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菲菲意识到自己这么问,与历史上“晋惠帝何不食肉糜?”有异曲同工之妙,尴尬地挠挠脸,说:“不好意思啊,我又闹笑话了。”
“没事,没事,”对面大婶摆了摆手,“你们城里吃的是商品粮,都是去了壳的面粉,不知道麦麸也不没什么。”
花菲菲当然不会再说什么自己家乡那边主食大米,面粉都是细面的富强粉,小麦更是打着灯笼没处找。
另一位婶婶感叹:“这豆饼不仅比麦麸好吃,还更有营养,猪吃了会长膘,可惜就是数量不够。”
队里哪个人家里榨那么多油啊?大豆本来就是粮食的一种。
且村里没有榨油机,榨油只能去红旗大队或镇上,榨一次需要付油饼,本来不多的油饼更是剩不了多少。
光是麦麸和油饼当然是喂不饱猪的,这个时候便需要猪草。
猪草大多是山上的野草。
不止一种,有构树叶麻蒜梗鸭趾草粘糊菜鬼针叶等,实在不够,再加点,红薯藤,再剁吧剁吧,切碎熬煮。
春夏的猪草种类最多,不止,那些老一点的野菜,诸如苦苋菜,牛皮菜、地软菜等,人吃的了的,都可以喂猪,还有烂了白菜叶也行,但后者基本上没有。
到了秋天,山上的猪草会随着天气的下降越来越少,直至下雪的寒冬。
这个时候,便需要给猪多存一点干草料,每顿也要稍微注意一点量,吃太多最后没得剩,吃太少非但不长膘还掉膘。
年末也是每年去农副站上交猪的日子,春节前后又是村里杀猪分肉的日子,村里多少小孩子都盼这一天。
忙忙碌碌一整年,到了除夕,饭桌上总要有点肉,假如这是一碗红烧肉,更是值得炫耀一整天的。
“还真有炫耀的。”大婶一边剁猪草,一边讲村里发生过的好笑事儿。
很多人在春节吃了肉,也不一定在春节,吃了肉都会把肉抹在嘴巴上,看上去油滋滋的,然后在村里晃荡一天。
“噗哈哈哈哈——”花菲菲笑了,“这个我们城里其实也有。”
吃肉啊,确实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剁巴熬煮猪草确实不是一件特别复杂的事情,花菲菲又不是真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她可是有一手不错的厨艺。
猪草煮好后,两位婶婶领着花菲菲去猪栏喂猪。
村里用栅栏围有五个大半人高的猪圈,但有三个是空的,只有两个里面有猪,一共六头,不是很多。
婶婶说大队长上任后,去找了镇上的战友,指标比以前已经算多了,这猪养的不错,明年还有可能指标增加。
两位婶婶把猪食分别倒入猪盆里,用搅猪食的木棒咚咚咚敲几下猪盆,听到声音,猪屁颠屁颠走了过来。
它们唧吧唧吃得可欢可香了,以至于花菲菲都看得有点饿了,摸了摸肚子。
对花菲菲来说喂猪不难,有点难的是清理猪圈。
但花菲菲自我催眠比沤肥强多了,直到听说也需要她们把猪粪一担一担挑到隔壁空旷地里,糊上溪泥,用铁锈拍成一个个灰粪堆子,等生产队其他人来取。
“……猪粪可是好东西,可以肥庄稼,咱吃的粮食都靠庄稼。”
花菲菲艰难地点了点头:“我可以。”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比起下地,白云婶介绍的这个工作真得非常适合她了,这是特意为照顾她安排的。
且还是因有个婶婶觉得这个工作挣工分实在少,尤其是在秋天也没办法上山割猪草让出来的,没有这个巧合还得不到。
一个上午,花菲菲主要在学习,也没干什么活,得到的还是一工分,但和上次比,真的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第32章 红梅赞歌
昨儿个本来决定今天中午吃鱼, 但徐飞一上午从玉米杆地里钻出来,实在是累得够呛,他也不好意思让花菲菲一个女同志帮他干全部的活, 于是把吃鱼时间顺延到晚上。
也多亏叶榆昨晚上鱼打整得干干净净, 抹了点盐包裹起来, 最近气温一天比一天低,放到晚上不成问题。
唯有叶榆吃不到鱼非常不开心。
韩景、徐飞、花菲菲自从知道叶榆“刀子嘴豆腐心”后, 对她的害怕也减轻不少, 还有一点,但这不算什么。
花菲菲还拿出自己大白兔奶糖, 和叶榆换了十颗, 她也只剩小半斤了。
叶榆迫不及待剥开糖纸,丢入口中,浓郁奶香一下子软化,舌尖都是香香甜甜的味道,醇厚又绵长。
“大白兔奶糖二元一两,一两大白兔奶糖也就十颗, 这可真奢侈。”徐飞羡慕地直流口水, 谁不喜欢吃大白兔奶糖呢?
