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鸢见状一巴掌呼在了它的狗头上,把它转了个面,让它面向自己,对上它那双黑葡萄似的圆溜溜的眼睛,鼓起脸颊不满道:“他刚刚还欺负你呢,傻狗!”
这一巴掌并没有用什么力气,小狗还以为她在和它闹着玩,尾巴摇得更欢快了,一张嘴裂开,吐出粉色的舌头,看起来就像是在傻笑。
宋珣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与小狗对视,才发觉她不仅生他的气,连小狗的气都生,墨黑的眼底不由自主浮出一点笑意。
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见。
“公主就是这样的态度与我道歉的?”
旁人道歉都是态度诚恳,她倒好,他还未说什么,倒先生气了他的气来。
他倚在门边,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
看着她。
容鸢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于是弯腰把狗放下,她就说宋珣是个很难讨好的人,那晚之后她已经自我检讨了,想了许久都没想到要怎么同他道歉。
没想到前天在冷宫附近捡到了这只小狗,她看着可爱的小奶狗,心中瞬间就想到了要如何道歉。
只是没想到宋珣会不喜欢小狗,她方才也是着急,怕他会对小狗下手,一时之间忘了自己是来道歉,才会生气。
她刚才是太过担心小狗,才敢对着宋珣生气,也难怪他不接受自己的道歉。
她整个人都泄气地耸拉了下去,脚边围着她打转的小狗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心情突然变坏了。
它突然咬住了她衣裳上的带子,扯着带子要把她拉走。
容鸢轻轻呀了一声,那根带子是她的腰带,要是被它扯松了,裙子也会跟着掉下去,若是当着宋珣的面裙子掉了,那她可以不用活了。
她忙弯下腰去扯那根带子,娇声呵道:“小黄,快给我松口!”
然而小黄是狗,哪里听得懂她的话。
狗狗听不懂人言,狗狗只想要你开心,见她伸手去扯那根带子,它还以为容鸢是要跟它玩,于是扯得更用力了。
容鸢面上一副快哭的神情,她又不敢太用力,就怕伤到小黄,整个人都显得很无助。
宋珣抱手看着一人一狗在拉扯着,视线最后落在容鸢身上,许是因为到了初夏,少女因为着急,薄红不知何时染上了她的双靥,比染了胭脂还要艳丽,就像是矮墙边上盛开的蔷薇花。
他一直都知道,容鸢的美不同寻常,是旁人如何也无法比拟的,眼下穿着一身水绿色衣裙的少女,就像是落入凡尘的仙子。
怪不得容钰想要将她占有。
思及此,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小黄,你再不松口我就揍你了!”
耳边再次传来少女的声音。
宋珣见她与小狗抢那根带子,一张脸都快憋得通红,他这才缓缓放下手走了过去,然后在容鸢求救的目光之下,一只手捏住了小黄的后颈,轻轻松松单手把它提了起来。
小黄的后颈被捏住,瞬间就松口了,而容鸢看着那根沾了小黄口水的带子欲哭无泪。
她感激地看了一眼宋珣,然后又假装生气地对着小黄的头拍了一巴掌,小黄顿时嗷嗷叫。
容鸢更生气了,她气鼓鼓道:“我都没用力,你叫什么,还学会装了!”
小黄被凶了一下,觉得委屈,冲着她嘤嘤叫了几声。
“这狗哪来的?”
许是觉得容鸢和一只狗说话太傻了,宋珣拎着小黄突然问道。
容鸢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看了一眼已经习惯了被宋珣拎在手中的小黄,半晌才道:“我看见有个内侍把它从冷宫扔了出来,还拿着棍子要打死它,它还这么小,我觉得可怜就把它捡了回来。”
其实她没有说,生小黄的那只狗已经被打死了,小狗是守在已经死掉的大狗身边被她看见了,那狗大约是哪个冷宫妃子的,那妃子护不住养着的狗,眼睁睁看着内侍打死了它。
不知为何,看着小黄守在大狗身边,她突然想起了自己那未见过面的娘亲。
所以就把小黄带走了。
宋珣见她说话的时候,手不自觉得揉了揉帕子,便知道她说的话有一半是诓他的。
可他却没有要问到底的心思,冷着声音问:“公主自己都过得艰难,倒是还有心思去同情一只狗。”
容鸢不同意他的话,立刻反驳他:“至少有皇姐在,我过得比以前好多了,养一只狗还是没问题的。”
说完她想起自己才把宋珣从容嫣那要了来,她觉得自己这话有点歧义,于是又补了句:“我说的是小黄......”
她不说这句还好,一说这句,很快就听见宋珣冷笑了一声:“我只是罪奴,公主不用特意与我解释。”
说完就看见他把小黄放在了地上,转身就要走进屋子里。
“公主若是诚心想要道歉,便拿出点诚意来。”
容鸢对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说什么自己是罪奴,可与她说话的时候完全就没有自己当成罪奴,更没有把她当公主啊。
她叹了口气,最终带着小黄离开了这里。
回去的路上,她又开始苦恼了,宋珣不满意她的道歉,还让她要有诚意一点。
只是她都不知道什么样的道歉才算是有诚意。
她用脚轻轻碰了一下小黄,“你说他到底要什么呀?”
小黄自然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而是摇着尾巴迈着小短腿继续跟着她走。
走了没多久,远处隐约传来琴声。
琴声悠扬,即便是距离太远,容鸢听得断断续续的,然而那琴音还是让人神往。
她朝着那传来琴音的方向望去,蓦地停下了脚步。
想起从前京都有关宋珣的传言,说他擅琴律,弹得一手好琴,就连宫中的琴师都是没办法相比的。
而且很少人能够听他弹琴,但是听过他弹琴的人,无不赞叹他的琴艺。
要不就送他一把琴?
