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没忍住道:“她们也真是的,真当娘娘听不见呢,奴婢都听见了。”
“娘娘就是性子太好了,她们才敢背地里这般议论娘娘。”
顾窈看了她一眼,道:“算了,随她们说去,反正这宫里头的闲言碎语多了去了。”
听着自家娘娘这么说,蒹葭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
“方才娴妃那般不给皇后娘娘脸面,奴婢都吓住了呢。脱簪请罪,这四个字,也就娴妃敢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出来。不过皇后也是个厉害的,讽刺娴妃膝下只有大公主一个,自己却是有太子殿下。娴妃也是被戳中了痛处,心里头定不好受呢。”
正说着话,不远处迎面走过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褚褐色褙子的老妇人,满身的气派,身边一个贵夫人扶着她的胳膊。
蒹葭小声道:“娘娘,这是谁呀,穿得这般气派?”
顾窈摇了摇头:“没见过。”她想了想,又道:“兴许,是承恩公府的老夫人。”
说话间,一行人便打了个照面。
四目对视,顾窈对着承恩公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便移开了视线,朝前走去。
蒹葭也忙跟了上去。
承恩公老夫人祝氏见着顾窈离开的背影,出声问道:“这便是独宠后宫的昭妃娘娘吧,可真是绝色佳人,老身活了这一辈子,还从未见过生的这般不可方物的女子呢。”
一旁的国公夫人梁氏听着这话,声音冷冷道:“是好看,怪不得能勾/了皇上去。”
“皇后娘娘若能有她七分美色,也不至于在皇上面前连句话都说不得。不过,也兴许是娘娘自己怕老爷这个弟弟坏了她皇后贤良淑德的名声,这才脱簪请罪,叫皇上大义灭亲。”
梁氏话音刚落,祝老夫人便沉下脸来:“胡说!那可是她的亲弟弟,有我这老婆子在,就绝不让骏哥儿有个什么好歹!”
“她再怎么是皇后娘娘,也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也是穆家送进宫里头的,她难道还能不认我这个当娘的!”
梁氏听着这话,点了点头道:“您说的对,如今也只有您说话皇后娘娘才能听进去了。您可千万要劝动皇后娘娘,她这当姐姐的,可不能不管老爷的死活。”
两人一路朝坤宁宫去了。
……
顾窈回了昭阳宫,却是见着萧景珣坐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不知何时过来这昭阳宫的。
她看到他手中的书,心下便是一紧,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小说,萧景珣早就说过没什么意思,叫她不要看了。
顾窈福了福身子,请安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萧景珣将手中的书放在软塌上,抬了抬手叫她起来:“朕不过来,哪里知道窈儿竟这般爱看这些话本。”
“平日里便是这般打发时间的吗?”
顾窈起身,亲手倒了盏茶递了过去,见着萧景珣接过,她便上前将软塌上放着的书收了起来。
“也不常看,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臣妾总不能整日绣花、练字、或是作画吧。”
顾窈才刚将书放进榻上靠墙的抽屉里,便被萧景珣伸手拉到自己跟前坐了下来。
“宫里头是闷些,要不然,朕哪日带你出宫散散心去。”萧景珣随口道。
顾窈摇摇头:“臣妾才不敢,上回便被太后抓到了,若不是大公主替臣妾求情,便要受了责罚呢,臣妾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再说了,上回出宫是为着见祖母和兄长,也算是情有可原,臣妾既进了宫,便该守着这宫中的规矩,不能因着皇上的恩宠便恃宠而骄了。”
听着顾窈的话,萧景珣半天都没有说话。
顾窈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快,便抬眼朝他看去:“怎么了,是臣妾说错话了吗?”
萧景珣还是没有说话。
顾窈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哎呀,皇上怎么一个字都不说,都要吓着臣妾了。皇上若是这样,往后臣妾就再不敢和您说心里话了。”
“心里话?”萧景珣挑了挑眉,道。
顾窈看着他道:“是啊,其实臣妾也觉着宫里头闷,若是皇上开口想要臣妾陪着出宫,臣妾自然也是想去的。只是昨个儿承恩公才出了那样的事情,皇后娘娘脱簪请罪,闹了好大一场,这个关头上臣妾只想小心谨慎,不敢恃宠而骄。”
说完这话,顾窈迟疑一下,又小声道:“等过了这些日子,皇上若还想叫臣妾陪您出宫散心,臣妾自是心甘情愿陪着您去的。”
萧景珣将揽在顾窈的腰间:“朕的窈儿,就是这般会哄朕!”
