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鸢觉得喝醉的人不应该是自己,而是宋珣。
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脑子,看了他解外衣的动作瞬间就被吓清醒了。
怕岫云突然进来,若是被她看见一定会误会他们两个,想到这里她什么也顾不上,直接按住他的手,制止他道:“别!不用了,不用特意给我看!”
柔软的掌心紧紧贴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带着温软细腻的触感,宋珣掀起眼前去看她,见她眼中出现焦急,一张脸涨得通红,红得像是要滴血。
俩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容鸢的手改为抓着他的,一刻也不敢松开,就怕一松开,他就会继续手上的动作。
宋珣原本也没打算真的在她跟前脱下上衣,不过是想看她会是什么反应,见她的反应果真和炸毛的猫儿一般,这才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可心里却有股说不出的遗憾。
也不知道在遗憾什么。
容鸢把他的手拉下,脑子一时不清醒,下意识替他把腰带上解开的绳结寄了回去,然后抬眸对着他语重心长道:“日后千万不要随便在女子跟前解衣裳,这叫耍流氓,知道吗?”
少女特有的娇软嗓音,像是一根羽毛一般,无声无息扫过他的心尖。
宋珣垂下的指尖微动,半晌之后,他道:“公主可知道,我从前在瑶华宫的时候要做什么?”
容鸢收回自己的手,不解地抬头看着他:“什么?”
然后她就看见宋珣走到她的身前,一字一句道:“自然是伺候公主宽衣。”
这话落在容鸢的耳中,犹如平地炸开的一道惊雷,她身子一僵,片刻后才瞪着一双杏眸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我从未听皇姐说过,你该不会是骗我的?”
前世她才是伺候宋珣的那个,虽然他们之间还未到最后一步,可时不时她就要被叫去金銮殿的偏殿伺候他。
活得像个宫女,很是窝囊。
可她并不会因为前世宋珣那般对她,自己也学前世的他让对方做那样的事情。
而且,她还不习惯让男人伺候自己。
就算是宋珣从前伺候惯了皇姐,她没打算让他也和伺候皇姐那样伺候她。
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最重要的是,她老觉得他方才的话是在诓自己,上次明明皇姐说了让宋珣伺候是逗她玩的。
她心里正乱着,宋珣已经走上前,大掌落在了她的腰上,他的目光略过那不盈一握的细腰,接着指尖轻而易举勾住了她腰间的系带。
但是很快,一双手抵在他的胸前上,软绵绵的声音带着急促:“别!”
第36章 哭够了吗
容鸢双手抵在宋珣的胸前,想要把他推远一点,企图阻止他继续接来的动作。
明明她都让岫云告诉他了,让他不必急着来碧霄宫,这半个多月中碧霄宫没有他的身影,她还真的以为宋珣听进去了。
会在掖幽庭好好养伤。
那天他身上的伤她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除了鞭伤之外,膝上还有伤。
她想他身上的伤定然是还未好全的,至少也要一个月才能好,今晚这般前来,她猜不准他是为的什么。
总不能真的是为了来伺候她的。
宋珣黑色的眸色在烛光之下显得更加幽深,他的指尖还勾着她腰带上的的系带,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全部解开。
可是抵在他胸膛上的那双柔软的掌心却将他往外推了推,接着是她惯有的温软的嗓音:“我这里的规矩和皇姐宫中不同,有岫云和纤云在,近身伺候的事情暂且还用不上你。”
说话间,她又推了推他,然而许是她原本力气就不大,且又喝了酒,更觉得身上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推了几下发现对方却纹丝不动。
“公主把我从三公主那里要了来,却没打算让我伺候你,那为的是什么?”
就在容鸢久久推不动对方开始气急的时候,却听见身前的男人冷淡地问了这话。
她放在他胸前的指尖微微蜷起,秀眉轻蹙。
宋珣幽潭似的黑眸静静看着她,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若是她回答的话让他不满意的话......
窗外虫鸣声越来越响,屋子里却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良久,容鸢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对上宋珣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想再看见你被皇姐折辱,这个理由可以吗?”
言罢没多久,她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放在他胸前的手不自觉地攥住了他的衣领,用来掩饰内心的紧张。
她知道宋珣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欺骗,可是她总不能说怕他日后登基了会找皇姐算账,所以只想要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着,让皇姐没有机会再折辱他,这样她才能放心。
又是一阵沉寂,就在容鸢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却听见一声轻笑。
“公主是觉得我很好骗吗?”
说完宋珣垂眸,果然见她抓着自己衣襟的手又紧了紧。
他在心中暗自一哂,容鸢依旧是个连说谎都不会掩饰的人。
容鸢能瞬间察觉到他周遭的气息冷了下去,她回想自己方才的话,明明她说的这一番话很有道理啊,只要他在碧霄宫,就不会遭到皇姐的刁难,对他来说相比瑶华宫好上不少,为何他不相信?
既然想不通,她只得仰头小心翼翼地给自己解释:“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何要骗你,而且我向皇姐要了你来,也是为了能让你在这宫中好过一点,至少不会动不动就被皇姐责罚,而且我也不需要你时时伺候......”
许是越说越没底气,她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垂下眼睫不敢去看他。
她知道她说这么多也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皇姐,每次对他的任何关心,前提都是因为皇姐。
宋珣见少女慢慢蔫了下去,没了方才的理直气壮,尾音还带上了惯有的委屈。
他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唇边挂上没有温度的笑:“这皇宫里还有许多正在遭受主子欺辱的宫人,公主若是真的心善,何不把他们所有人都要了来?”