容鸢当即下定了决定,可很快又犯难了,要是送琴,就要送最好的,可她哪来的银钱买最好的给他,而且听说那些上好的琴,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虽是这般想,可她脚下的步子却不自觉地往那琴音的方向去了。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她终于找到了传来琴音的地方。
是南苑的一处园子,这园子里建了好些假山,而假山上有个亭子,那琴音正是从亭子中传来的。
亭子四周垂了清水蓝的纱幔,她抬头细细看去,透过纱幔隐隐可见一道窈窕的身影端坐在其中。
只见她的手动了动,停了没多久的琴音又继续传来。
她不累吗?
容鸢有些疑惑,可却也拔不开腿,认真倾听着她的琴音。
琴音缥缈,听得人心里莫名空落落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转瞬即逝,怎么也抓不住。
光是听这把琴的音色,她就知道是一把很好的琴。
容鸢心思一动,顺着假山的石阶往上走去,等爬上了亭子前,才发现弹琴的是个年纪大约二十上下的女子。
女子穿着一身素雅的宫装,一张精致的瓜子脸,身姿纤细如弱柳,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
皇帝有许多的后妃,容鸢并不是谁都认识,她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直到琴音停下,传来娇媚的声音,她才回神。
“公主看了这样久,可看出了什么?”
这声音就好像是三月里的春风,听得人都要醉在其中。
容鸢因为自己方才的失神而红了脸,她咬了咬唇,问:“还不知道娘娘是父皇的哪位妃子,方才娘娘弹的琴音实在是好听,我无意叨扰。”
柳凌霜看着眼前还带着一丝稚气的少女,指尖勾了一下琴弦,才回答她:“本宫是柳昭仪,五公主唤我昭仪便可。”
原来是她。
前世她从摘星台跳下,那摘星台听说就是父皇为了讨得眼前女子的欢心而建的,如今摘星台已经要建成了,为此前朝的大臣都在骂柳凌霜是祸国妖妃。
最后国破的时候,还想要推出柳凌霜去死,要不是宋珣不杀女人,说不定柳凌霜就被叛军杀了。
前朝大臣是什么德行她大约知道,自己怕死,就把过错推到女人的身上,那些人也好意思骂柳凌霜,她在心里呸了一声。
收起这些杂念,她看了一眼柳凌霜眼前的那把琴,状似无意道:“昭仪的这把琴看着不像是凡品。”
柳凌霜见她眼珠子都快粘在上面了,眼中现出一抹笑,而后才慢慢道:“五公主好眼光,这把正是焦尾琴。”
语罢就看见容鸢一双杏眸睁得圆圆的,很快就听见少女温软的声音中带着惊讶:“我记得这把琴被父皇收在私库里,没想到如今到了昭仪手中。”
柳凌霜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生出什么情绪,只嗯了一声,“陛下把这琴赏赐给我,让我时时能弹琴给他听。”
容鸢一心扑在琴身上,
没有仔细听她说话,心里想的要是能把这把琴送给宋珣,说不定他就原谅她了。
可惜了,这琴是父皇给昭仪的。
她收起眼中的遗憾,道:“昭仪如今风光无限,可方才我从你的琴音中听到了哀伤的情绪,昭仪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柳凌霜倒是没想她能听出她藏在琴音里的情绪,眼中有些讶异,却又有些欣喜,见她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一直盯着那把琴,于是问:“公主是喜欢这把琴吗?”
容鸢想也没想便点头:“我想要给一个人赔礼道歉,听说那人擅长弹琴,所以想送一把很好的琴给他。”
柳凌霜见状莞尔一笑:“公主想要这把琴也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第38章 她的耳朵很敏感
“什么条件?”容鸢捏着手中的帕子有些紧张地问。
柳凌霜见她这幅模样,忍不住想笑,她发现容鸢似乎和宫里其他的皇子公主一样,性格看着也软弱好欺负,旁的皇子公主身上都带了傲气,偏偏眼前的少女身上,无半点皇族的架子。
从最开始客气地唤她娘娘,到现在的紧张,都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她看着那双清澈的杏眸,心里倒是对容鸢生出了一点怜爱,只是说出口的话却没有半分的留情:“我打算七月尾在宫中举办射箭比赛,邀请京中那些世家公子小姐前来参加,男女一视同仁,第一的那个人,奖励便是这把焦尾琴,公主若是想要这把琴,就来参加吧。”
容鸢顿时蔫了,她根本不会射箭,就连弓都没有摸过,若是投壶她还能有信心拿第一名,可是射箭这种事情,她就算是眼头再准,没有长年累月的积累,怎么也不可能和那些善君子六艺的世家子弟比呀。
可这把焦尾琴实在是太过极品,若是把这琴送给宋珣,说不定他一高兴,等日后他登基了,就连她提的放过皇姐的要求都会答应。
怀着这样的念想,容鸢做出视死如归的神情,握紧了手中的拳头,睁着一双圆润的杏眸对着柳凌霜道:“七月底的比赛我要参加,昭仪说话算话,若是我赢了,焦尾琴一定要给我!”
柳凌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拨弄了几下琴弦,叮咚地琴音从指尖流出,她面上挂了浅笑,似乎欣赏她的勇气和自信:“公主这么喜欢这把琴,又能听懂我的琴音,想来也是擅弹琴的人。”
容鸢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不怕昭仪笑话,其实我并不会弹琴,只是认识的一个人,他很擅长琴律,我前几日得罪了他,所以想把这把琴送给他当做赔礼,他见了应该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