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拿起两条抹额和两套膝袜细细看过,俱是精心绣出来的,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太后拿了这东西若是继续不给顾窈个好脸,传出去没得叫人笑话。
于是太后便扯出一丝笑意来,对着顾窈道:“快起来吧,方才哀家忙着梳妆,倒是叫昭妃你在外头等了许久,宫女们也真是,怎么不叫你在偏殿坐着喝喝茶。”
顾窈道了声:“谢太后。”这才站起身来。
太后看了一眼坐在软塌上的承佑帝,对着柳嬷嬷道:“给昭妃搬个绣墩过来,昨个儿昭妃才侍寝,今个儿又站了许久,怕是累了。”
不待柳嬷嬷动手,便有宫女搬了绣墩过来,放在了太后的下首。
顾窈又道了声谢,这才坐了下来。
坐下来后,顾窈却是觉着承佑帝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当着太后的面,叫顾窈好生不自在,脸颊也微微红了起来。
太后叫人将檀木盒子收了起来,才对着顾窈道:“你既进宫了,皇帝也如此爱重你,便要用心侍奉皇上,争取给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太后的话音刚落,顾窈的脸颊一下子就红透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听到承佑帝轻笑了一声。
顾窈愈发不自在了,下意识便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起身跪地领命:“是,嫔妾谨记太后教诲。”
太后点了点头,原本还想再说些谨记妾妃之德,莫要霸占着皇上,雨露均沾才能后宫祥和的话,可儿子在这里,太后便不好说这个。毕竟,当日娴妃进宫,她也是用了各种法子想要娴妃得宠,这会儿当着儿子的面说雨露均沾后宫祥和,不免有几分没底气。
这般想着,太后便和顾窈随意说起了宫中的一些事情。
“皇后贤良淑德,待人和气,不过执掌后宫之事到底是忙些,往后昭妃若有什么事情,大可不必打扰皇后,来慈宁宫告诉哀家便是了。”
顾窈早知道太后和皇后不和,早年娴妃进宫也将穆皇后得罪了个干净,如今娴妃膝下只有大公主萧玉寰一人,穆皇后膝下却是太子,正位东宫。所以听太后这么说,便知道太后是不想叫她和皇后走得近,怕她成了皇后那边的一个助力。
只是皇后到底是后宫之主,是国母,当着承佑帝的面太后说出这些话来,也不知承佑帝心中会如何做想?
“是。”顾窈恭恭敬敬应了声是,目光不着痕迹朝坐在软塌上的承佑帝看去。
却不想四目对视,竟是被他抓了个正着,又连忙垂下眼帘,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
承佑帝嘴角微微弯起,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边看一边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起来。
太后并没发现二人的眉眼官司,又和顾窈闲聊了会儿话,便出声道:“行了,说了这会儿话哀家也有些乏了,皇帝带着昭妃回去吧,莫要耽搁了皇帝你处理朝政。”
听太后这样说,承佑帝和顾窈才从殿内退了出来。
出了慈宁宫后,承佑帝似笑非笑道:“朕倒是小瞧了窈儿你,什么时候竟准备了这么多讨好母后的礼物?”
顾窈不知为何,就是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调笑之意,不等她开口,承佑帝又道:“朕还以为朕匆匆过来能护着窈儿你呢,没曾想窈儿根本无需朕护着。”
顾窈脸颊微红,小声道:“皇上过来,臣妾自是高兴的。”
“是吗?朕听说昭妃娘娘一早就吩咐人将朕昨晚费心叫人准备的那些东西全都换下来了?”
顾窈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知道了,可转念一想他是皇帝,宫中的事情他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
她含笑道:“旁人都说皇上爱重臣妾,那便由着臣妾这一回可好?”
顾窈说着,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还轻轻摇了摇。
承佑帝对着顾窈的这点子撒娇很是受用,他勾了勾唇角,道:“这有什么不成?只要窈儿给足了朕谢礼便是了。”
不等顾窈开口,承佑帝便靠近一步,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昨晚朕心疼窈儿你没太折腾,今晚便要连本带利收回来。”
顾窈被他的话吓到,脸颊一下子红透了,她赶忙朝四周看了看,见崔公公和端嬷嬷都微垂着眉眼,该是没有听到什么,顾窈这才放下心来。
她带着几分羞恼低声道:“皇上怎么什么话都说,也不知羞。”
承佑帝轻声在她耳边道:“羞什么,床笫之道人伦之私,朕还想着叫窈儿给朕生个皇子呢。”
他话音落下,顾窈便没忍住羞恼的踩了他一脚。
这个人,怎么能这般不知羞!
