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到父亲时,才没有那么生疏了。
顾孚青说:“父亲待孚青有恩,孚青定好生读书,若往后能成娘娘的助力,便能心安了。”
说着,他便又拱手行了一礼。
顾窈莞尔一笑,这回却是叫了声哥哥。
“哥哥不必多礼,今日出来不能在侯府久留,妹妹只盼哥哥春闱高中,金榜题名。”
顾孚青笑着点了点头,四目对视,竟真生出几分兄妹之间的亲近之感来。
顾孚青虽是兄长,却也不好和顾窈二人私下里相处久了,说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开了。
顾孚青一离开,萧景珣就进了屋里。
他开口便是:“窈儿倒是甚是满意这个兄长?竟说了这么久的话。”
当时,顾窈听出萧景珣似乎对她和顾孚青说了这么久的话有点儿不满意,却也没有多想。
此时马车徐徐驶出,她又听萧景珣问起顾孚青送她的见面礼来,一时就没忍住笑了。
她当着萧景珣的面拿出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打开盖子,只见里头放着一方小小的寿山石印章,质地晶莹脂润,通体明透,似凝固的蜂蜜,浑然天成,实乃田黄,古有“田黄上两、价比黄金”之说,不过顾窈手中这小小的一方印章,虽贵,却不至于太过了些。
萧景珣看着,便也笑了:“你这兄长是个通透的,文房四宝、中规中矩,既贵重又不过分。他方才在御前对答也镇定大方得很,朕和驸马也有几分欣赏他了。”
顾窈朝他看了过来:“臣妾送的也是一套文房四宝,兄长打开看了定会觉着好笑。”
“不过既有了兄妹之名,往后慢慢熟悉了就不会这般生疏了。”
萧景珣看了她一眼:“虽是你兄长,却也是外男,往后不好多见,朕会替你多照拂一些的。”
“若是他出息,春闱高中,日后等窈儿替朕诞下皇嗣,皇儿也是要和他这个舅舅多亲近亲近的。”
萧景珣一说这个,顾窈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连耳垂都有些泛红。
她很是费解这人怎么说着说着就能说到这里去?明明一点儿都不相干的。
她有些羞恼,嘴上却是应道:“父亲早就说兄长读书好,臣妾方才见着也是满身的书卷气,一看便是读了很多书,想来是会高中的。”
她这话,便是在顺着萧景珣方才的话说了。只是她一个女儿家,自不好说什么皇儿皇儿的。
萧景珣知道她这性子,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抬起手来她在后颈处慢慢摩挲着。
他的指尖有些粗糙,许是常年骑射的缘故,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这样一下一下摩挲着她,叫顾窈不由得想要闪躲开。
她最是知道了,自己脖颈处最是敏/感,不能给人碰。
偏偏,自打萧景珣发现了这一点后,就经常这样摩挲着她的后颈。
顾窈每每被他这样亲近,就觉着脸红的厉害,心也比平时跳的更快了几分。
她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像是要跳出来似的。
顾窈不动声色往车窗那靠了靠,想要避开他的手,可她这微一转头,修长洁白的脖颈愈发显露出来。
因着害羞,肌肤上带了一层淡淡的红,她却并不自知。这淡淡的红,在领口处拿金线勾勒出的花纹的映衬下,竟平添了几分娇媚之意。
萧景珣盯着她的脖颈看了许久,马车徐徐行驶,傍晚的阳光金灿灿的洒进车窗,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昏黄的色彩中,她的脸便愈发动人,长长的睫毛在昏黄中投下了一层影子,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萧景珣心中却是涌动着一种念想。
美人美而不自知,他却是被眼前的美人给迷住了,这是一个很是叫他陌生的萧景珣,他自己也在慢慢适应。
萧景珣伸手将顾窈鬓边的一缕头发拂到她耳后,他不禁在想,她给他生的皇儿会是什么模样。
定是长得极好,眉眼该也像极了她这个母妃。
只是,皇儿长得太精致了也不好。
不过,既然是他的皇儿,自然更像他一些,只需眉眼间像她这个母妃便可了。
他膝下早有四位皇子,一位公主,却很少生出什么父爱来。也只是平日里对萧玉寰这个女儿能有几分疼惜,不过也全都因着这个女儿懂事,行事很有分寸。
如今,竟是盼着窈儿能给他生个皇子,会想着这孩子生下来,是什么模样。
顾窈察觉到萧景珣在盯着她看,心扑通扑通跳的很是厉害,连大气都不敢喘,他方才替她将发丝拂到耳边,却还是一句话都没说,顾窈便有些扛不住这份儿静默了。
顾窈抬眼朝他看去,问:“皇上看什么?”