这话说得容鸢哑口无言,以她的能力,确实做不到去让那些人过得好一点,她也没那个本事,她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公主,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听她的。
心底莫名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伤心,她眼睛变得酸涩,小声道:“我倒是想帮他们,可我,可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还不是让人揉圆搓扁,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自己做主,我还能做什么?”
今晚某个大臣看向她那赤裸的眼神,以及他和父皇之间的眉眼官司,她看得可是真真的,前几天她无意间听到皇姐和裴延的谈话,说是国师看上她,说不定不久就要朝父皇要她了。
那国师就是在宫宴上时不时看她的人,他都快七十了都!
父皇如今到了那般年岁,越来越信那些,对国师也越来越倚重,说不定真的为了讨倚重国师,而把她赐给那个老头子。
越想她便越伤心,上一世她就是差点被父皇赐给了国师,要不是那国师突然暴毙,她这辈子就完了。
宋珣本以为他方才那番讽刺的话都说出口了,她定然会恼羞成怒,谁知道她却是先红了一双眼睛,眼中很快就蒙上了水雾。
他勾住她腰带的手指蓦地一松,把手收了回去,眉心一皱:“不过是反驳你几句,怎么又要哭?”
或许在他这事上她
目的不那么单纯,可对待旁人,她确实真心实意。
他心底莫名生出不该同她说那种话的想法。
可她分明就是因为容嫣,才会把他从容嫣身边要了过来,他不过是想让她承认,她并不是嘴上说的真的关心他而已。
不明白好端端的,她为何又哭了。
容鸢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眼中的眼泪说掉就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哭,许是因为他说的话,又许是因为那虚无缥缈不受自己掌控的未来。
她惶惶然道:“我也不想哭的,说让你说的话那样过分。”
宋珣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姑娘和她一样,说哭就哭的,完全没有任何的征兆,他看着她脸颊上像珍珠一样,一颗颗滚落的珠子,开始怀疑她其实是水做的。
可他看着却不觉得心烦,反而因为她哭得楚楚可怜,心底的某处生出了一股不可名状的,愉悦。
容鸢哭得忘我,浑然没有发现眼前的男人,正用一双墨黑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她。
“哭够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再次响起清冽的嗓音。
容鸢哭着发泄了一通,只觉得心情好了一些,可听到他的声音,又有些气闷,她抽抽搭搭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进我的寝殿。”
眼下他是她宫里的人,她才是主子,方才他的话她还记着,所以努力让自己对他硬起心肠,她自认为自己的语气难得带上了一点威严,在心里很是满意。
这回宋珣总不能还想以下犯上,不听她的吧?
只是她不知道,她如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出的话也没有任何的威慑力,就像是一只没有利爪的猫儿,没有任何的攻击力。
宋珣漫不经心道:“公主说得可是认真的?”
容鸢摸出一张帕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肯定道:“自然是认真的,你若是敢不经过我的允许进来,我就......”
宋珣见她把一张脸擦得通红,她的肌肤本就细嫩,如今被她这么一通擦拭瞬间就红了,他都怀疑她再用一点力,就会把自己的脸给擦破。
按下心底刚生出的一点想要替她擦脸的冲动,他眉梢往上微微一扬,语气带着不在意:“你待如何?”
容鸢分明是听到了他语气中带着的笑意,知道他分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她不像容媗那般能随便说出一两句的狠话。
眼下见宋珣完全没受到她的威慑,她心里一横,一着急便说道:“我就把你密谋的事情告诉别人!”
说完她觉得自己这一回算是扳回一局,心里还有点得意,觉得自己拿捏住了对方的把柄。
谁知道她却听见宋珣冷笑了一声,接着许久没有的压迫感又卷土重来。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为了不让自己失了气势,硬是抬眸与他对视。
然而对方似乎并未被她的话威胁到,抬起步子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了过去,容鸢见状跟着往后退,直到身后抵在墙上,退无可退。
眼前很快就被黑影笼罩住,她这时候才开始惊慌失措。
宋珣逼近,双目垂下盯着她,冷着声音问:“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容鸢这时候马上怂了,想起那晚想要刺杀他的场景,周身的压迫感越来越强。
可一想到他这般对待自己,她心中又生出了一股子气,抿紧了双唇就是不说话。
面对容鸢,宋珣有的是耐心,见她闭口不言,他便一直堵着她,等她开口。
许是他的目光难以忽视,容鸢把脸别过去,不想看他。
才歪了一下脸,冰凉的指尖却突然钳住了她的下巴,只稍稍一用力,又把她的脸重新掰了回来。
“你再说一遍方才的话。”
容鸢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想要他松手,然而她根本动摇不了他分毫,她急得语气里带上了哭腔:“我为何要听你的,快松开,不然我喊人了!”
虽是警告的话,可却柔软得像一阵微风,很快就散了。
完全对宋珣造不成任何的伤害,而且他想,就她这胆子,估计也不敢真的把岫云给喊进来。
可出于想给一个口不择言的教训,他笑了一声,指腹在她滑腻的下巴上摩挲了一下,他倾身贴近她的耳畔,缓缓道:“公主若是想让她们看见你我亲密的样子,尽管喊。”
温热的气息拂过容鸢的耳朵,激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们现在这幅样子,真的让岫云她们看见了,若是传到瑶华宫被皇姐得知,一定会生她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