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第一箭就中了靶心的箭矢,宋珣面上的神色一怔。
“怎么可能?”崔玉宸死死盯着靶心上的箭,不敢置信。
除了他们,在场的其他人都跟着变了脸色,甚至还有世家贵女激动地鼓掌,出声夸赞容鸢。
容鸢听到那几声夸她的话,脸色一红,但是很快又重新拿了一支箭。
第二支箭不出意外也是射中靶心,场中又是一阵哗然,容鸢转头,就看见有些面熟的两位贵女毫不避讳地称赞她。
最后一支箭,她抽中第三支箭矢,感觉掌心不知不觉已经濡湿,周围的声音渐渐消失不见,只剩下她那急促的心跳声。
她下意识往自己坐的棚子那边看去,却只看见岫云,没有了宋珣的身影。
许是第三支太过重要,她反而没来射出前两支的从容,把箭矢搭在弓弦上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右手微微颤抖。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右手仍旧有些不受控制,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箭她再如何也要射出去。
等待的时间有些久,最后她只得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松了弦。
这一箭她没有了把握,射出去的那一刻,她的心底充满了忐忑,甚至不敢去看前方的靶子。
直到身后传来欢快的欢呼声,她才抬眸去看靶子。
第三支箭,仍旧和前面两支一般,射中了靶心。
宋珣看着空空的手心,悄无声息的离开。
容鸢放下手中的弓,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又眯着眼去看中了靶心的那支箭矢。
明明,明明她方才在射出那支箭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是不可能射中靶心的,可那箭眼下分明是插在了靶心上。
难道是她有神仙保佑,上天听到了她心里的祷告,所以她真的射中了?
懵了一瞬之后,听到身后有内侍唤她,她只得把手中的弓箭交给对方,很快又有另一名内侍来请,说是柳凌霜那边已经等着她前去领彩头。
听到彩头二字的时候,容鸢这才从不可置信的情绪中回神,她面上挂上了浅笑,迈着轻盈地步伐跟在了内侍的身后。
快走到柳凌霜所在的棚子下面时,她看见一位长相温润的男子似乎在与她说话,那男子穿着一身月白的袍子,只是那袍子看起来有些朴素,并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穿的。
郎君约莫二十出头,与柳凌霜说话的时候,一双眸子认真地看着她,因隔得距离有些远,容鸢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见他神色温和。
“五公主来了,我先告辞,娘娘想要见我,还是不要用这样的办法,日后少些见面吧。”
许是察觉到了容鸢往这边来了,说完那男子对着柳凌霜行礼,然后转身出了棚子,徒留柳凌霜神色落寞地站在原地。
与容鸢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朝着容鸢行礼,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了她的身上,一扫而过。
容鸢客气地让对方免礼,然后继续跟着内侍往前走,并未发现他停顿了一下。
她好奇地问带路的内侍:“那位郎君是谁?”