萧景珣轻笑着问:“窈儿说朕在看什么?”
顾窈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要跳出来,竟一下子就有些乱了,几乎有些不敢看萧景珣的目光。
他的眼睛深邃,眉眼带着一丝强势和宠溺,还有一种想要将她吃掉的危险,顾窈赶紧直起身子来,打破了这份儿静谧。
“端嬷嬷出来的时候往马车里放了一份儿点心,皇上要吃吗?”一直起身子,顾窈赶紧说。
萧景珣闻言愣了一下,笑着看了顾窈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着顾窈自己心虚的缘故,她觉着这一眼自己似乎就被他看穿了。
她转移话题的心思,他全都知道。
有那么一瞬,顾窈甚至觉着身边这个男人会对她做些什么不规矩的事情,毕竟,这种事情之前也不是没有过。
只是,这可是马车里,顾窈觉着就算他想不规矩,她也定不能让他得逞。
她试图装作镇定从容的样子,可眼底的一丝忐忑和紧张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思。
萧景珣轻轻笑了笑,伸手从旁边的黄花木柜中拿出一碟子点心来,是形态逼真的梅花酥。
顾窈看了他一眼,拿起一旁小炉子上的茶壶,斟了两盏茶,顿时马车内茶香四溢,甚是清新。
顾窈小口小口吃着手中的梅花酥,空气中方才的那一丝似有似无的情意绵绵在这茶点的出现下消失殆尽。
萧景珣心底颇生出几分无奈,却也纵着她,拿起手中的茶盏慢慢品了起来。
美人香茶,落日黄昏,倒也不错。
……
南恩侯府,玉笙院
虞氏和顾锦跪在地上,面上显出几分急切来。
“这怎么可以,锦丫头是要嫁去显国公府的?”
顾老夫人看着她们,冷冷道:“嫁?为人妾室,你这当母亲的也能说出这个嫁字来?”
不等虞氏开口,顾老夫人便又道:“锦丫头是我顾家的女儿,必不能为妾,过几日跟我回去我在绍兴给她找个好人家,八抬大轿迎进门,正正经经当主母,不比妾要好?”
听顾老夫人一口一个主母和妾,虞氏脸上臊得慌,有且挂不住。
顾锦却是没忍住带着几分不满道:“祖母偏心也要有个度,大姐姐如今不也是皇上的妾吗?可今日大姐姐的风光孙女儿也是见着的,孙女儿自知比不得大姐姐,可也想留在京城,与其在绍兴那些的小地方嫁个小门小户当主母,不如嫁给桢表哥为妾。”
“祖母看不起当妾的,难道在大姐姐这个昭妃娘娘的面前,祖母也说什么宁为平民妻,不做帝王妾吗?”
顾锦大着胆子说完这话,便定定看着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眼底露出几分错愕来,良久才叹了口气:“你心气儿高,是不是若跟着我回去绍兴,这一辈子心里头都在怨我这个当祖母的拦了你的好前程?”