第72章 不敢不从
顾窈踩了他一脚才后知后觉有些害怕起来,正当她怔愣之时,承佑帝却是一把将她拉到了怀中,揽着她的腰肢道:“窈儿竟是这般厉害,朕说错句话便要挨上一脚,如此不敬夫君,实在该罚!”
顾窈原本还有些不安,此时听着他口中“夫君”二字,还有他这般满不在乎的语气,一时便放心下来,她看了看站在一旁候着的崔公公、端嬷嬷还有銮车前的几个太监,脸微微一红,挣扎着想要从承佑帝怀中出来。
“皇上自重。”她的声音软糯,羞恼之下竟还带着几分绵软撒娇的味道。
承佑帝知她脸皮薄,这又是在外头,便也不逗她,将她放了开来,对着她道:“今日左右无事,窈儿去勤政殿侍奉吧。”
顾窈有些不安的朝他看去,承佑帝却是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只是侍墨而已,朕又不做别的什么,窈儿莫要想多了。”
“不过,窈儿若是不想只侍墨,朕倒也……”
顾窈怕他还说出什么叫人羞耻的话来,忙伸出手去捂住了他的嘴:“皇上想多了,侍墨自然只是侍墨,臣妾才没有想到别处去。”
她的掌心细腻白皙,带着股淡淡的脂粉的香气,甚是好闻。
承佑帝心里一动,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随即轻舔了下她的掌心,顾窈吓了一跳,脑子里轰然炸开,她连忙将手拿开了,脸颊却是红的愈发厉害了,她觉着承佑帝哪里像是旁人说的那般清冷自持,在她面前,他分明就是个最会调/戏女子,也最会作弄人的。
“皇上不是说要往勤政殿去吗,皇上先过去吧,臣妾随后便去。”
纵然昨晚两人做过那最亲密的事情,可顾窈依旧有些不知该如何和承佑帝相处。
他这样调/戏的话随口就来,分明就是看准了她脸皮薄,想要看她脸红害羞的样子。
这人真是坏!
承佑帝听着顾窈的话,看了一眼一旁的銮舆:“朕不介意和窈儿走着去勤政殿,左右今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窈儿难道不想好好的逛一逛这宫里?”
顾窈摇了摇头,她才刚进宫,怎么能那样招摇,这一逛,没得将太后对她生出的那一丝好印象又消散殆尽了。
而且,她哪里听不出来承佑帝这话只是随口一说,他方才急匆匆从前朝赶过来,这会儿岂能没有政务要处理,皇帝哪里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承佑帝虽不近后宫,疏冷薄情,却是一个极为勤奋的好皇帝,这会儿勤政殿里怕是堆着不少折子了。
她原本就不是一个爱给人添麻烦的,更别说是因着这样的事情了。
所以,顾窈自然不敢应下,她柔声道:“臣妾既进宫了,日后便有的是时间欣赏这宫中的景致,不急在这一时。”
见着承佑帝不说话,顾窈又添了句:“若哪日臣妾想出来四处逛逛,定叫人来请皇上一同去好不好?”
承佑帝听着这话笑了:“自然好,窈儿吩咐,朕不敢不从。”
这句“不敢不从”,叫顾窈听着连耳朵都有些发烫了,便是一直侍立在侧默不作声的崔公公和端嬷嬷,嘴角都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顾窈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便对着承佑帝道:“皇上快些回勤政殿吧,臣妾先回趟昭阳宫,待会儿便去勤政殿侍墨。”
承佑帝点了点头,却是转头对着端嬷嬷吩咐道:“回去替你家娘娘重新沐浴更衣,再熬碗姜汤,方才一路从坤宁宫走到慈宁宫,又在风口站了那么久,你家娘娘身子弱,不好着凉了。”
承佑帝说着,又从崔公公手中拿过自己的披风,披在了顾窈的身上,亲手给她系好带子后,意味深长道:“这回朕的披风不会被压在箱子底下了吧。”
“朕早就想,叫你光明正大披着这个,旁人不敢说你半句。”承佑帝说着,替她拢了拢领口。
“命人寻驾步辇来,叫你家娘娘坐着回去,莫要怕张扬,朕既封了你家娘娘为昭妃,纵是才进宫,该有的体面也要有的。”
“窈儿性子软,嬷嬷也从旁提点着些。”
承佑帝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端嬷嬷说的。
端嬷嬷脸色微微一变,退后一步跪在低声恭敬地应道:“是,老奴定会照看好娘娘,护娘娘周全。”
承佑帝点了点头,回头对着顾窈道:“回了昭阳宫不必着急过来,睡上一觉到正午过来便可,朕可不想累着窈儿你。”