内侍恭敬地回答:“是昭仪娘娘的表兄,听说是一直借住在柳家。”
再多的内侍也没有说,容鸢倒也不是特意要打听,便也没有说什么,只嗯了一声,很快就把这个人抛在了脑后。
进了棚子,容鸢才发现柳凌霜的这个棚子可比他们的豪华多了,只是她没有闲心欣赏,满心满眼都是那边被柳凌霜放在一旁的焦尾琴。
“没想到五公主这般厉害,方才还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
柳凌霜见了她来,面上已经挂上了一抹笑,真心开口称赞她。
那日在假山上一见,她还以为容鸢只是个表面上看起来柔弱的女子,没想到今天的表现倒是让她出乎意料。
容鸢学习射箭的事情她略有耳闻,当时她还觉得容鸢为了焦尾琴而做到这份上,已是难得,根本没想到她会才短短的二十几天,就能赢了崔玉宸。
崔玉宸射箭的功夫,虽然比不上殿下,可到底也是不容小觑,而今天容鸢竟然能赢了崔玉宸,该说不说,容鸢在射箭上确实有天赋。
她让身边的宫女把焦尾琴抱来,“我月前就说了,谁得了第一,这把琴就赠给谁,公主放心,我已经问过陛下,陛下说了这把琴已经送了我,所以我随意处置,公主请收下。”
容鸢没想到她还能想到这一层,毕竟这把琴是父皇给她的,若是转赠给旁人,或许父皇会因此生气,然后怪罪柳凌霜,如今她既是这样说,那她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她小心翼翼地从宫女的手中接过这把琴:“谢谢昭仪。”
这把琴如今就是她的了,她弯起一双眼睛,对着柳凌霜道:“昭仪的琴音很是好听,若有机会,我还想再听一次昭仪弹琴。”
柳凌霜不知道她这是真心实意的,还只是客套话,只笑着说好,便让内侍送她离开。
看着容鸢离开的背影,她收起了脸上的笑,想起前几天,皇帝在她的殿中提起,说国师想要求娶五公主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中书令邵大人,也想替自己的小儿子求娶容鸢。
皇帝倚重国师,很多事情都是听从国师的,而这国师也有两把刷子,一些事情真的能算出来,所以对于国师偶尔提出的要求,皇帝几乎都是答应的。
而中书令在朝中的声望也不低,皇帝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抉择。
她想起这个心思纯净的公主,知道国师和中书令那小儿子邵承平是什么德行的人,不想她陷入泥沼中,便难得吹了耳旁风 ,说容鸢还小,又生得这般貌美,指不定以后还有更大的用处。
不必急于一时。
皇帝思索之下,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只说先按下不提,再过些时日再说。
容鸢并不知道有不少人打她的主意,抱着得来的琴高高兴兴地往回走,一边寻找宋珣的身影。
只是她发现棚子下只剩岫云一人,宋珣早不知道去哪了。
她想了想,他不在也好,她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把焦尾琴送给他,也不太好,容易让旁人生出误会来。
再者若是让皇姐知道了,也会生气。
她可以在晚上趁着大家都睡着的时候,偷偷带着琴去掖幽庭,再把这把焦尾琴赠送给他。
想好之后,隔日不如撞日,今晚便决定要把它送出去。
“公主,这琴很重吧,要不奴婢帮你抱着。”
走在回去的宫道上,岫云见她一直抱着琴,想着自己身为宫女,抱琴这种事情应该她来做,怎么能让公主自己抱着,于是主动开口。
容鸢倒是没觉得累,一想到这琴要送给宋珣,她心情就很好,所以摇了摇首:“没关系,不重的,而且前面就是后宫了,没多远的路了。”
岫云看着牢牢抱着这把焦尾琴的容鸢,心想她大约是很喜欢这把琴,所以不想让旁人碰,她当下了然,只是夸赞道:“这琴奴婢看着还真是好,不过昭仪娘娘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陛下这般宠爱昭仪娘娘,什么好的东西都往她的宫里送。”
“是啊,昭仪这会倒是受宠。”
容鸢想起叛军攻入皇城的那天,柳凌霜被那些大臣推了出去,说她是祸国妖妃,甚至想要将她献给军中的谁,可是后来她到底如何了,她却不知道。
被幽禁在深宫的三个月里,外界的消息很少能传到她的耳中,她想应该是宋珣授意的。
她现在只希望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柳凌霜能得到好的结果。
虽然大概是不可能,可她却还是真心想要大家都好好的。
她要好好地对待宋珣,等那一天真的到来了,就求他放过那些无辜的人,不要让叛军滥杀无辜,欺辱旁人。
虽然很难,可她想试试,毕竟她发现宋珣也不像她想得那般冷血无情。
至少这辈子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比前世好说话多了。
念及此,她脚下的步子又欢快的许多。
只是还未进入后宫,她却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本不该出现这里的褚邑,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的红墙边上,看起来并不是路过,发现她之后,很快就直直地朝着她走来。
看起来是在等她。
岫云在宫宴那天见过他,见他往这边来,面上露出一点疑惑,小声道:“南召国的大皇子怎么会在这里,公主,他往我们这边来了,该不会是特意来找公主的?”