韩景不好意思说他也想“换”,他身上带的钱票都还不少。
徐飞已经看出来了, 用看叛徒的眼神瞅了他一眼,哀怨地说:“我算是明白了,四个里面就我最穷。”
这话虽然内容哀怨,但给人的感觉却不哀怨,可能因他的眼神嘴角声音无一低落,这表示他并不为此真的烦恼。
果不其然,徐飞很快又自己笑了起来:“那我更有机会吃上大户。”
“其实也没那么贵了, 本地沪城更便宜些,我妈拿的内部价格。”
说是这么说,让花菲菲把剩下的小半斤匀一点给韩景,还是舍不得的,她也超喜欢吃糖的,这些奶糖不够她吃两个月,不过用两颗泡一杯奶糖水还是可以的。
有的吃就不错了,韩景和徐飞也很满足,也拿出从镇上买的或家里带来的下饭菜或者小零嘴。
下饭菜还好说,午饭配上大白兔奶糖、葡萄干是有点古怪,但这顿饭也勉强算得上丰盛。
叶榆肉眼可见开心。
花菲菲发现两个规律,第一个是叶榆开心的时候左边的眉毛会微微跳两下,尤其是在她吃到好吃的时刻;第二个是叶榆个在吃食上很小气但其它事情上不太计较的人,其实并不喜欢占人便宜。
当然,让叶榆回享吃食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趁着午休她可以帮他们推拿按摩一下,让他们下午干活更麻溜点。
“你会推拿?”三人不信,他们见到的推拿师傅哪个不是年过半百?
叶榆:
“专业选手。”
三人似信非信。
叶榆给他们展示了一手。
第一个对象为花菲菲,也不需要进房间去,从头部到颈部到背部到手臂,或手指或掌面或掌根或指端或拳根,捏、按、推、捻、点、拍、揉。
看上去专业性非常强。
不止专业性强,更像是一种赏心悦目艺术,叶榆的手很漂亮,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舒展的张力,和她的推拿一样的自然流畅。
唯独花菲菲很不美好:“啊啊啊啊—痛啊啊停停停叶榆你混混混——啊蛋——”
不知道的以为他们知青在杀猪呢。
叶榆的速度也很快,三分钟左右,在韩景和徐飞开口前,已经停下动作。
花菲菲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咦,好像不痛了,她像是复健病人一样摇了摇头、点了点头、伸伸胳膊——
“哎哟,真的不疼了。”
不仅不疼,先前的酸涩都没了,花菲菲不得不承认,自己全身上下关节当真灵活了不少,也觉得更加轻松。
“这可真神。”
“科学,科学。”徐飞推眼镜强调,现在牛马蛇神可不是什么好词。
花菲菲改口:
“对对对,很科学。”
“本来就很科学。”叶榆解释,“推拿是通过疏通人体脏腑经络从而使气血畅通顺行,是一种物理性治疗方法。”
徐飞忍不住问:
“叶榆学过中医吗?”
时下很多旧文化都被狠狠打击,中医也是其中一种,现代医学也一样,城里医生遭受的磨难可能只比教师轻一些,乡下倒不会这样,村里有个赤脚大夫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很多人生了病活活被路折腾没了,果然只有缺失时才能体验其有多珍贵。
“不,并不懂,”叶榆摇了摇头,“只是粗略了解了一下人体。”
徐飞,韩景,花菲菲:等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来着?
轮下一个。
“不用了,不用了。”韩景红着脸拒绝,时下风气还比较保守,男女间大多讲究一个保持距离,他看的时候不觉得,但想到叶榆用那样一双手给自己按摩,脸涨得通红,耳根子和颈脖子都熟透了。
叶榆:
……果然纯情小男生。
“确定你们下午可以?”
韩景、徐飞:
……不太确定。
“咱都是共建美好农村的同伴,革.命感情你们扭扭捏捏反而奇怪。”花菲菲现在是一身轻松,并且成了叶榆吹,不对,是叶榆的推拿手艺推。
这话有道理。
韩景也是个特别不能激的人,当下红着脸眼睛一闭。
而当叶榆手指捏住他肩膀那一刻,什么纯情害羞,什么青春期躁动,通通消失不见,脑子只有一个字——
痛。
同时飙出高音:“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韩景的叫声属于狼声流,音调不高,但分贝够响,更撕心裂肺,可能因上午比花菲菲更累缘故,叫的比花菲菲更惨。
刚才说花菲菲叫声像杀猪叫有点不准确,这或许才是真正的杀猪叫。
徐飞战略性撤退。
但他还没走出院子,被韩景和花菲菲追上,强行架到椅子上,自己吃过的苦,他们绝对不允许同伴当逃兵。
徐飞不服:“你们这是公报私仇、恩将仇报!!!”
都什么牛头不对马嘴形容词,他已气得无与伦次。
徐飞决定自己能忍,并且发誓自己绝对不会丢脸地叫出声来,甚至准备咬住衣服袖子,然并卵。
“啊——啊——”
徐飞的声音既有很高的音调,又有不错的分贝,而且音域相当广,恭喜他,竟然发现自己在唱歌方面的优秀天赋。
三分钟止。
徐飞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妙手回春,但他并不是那么开心,颓废地说:“你们刚刚没听到杀猪叫的回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