承佑帝拍了拍顾窈的手,不等顾窈开口便朝一旁的銮车前走去。
顾窈跪送他离开,才扶着端嬷嬷的手站起身来。
不过一会儿,内务府便差人送来了步辇,顾窈乘着步辇一路回了昭阳宫。
等进了屋里,端嬷嬷替她解下了绣着墨蓝底金线龙纹的披风,倒了盏茶递给她:“娘娘这一早上折腾定是累了,喝了茶还是先睡会儿,等睡醒了奴婢再伺候娘娘沐浴更衣,赶上去勤政殿陪着皇上用午膳便可了。”
“下午娘娘大可留在勤政殿中侍奉皇上笔墨,咱们皇上勤勉认真,日常处理朝政批阅奏折都是在勤政殿,有时会去勤政殿后边的御书房,娘娘慢慢便知道了。”
“今个儿皇上匆匆赶过来护着娘娘,奴婢实在也没料到,那会儿的时辰,是才下了早朝皇上便过来了。皇上待娘娘,着实是极为爱重,不然今日娘娘还不知要在慈宁宫院子里站多久呢。受累不说,传出去难免被人看低了,也叫人看了笑话。”
顾窈听着这话,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我也没想到,皇上竟会过来,而且,皇上还说是昨晚便说好的,当时我都没反应过来,皇上竟会为着这个说谎。”
端嬷嬷瞧见顾窈的脸色,下意识就道:“咱们皇上小时候也是个贪玩儿的性子,还曾将太皇太后养的一只小兔子抱到自己屋里养,后来太后发现了,非要叫皇上将小兔子给送回去,皇上还哭了一场,之后一连好些日子都日日去寿康宫陪着太皇太后说话,其实谁都知道皇上是惦记那只小兔子呢。”
“只是后来,不知怎地那小兔子突然就没了,皇上派身边的小太监就是如今的崔公公去查,才知道是王贵妃的儿子见着皇上得太皇太后喜欢,竟是将那小兔子关在笼子里,拿了燎竹吓它,那小兔子没经住,便被吓死了。”
“自打那以后,咱们皇上便再也没提过要养什么了。”说这个的时候,端嬷嬷语气中也带了几分难过。
顾窈顿了一下,问道:“那事后先帝和太皇太后可知道是王贵妃之子动手的吗?小小年纪那般狠毒,着实骇人。”
端嬷嬷道:“怎么能不知道,先帝为着这个还请了家法,只是王贵妃哭诉,而那小兔子再如何是太皇太后宫中的,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畜生,纵然是被人害死了,难道还真能叫害死它的人偿命吗?此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不过后来,太皇太后便一直不喜这个孙儿。”
端嬷嬷说着,瞧见顾窈眼中带了几分难过,便明白自己是说的多了,忙止住了话题:“瞧老奴和娘娘说这个做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娘娘还是抓紧时间歇息歇息吧。”
顾窈点了点头,喝完了手中的茶,便回了内室睡下了。
她枕在枕头上,却是迟迟都没能睡着。
原来承佑帝也不是自小便是现在这般清冷不近人情的性子。
小时候的他,也被人那般欺负过,还失去了一只心爱的小兔子。
顾窈不免想到之前西苑围猎时苏婉替她打到的那只小兔子,她记得那时候她怀中抱着小兔子,承佑帝狩猎归来,还盯着她怀中的小兔子看了许久。
当时她只顾着紧张了,自然不会多想承佑帝为何要盯着她怀中的小兔子看。
如今想来,兴许承佑帝一直便喜欢小兔子。
她的那只小兔子这回进宫不好带进来,如今还在苏婉院子里养着,婉姐姐还说,早知道这只小兔子到头来还是叫她养,那日在西苑就不打这只小兔子的主意了。
婉姐姐既然不喜欢,要不她接进宫里来养?倘若承佑帝小时候那般喜欢小兔子,如今也该是不讨厌的吧。
若是将这只小兔子接进宫里头,就养在这昭阳宫,也能稍稍叫他弥补过去的悲伤吧。
顾窈这念头一转,又压了下来。
她不知道到底当初是个什么情况,若是贸然将这小兔子接进宫里头,说不定反倒是惹得承佑帝动怒了。
顾窈到底还是有些怕他的,不能像寻常的夫妻一样,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于是,顾窈便暂且将这事情放在了脑后。
顾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到被端嬷嬷叫醒的时已是过了一个时辰。
她喝了碗姜汤,又重新沐浴过,在端嬷嬷和蒹葭的伺候下换了身粉蓝色缂丝玉兰花宫装,便乘了座辇一路去了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