他眼底没有带着一丝不悦,反而是挥了挥手,将殿内伺候的宫女嬷嬷全都遣了下去。
萧景珣便抱着顾窈去了内室。
……
顾窈红着脸道:“皇上怎么这样,明明答应了臣妾再不……”而且,她能感觉到,萧景珣是有些生气的。
她的话还未说完,萧景珣便捏了捏她的脸,道:“笨窈儿,怎么什么话都信呢?再说,窈儿那般喜欢看才子佳人,朕这般宠着你还不好吗?”
“若什么时候你真能恃宠而骄,朕才高兴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撒娇好听的话随口便能说来,瞧着是和朕贴心,其实心里头远着呢。”
顾窈一怔,不知该怎么接萧景珣这话。
这个时候,若是再撒娇闲扯,似乎不大好,顾窈也没那个胆子。
萧景珣轻轻摩挲着顾窈的头发,凑到她耳边问道:“朕知道你的心思,知道你昨日叫端嬷嬷去送那银耳贡梨汤是什么心思。”
“只是,朕纵是明白你的心思,心里头也难免会觉着有些不大好受。”
“朕还听说,内务府送了两筐梨过来,朕吃的那碗银耳贡梨羹,连你昭阳宫一个宫女都有。”
萧景珣语气很轻,却又带着几分不满:“怎么,窈儿就这般糊弄朕?在你心里朕和那些宫女一个地位?”
他说出口的字一个个清晰无比,叫顾窈不禁有些慌了。
“才不是!”顾窈忙辩解道:“她们是她们,皇上是皇上,怎么能一样呢?”
顾窈咬了咬嘴唇,解释道:“还不是内务府送来的梨太多了,这几日小厨房是雪梨、贡梨轮流炖着,臣妾才分了一些给下头那些人。”
“不一样,那在窈儿心里,朕是什么?”顾窈解释了一通,萧景珣却是将话题扯回了去。
“说给朕听听,朕是窈儿的什么人?”萧景珣声音轻柔,哄着顾窈非要问出个答案来。
顾窈红着脸颊,好半天才低声道:“是夫君。”
萧景珣勾了勾唇角,继续追问道:“朕没听清,谁是谁的夫君?”
顾窈连耳垂都有些红了:“皇上是臣妾的夫君。”
……
坤宁宫
祝老夫人痛哭流涕,指着穆皇后道:“好!好!你要你亲弟弟去死,我还不如一头撞死了了事!也省的碍了皇后娘娘的眼!”
祝老夫人说着,就用力朝一旁的桌角撞去。
第94章 赐死
顾窈陪着萧景珣用了午膳,才刚喝了一盏茶,就见着含黛脸色古怪从外头进来。
“怎么了?”顾窈下意识问道。
含黛上前福了福身子,才回道:“娘娘,听说今个儿承恩公祝老夫人和国公夫人梁氏进宫了,也不知怎么和皇后娘娘起了争执,祝老夫人气性大,竟是一头撞在了桌角上,当时便鲜血横流,将坤宁宫一干人等吓了个半死。”
“出了这样的事情,连太后都知道了,太后派身边的方嬷嬷去了坤宁宫一趟,对皇后娘娘训了话,说是本朝以孝治天下,皇后娘娘纵是身份尊贵,是天下之母,也不能将自己的生母逼到这种地步,传出去叫天下人怎么看待皇家,看待她这个皇后。”
顾窈听着含黛这话,思忖了一下,很是带着几分感慨道:“太后娘娘可真是厉害,手段又这样果决。”
这话传出去,穆皇后想要大义灭亲博来的好名声,大抵上全都要被“不孝”二字取代了。
端嬷嬷听着自家娘娘这话,抿嘴一笑道:“太后之所以是太后,自然是有些手段的。”
“只是,太后这法子,是彻底将皇后娘娘和太子得罪了去,往后是再无可能回转的。看来,太后是将李家一家子的前程全都压在了四皇子身上了。”
顾窈方才也想到了这些,听着端嬷嬷的话,也深有感慨。
她虽才刚进宫,却也听说四皇子身份卑微,容妃原先只不过是太后身边伺候的一个宫女,萧景珣对于这个儿子,也是淡淡的,并不如何看重。
不过,宫中如今有三位皇子,三皇子有眼疾,太后又和皇后一直不和,想来也没得选,只能和容妃还有四皇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这道理她虽懂,心里头却也觉着太后这般举动太过心急了一些。
萧景珣正当盛年,太后和李家就急着站队,说句不好听的,这不是盼着自己的儿子早早便去了吗?
