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
孙妙听出了容妃话中的几分不满,心里稍稍咯噔一下,有些后悔方才她说的那些话。
可她又没有说假话,顾氏当真是年轻,而且,确实是好看的不可方物,怪不得能叫皇上这般宠着。
她实在是有些羡慕顾氏,身为女子如今是什么都有了。既有身份又有恩宠,膝下还有五皇子,如今又有了身孕,不管再生个小公主还是小皇子,地位都是愈发稳固了。
哪里像她,生下这个孩子来,只能当表哥的侧妃。
而且,表哥因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竟然迁怒到了她身上,昨晚竟是对她动了手,她如今都能记着那一巴掌打下来脸上到底有多疼。
她没有法子,只能进宫来和姑母告状,可她却发现姑母如今虽然依然宠着她,却也是自己的婆母,那些宠爱比起过去其实是有些不一样了,她自己能感觉到这其中的差别。
这般想着,孙妙心中就更是委屈了。
只是她虽委屈,却依旧没有觉着后悔。她一直都是喜欢表哥的,如今能进了府里伺候表哥,已经是达成心愿了。
只是她也是昨晚才明白,萧灼和她记忆中的那个表哥并不一样。又或者,她只是喜欢进了府里,能当这个侧妃,日后萧灼若能更进一步,她也能跟着风风光光的,就如今日的顾窈一样。
孙妙觉着,其实她骨子里就是想着要享受这后宫的富贵的,因为自小母亲就和她说姑母是如何如何的有福气,竟能入宫当了妃嫔,吃的用的都是内造上用之物,就连平日里喝的茶都不是外头轻易能买到的。
她喜欢萧灼,其实更喜欢的是往后能高高在上吧。
这般想着,孙妙便对着容妃道:“姑母说得对,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谁能一辈子得宠呢。”
“再说,妙儿一直都觉着妃嫔们如何得宠都不为过,可若当了皇后,这恩宠就慢慢会淡了,最后也会和当日的穆皇后一样和皇上离了心,最后连一点儿情分都没有落下。”
“恩宠和地位哪里能叫她一个人得去?就算一时得了想来也长久不了。”
容妃听着她这话,微微诧异一下,朝她看了过来。
见着她眼中的认真,心中的迁怒少了几分,眼底露出几分欣慰来。
她拍了拍孙妙的手,道:“好孩子,是这个理。旁人都说本宫出身卑微,当初只是个伺候太后的大宫女。可本宫如今是妃位,本宫膝下有灼儿,这便很知足了。那些出身高贵显赫的,譬如穆氏、譬如虞妃,如今又是何种处境?会比本宫要好吗?穆氏没了性命,牵连了一家子人,而虞妃,从贵妃跌至妃位,无宠无子,虽有显国公府撑腰,却也不见得比本宫要好呢。”
“本宫起码有灼儿,有争一争那个位置的可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本宫知道你心里头的委屈,可你表哥也不容易,外头那么多流言蜚语议论他,他哪里能不生气。本宫会好好教训他的,叫他往后定不敢再叫你受了委屈,对你动手的。”
话说到此处,孙妙自然不敢再觉着委屈,她眼圈红了红,用力点了点头,道:“妙儿都听姑母的,其实,妙儿一直都喜欢表哥,也没有因着这事儿生了表哥的气的,妙儿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讨得表哥的喜欢,想叫姑母教教妙儿。”
孙妙这般说着,眼底却是露出几分不屑来。
当她不知道姑母的心思呢,姑母哪里是疼她,比起疼萧灼来,她在姑母心里什么都不是,便是受了委屈姑母也只会觉着是她自己不懂事,该将这些委屈都咽下去的。
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她觉着自己像是长了好多岁,往日里不明白的一下子全都明白了,往日里不敢想的一下子就从心底涌了上来。
她想起方才遇上的顾窈,想起她身上那一看就华贵精致的衣裳,和她满身透出来的雍容尊贵的气度,她心底就生出羡慕和嫉妒来。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怎么就这般不同呢?孙家不比顾家差什么,难道就不能也出个皇后吗?