似乎为了印证她的疑惑,褚邑走到容鸢的身边,离她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目光落在容鸢抱着的焦尾琴上,但是很快又往上移,对上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沉声道:“五公主,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容鸢不记得自己和他之间有什么,而且她是燕国公主,他是南召国大皇子,他们二人之间若是私下说话,好像也不太好吧。
可想起前世的那句对不起,她心中又生出一点好奇,好奇对方会和自己说什么。
于是在心里纠结了一下,她把琴给了岫云,让她抱着:“你在这里等我,我与大皇子说会话。”
岫云自然地接过琴,可她有些担忧,提醒容鸢:“那公主不要走远了,虽然这里是咱们的地盘,可是对方是成年男子,而且还不是我们燕国的子民,若是想对公主不利,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公主和他说几句话就回来,若是有什么记得喊奴婢。”
容鸢点头:“自然,你在这先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交代完,她转而对褚邑道:“旁边正好有个小花园,咱们去那边。”
说着自己先走在了前头,进了花园后,她选择一棵紫薇树,站在开满紫色花朵的紫薇树下,问:“你有什么话想与我说了?”
褚邑看着面前这张有些眼熟的脸,道:“公主想来也知道,南召国向燕国皇帝求娶三公主,不过陛下应该不会同意,而且据说三公主和公主的关系很好,对公主照顾有加,若是三公主去南召国,就没人能够庇护公主。”
容鸢不知道他从哪打听到的这些,倒是前世父皇最后没有答应褚邑的请求,但是退了一步,人选变成了四皇姐,可最终也没去成。
直觉他想说的不是这个,容鸢便道:“大皇子想同我说什么?”
褚邑想了一下,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若是冒然与她提她生母的事情,或许她会觉得他在骗她,于是只得到:“若是三公主届时真的去了南召,公主该如何?”
他早已知道,在容嫣庇护容鸢之前,容鸢在宫中的日子过得很苦,甚至那些在后妃和别的公主宫中得脸的宫人,都过得比她好。
所以他知道容鸢与容嫣的关系不一般,他若是带走了容嫣,容鸢在宫中的处境又会回到从前。
容鸢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若是你真的能让父皇答应,能不能不让皇姐嫁给你爹,毕竟他这年纪,都能当我爹了。”
她突然福至心灵,想着若是皇姐真的去了南召也好,至少宋珣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南召,届时皇姐不就安全了?
褚邑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他顿了一下,才缓缓道:“求娶三公主,并非一定是给父王求的,可三公主若是跟我们走了,那你呢?”
容鸢没有丝毫地犹豫:“能不能把我也带走,随便挑个南召国的皇室嫁了也行。”
好,这下连她的问题都解决了,她还能和皇姐在一起,远离宋珣。
她觉得自己真聪明。
褚邑:......
眼前这位疑似表妹的少女,脑子似乎过于天真了......
第42章 公主可要随我进屋
褚邑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的少女,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可听了她这般说,却也真实地感受到了,她是真的喜欢容嫣这个她名义上的姐姐。
可她的身份到底存疑,如果确定她的生母丽妃真的就是姑母,就算皇帝若是不同意南召提出的求娶三公主的事,他也打算要想办法把容鸢带走。
毕竟,这事关到姑母的血脉。
想起临行前,父王曾秘密让他前来燕国查探姑母的事情,说姑母很有可能在二十几年前流落到了燕国国都,而他循着蛛丝马迹,最后锁定在了容鸢生母的身上。
容鸢的生母,很有可能就是二十几年前走丢的南召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