“罢了,你既铁了心要给人当妾,我这当祖母的也不拦你。只有一点,将来是好是坏,莫要求到娘娘面前。我今日已和娘娘说过了,你们姐妹既是处不来,往后就莫要处,面儿上过得去便行了。”
“还有,孚青既成了我的孙儿,过继到老大名下,老大留下来的这些产业,便也重新分一分。”
第83章 帝踪
景阳宫
虞贵妃听着宫女雀儿的回禀,不由得看向了勤政殿的方向,带着几分苦涩道:“皇上待昭妃可真是好,这般没了规矩的事情,竟也纵着她,还陪着她出宫。”
“皇上这般心疼她,却是一点儿都不念着本宫这个旧人了。都说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本宫算是明白了这是什么滋味儿。”
听着自家娘娘的话,一旁站着的宫女揽月急忙宽慰道:“昭妃只是才进宫,皇上难免宠她多一些,娘娘大可不必往心里去,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皇上整日里和昭妃在一块儿,保不准昭妃便犯了什么错,遭了皇上的厌。”
虞贵妃听着这话,嗤笑一声,眼底露出几分讽刺来:“是吗,皇上竟也有一日会厌了她吗?”
“本宫倒觉着,她坏了规矩,皇上反倒会愈发纵着她,护着她呢。”
虞贵妃说着,就对着揽月吩咐道:“罢了,这本不该本宫这个贵妃管,你将这事情传出去,本宫倒要看看,如此坏了规矩,皇后娘娘和太后会不会责罚她。”
揽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见着自家娘娘的脸色,却又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欲言又止站在那里。
“有什么话就说吧。”虞贵妃看着她道。
听着虞贵妃这话,揽月才道:“娘娘原本不是打算着和昭妃交好吗?毕竟,她是顾家的女儿,和咱们显国公府也是沾着亲,过去还得叫娘娘一声姨母呢。”
“她如今正得宠,娘娘与其得罪了她,不如和她交好,好叫她在皇上面前提上娘娘几句。”
虞贵妃收敛了眼中的嫉恨,只道:“你偷偷将这话散出去,谁能知道是从咱们景阳宫传出去的。你当本宫是要与她交恶呢,本宫是想着叫皇后娘娘知道此事,这阖宫都知道了,太后和皇后因此厌了她,她自然要在后宫里寻个庇护。本宫到底是贵妃,又曾是她的姨母,她若是聪明的,就知道该怎么做。”
揽月听着心里头明白了几分,她虽觉着昭妃如今正当盛宠,用不着自家娘娘庇护,可娘娘说的话也不错,毕竟,这后宫之事总不能事事都劳烦皇上去,昭妃总要和人交好,旁人自然比不上自家娘娘这个贵妃了。
更别说,顾家和虞家到底是沾着亲,虽远了些,可总好过没有。
而且,表姑娘不是要给他们世子当妾了吗?有着这一层关系,昭妃和她家娘娘是要亲近一些。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要昭妃知道了宫中的厉害,才能知道和自家娘娘交好有多么要紧。
这后宫中皇后之下,最尊贵的便是娘娘这个贵妃了。皇上如今虽冷落了娘娘,可娘娘到底在宫中经营多年,若能和娘娘交好,对昭妃来说也是一个助力。
这般想着,揽月便应了声是,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于是,顾窈才回了昭阳宫,慈宁宫那边就传话过来,说是太后要见她。
顾窈听了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今日她和萧景珣出宫,会不会这事情叫太后给知道了?太后会不会因此责罚她?
蒹葭带着几分不安道:“要不奴婢去寻一寻皇上,叫皇上陪着娘娘去一趟慈宁宫?”
顾窈摇了摇头:“不必了,皇上才去了勤政殿,定有宫务要忙。而且,皇上上回已经护过本宫了,若再陪着本宫去慈宁宫,太后定会厌恶本宫的。”
顾窈觉着,她真是难做,今个儿若是叫祖母和兄长进宫相见,太后定也会心生不满,可选在了宫外,在太后眼中,她也是有错的。
顾窈这般想着,却已是起身,对着端嬷嬷道:“嬷嬷陪着一块儿去吧。”
端嬷嬷点了点头,便陪着顾窈出了昭阳宫,一路去了慈宁宫。
进了殿中,顾窈一眼便见着太后脸色有些不好。
她缓步上前,恭恭敬敬请安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微微皱了皱眉,直接便问道:“今个儿昭妃去哪儿了?”
太后这一问,明显是知道了她出宫的事情了。
顾窈不禁有些紧张,却也不敢辩解,便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