一个当母亲的,竟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只能说,比起萧景珣这个亲儿子,李家在太后心中才是最为重要的。
顾窈突然觉着萧景珣其实也挺可怜的,这念头一出,她又立马按捺了下去,萧景珣可是皇帝,若是他都可怜又将旁人至于何地。
生于帝王家,得到旁人望尘莫及的显赫尊贵,自然便要失去些什么。
顾窈轻轻叹了口气:“这祝老夫人也真是气性大,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端嬷嬷听着她语气中的感慨和不解,笑着道:“娘娘才刚进宫,之前也是在绍兴住着的,对于京城里的事情便不怎么了解。其实呀,祝老夫人一直便是这样的性子,别看皇后娘娘贵为皇后,和祝老夫人已是有了君臣之别,可每每老夫人觉着皇后娘娘做错了什么,还是要教训一顿的。皇后瞒得紧,可她的坤宁宫也并非是干干净净什么眼线都没的,所以这后宫的人都知道这事儿。”
“其实,祝老夫人倒不是不疼皇后娘娘这女儿,而是每每遇着承恩公的事情时,便容易将罪责都推到皇后身上。这些年,多的是这样的事情呢。皇后看重贤良淑德的名声,不想为着穆家开口求皇上,为着这事儿不知闹了多少次,这回更是闹了这么一出,传出去还不知道叫人怎么笑话呢。”
顾窈忍不住道:“真是想不出来,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蒹葭也跟着道:“要奴婢看,这是祝老夫人拿母女的情分在拿捏皇后娘娘呢。说到底就是看重儿子多过女儿和外孙,若能从女儿身上捞到好处那自然是千好万好一家和睦,若是捞不到,便要被骂是白眼狼不帮扶着家里了。”
“也不知,这回皇后娘娘还会不会松口,去求皇上了。不过奴婢想着,该不会去的,之前脱簪请罪闹了这么一场,说是求皇上大义灭亲莫要顾忌她这个皇后,贤良的名声都有了,若是反悔了,那可是既要被人骂是不孝,又要被人说是德不配位,里外都不是人了。”
“更别说,祝老夫人疼自己的儿子,皇后自然也疼太子的。”
顾窈听着蒹葭这话,心中很是认同。
到傍晚时,顾窈便听到消息,说是祝老夫人在太医的诊治下醒了过来,皇后娘娘当即便叫人送祝老夫人出宫了,不仅如此,还好生训斥了国公夫人梁氏一番,听说那梁氏从坤宁宫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差点儿都要站不住了。
过了三日,一道旨意下来:“承恩公穆骏胆大包天,私采玉矿,有负圣恩,罪无可赦,着赐死!”
穆皇后听到这消息,纵是心中早有准备,依旧差点儿晕倒过去。到底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亲自去勤政殿谢了恩,等到回了坤宁宫当晚,便病了。
一时间,宫中妃嫔同情有之,看笑话有之。
祝老夫人听着赐死的旨意,倒是没有晕倒过去,而是大骂皇后不孝,不护亲弟,为着自己的贤良不顾亲弟的性命。
直到承恩公穆骏的尸首被人抬回了承恩公府,祝老夫人掀起白布只看了一眼,便叫了声我可怜的儿啊,随即就昏死过去。
之后,祝老夫人拖着病体拼死要将穆骏葬在穆家祖坟,国公夫人梁氏却是常跪在祝老夫人跟前,说是相公有罪,是被皇上赐死,相公死前心中大悔,早有遗言说无言面对穆家列祖列宗,只叫丧事从简,在郊外寻一处风水之地葬了便好。
梁氏拉着儿子长跪不起,祝老夫人到底是松了口,叫人选了离穆家祖坟不远的一处地方,将穆骏给下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