第239章 本性
孙氏在宫中小住了几日,便回了四皇子府。
四皇子、孙家和谢家的事情也渐渐平息下来,无人再提了。只是经此一事,旁人看待四皇子时到底比过去更多了几分轻视,一时间,四皇子府门可罗雀,竟无人再登门。
太子萧起与之对比,更叫人满意几分,一时间,称赞太子的声音多了几分,也甚少有人再提起当日穆氏被废的事情来。
顾窈一边听着蒹葭说着打听到的消息,一边看着手里的书。
听她说起太子妃梁氏似乎是有些不好,顾窈这才放下手里的书,看向了蒹葭。
“当真?”顾窈带着几分诧异道。
蒹葭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太子妃不就病了好几回吗,派人来告罪不能给娘娘过来请安了。奴婢知道太子妃身子不妥,可今个儿奴婢听说了一件事,说是太子妃这些年一直没有身孕,似乎是体内留有余毒,早些年被人给害了。这也是太子妃派人在外头寻了名医进宫诊脉,无意中诊出来的。后来,太子妃不甘心用了猛药,想要将身子给养回来,起码能怀有身孕。这段时日,太子妃一直用这药,身子无力起不来身,这才没能来给娘娘请安。”
“可今个儿一早,听说太子妃用完药后竟是腹痛难当晕死过去,那边人心惶惶,生怕太子妃有个什么不好呢。”
“不过好不好的大概这会儿也无人敢说,东宫那边藏的死死的,奴婢便是有眼线打听到了什么,也只是奴婢和娘娘心里头有个数罢了。兴许,太子妃寻了好的大夫,受过这些罪身子反倒是能好起来呢?”
“奴婢还听说,太子妃是忧惧不安夜不能寐,这才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的。按说她虽没有嫡子,可身份不差又有太子妃的尊位不止于此,可不知为何,太子妃竟是惶恐到如此境地,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真真是叫人奇怪。”
顾窈听蒹葭这么说,想起了当日李桐谋害太后被赐死的事情,其中便有梁氏的手笔,而梁氏所做之事,岂止这一件?
想起萧景珣没有直接处置梁氏,而是叫梁氏猜疑自己的所做所为被人知道了,顾窈便很是明白梁氏为何成日里惶恐不安,甚至夜不能寐了。
所谓杀人诛心,萧景珣留着梁氏也未尝不是比死还要狠厉的惩罚。
如此想着,她倒有些可怜起这梁氏来了。
不过,这两年宫中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穆家,李家闹的人心浮动,如今暂不处置梁氏这个太子妃也好。
蒹葭见着自家娘娘不说话,有些诧异的朝娘娘看过去:“娘娘,奴婢倒是觉着,太子妃是太过自苦了些,成日里惶恐不安又有什么用,要将身子养好才能给太子殿下生个孩子。反倒是天天和湖侧妃比,看着湖侧妃的肚子,这日子自然是没法儿过了。”
顾窈笑了笑,没有将梁氏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告诉蒹葭。
她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算了,由着她折腾吧,她身子本就孱弱哪里能经得起这般折腾。说句不好听的,莫说太子如今不宠她,便是愿意给她体面到她屋里去,她这身子有了身孕,生下来的孩子还不知怎么样呢?别到时候弄得像当年的三皇子那般,三皇子是装的,这个若是真的,倒不如没有这个嫡子呢。”
蒹葭想起了恭嫔当年为着保全三皇子撒下弥天大谎说是三皇子有眼疾的事情,一时更是有些唏嘘。
“娘娘说的没错,奴婢也觉着太子妃真是魔障了,她这是心病,心病去不了身子就一日日被拖垮了,即便这回熬过去,下回也不定能撑多久呢。”
顾窈点了点头,很是晓得若这样下去,梁氏最多也就能撑一两年。
顾窈听完蒹葭的回禀,就拿起了宫中的账册看了起来,这一看就看了半个多时辰。
“这些事情交给娴贵妃和端嬷嬷她们做就是了,何必你亲自看?”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还有一股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
顾窈听着这声音,就知道萧景珣从勤政殿那边回来了。
她抬起头来,对着萧景珣笑了笑,又指了指手中的账册:“我也闲来无事,总不好叫贵妃一个人看,她哪里忙得过来。”
顾窈说着,看完了手中的那一页,就折了个角合上了账册。
萧景珣没有再说,顺手接过她手中的茶盏喝了起来。
顾窈轻笑一声,见他两口喝完又倒了盏茶给他。
萧景珣坐下来一边喝着茶一边道:“再有一个月便是窈儿你的生辰,千秋节这事朕吩咐了鸿胪寺和内务府操办,到时候,可接老夫人进宫小住几日,叫她多陪陪你。”
顾窈听着他这话便忍不住一笑:“祖母还要照看宜和呢,哪里能入宫小住只陪着我?”
“到了生辰那日祖母再进宫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