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大概一米六高,又黑又壮,五官长得挺漂亮,鼻子两边有一些细小的雀斑,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但她身材有点缺陷,肩宽腰宽骨盆也宽,是那种水桶型的身材,比一般姑娘都要壮实。
这也罢了,但她的身材比例很不好。形容有些人身材不好,说五五分,但这姑娘连五五分都没有,应该是上下六四分。
腰宽腰长,腿粗短。这种比例,让她本身不算矮的身高,看起来却好像很矮。
好在这年代对身材要求也不高,至少这姑娘五官长得很好看。
但是吧,这姑娘看人,喜欢斜着眼看。
并不是生理的那种斜视,而是她喜欢斜着眼,或者是仰着下巴垂着眼看人,这就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见春花娘这彪悍的态度,那几个女人先是尴尬,但很快就摆正姿态,下巴微微抬着说:“俺们是方庄的。”
方庄的?
春花娘脸色顿时一变。
她家那个没良心的白眼狼闺女春花,就是嫁到方庄去了。
女婿是年纪大点,可女婿人长得周正工作也好,嫁过去就是吃喝不愁。
虽说自己当时彩礼是要的狠了点,但自家女婿不缺钱,她生养闺女一场,临出门要点彩礼咋了,谁家不是这样,家里没男人,她一个寡妇带大一双儿女,闺女出嫁,那不得为儿子打算?
可自己闺女就是想不通,结婚当天把彩礼偷走带回去也就罢了,死活都不回娘家,也不见她这个亲妈,叫她在村里都成个笑话。
这会儿,这群人一说是方庄的,春花娘的心就揪起来,是来找她的吗?
但对方就只说她们是方庄的,也不说是方庄谁家的,来干什么,就这么一个个抬着眼睛看谈老太和春花娘,那姿态就像是,只要他们说是方庄的,谈老太和春花娘就应该把他们给客客气气请进屋一样。
春花娘心里发虚,在想着对方到底是谁。
这边,沈南星也从屋子里出来了,原本还不确定,但是一听说是方庄的,再看看那个子比较矮,却又黑又壮的姑娘,她立马就明白过来。
沈南星走到门口,低声跟谈老太说:“方庄的,是不是跟大哥说亲的那家姑娘?”
谈老太也意味深长起来。
倒是春花娘,一听着话立马瞪大眼睛,也不心虚了,直接说道:“你们就是跟大胜相看的方庄姑娘?咋跑这儿来了?大胜家在村子北头,没在这儿。”
春花娘又挑剔地看了一眼那姑娘:“就是你,还要100块彩礼,要36条腿,要自行车要手表?我地个老天爷啊,可真敢要。”
那姑娘的脸顿时涨红,瞪着春花娘:“有你啥事,俺们这是来看家的!”
春花娘大笑起来,顺便招呼过路的、探头出来的周围邻居:“来来来,大家都来看看,大胜相看的这方庄姑娘,又来看家了。”
边上就有人说:“上个月不都去秋霞那看过家,彩礼都给了,三十六条腿也都打好了。咋又跑来看家?婚事都差不多订了,还能再看一回家啊。”
“头一回听说,这看家还来看两遍的。”
“人家方庄的姑娘金贵,一个闺女卖两回。”
“就是要再看一遍家,也是去秋霞家吧,秋霞给大胜结婚的屋子不都收拾出来了,要看就去看呗,跑来老宅这儿干啥。”
有人就笑:“那还能是干啥,秋霞为啥被气得脑出血住院的?”
人们立马就想起来了。
“哎呦,这是还打着老宅的注意呢。”
“这还没进门呢,就把婆婆气得脑出血住院了,就这还不罢休,还想着占老宅,你们方庄的姑娘可真是金贵。”
方庄那姑娘叫方雪梅,立刻就不干了,毫不客气地说:“大胜是他们家长孙,哪有不叫长孙住老宅的!是他们家没规矩丧良心,咋就是我气的了?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在老宅结婚!要不然就不结了!”
边上有那性子软和的人就劝道:“你们讲讲道理,大胜家是大房,老宅这边是二房,这房子归谁,当初可是当着大胜舅家的面立过字据,没有一个不认同的!家都分多少年了,这会儿你说要老宅就给你老宅?凭啥呢。”
老宅的归属,和谈大伯家盖新房,是很多年前,在谈大伯和栾秋霞结婚的时候,就已经当着栾秋霞娘家的面,立过字据的,谈老太特别厚道,就没有一个人说不好的。
虽然后来谈大伯一家都还住在老宅,奉养谈老太,但实际上大房二房是分过家的。
一直到去年谈礼受伤回来占住屋子不够住,谈大伯家才算彻底搬去新宅。
这房子,是没有一点儿纠纷的。
对于农村人来说,房子就是头等大事,大房二房,是一个爹不是一个娘,才更要把房子的事儿给弄清楚。村里谁不说谈老太处事明白。
只是谁也想不到,谁都没意见,这未过门的长孙媳妇,反倒是有意见了。
那方雪梅压根不听人劝,就是一句话:“你们家不叫长孙住老宅,没规矩,丧良心。”
谈老太不想跟这种四六不分的人掰扯,但也还是被气得心肝疼。
她是后妈,但也胜似亲妈了,辛辛苦苦把谈大伯拉扯大,自己亲生儿子当兵一走就没回来过,她跟着老大家的住,说是老大家的奉养她,可实际上她做的少吗?
带孩子做饭洗衣,老大家的5个孩子,哪个不是她一手带大的。
说她丧良心?
这话就没一个人敢说!
跟方雪梅一起来的那几个妇女,有个同样六四分身材的大概是她妈,剩下那俩估计是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亲戚,也都在帮腔。
“咱们闺女认死理,这长孙不住老宅啊,妨后。这也是为了你们家好的,对吧。”
所谓的妨后,就是对后代不利,妨碍的意思。
“就是说,这老宅就该长孙住才能压得住,叫后人兴旺。不叫长孙住,这可不就妨后了吗,瞅瞅那家里,不是躺着个起不来的,如今还有一口气儿,这要是再继续占着老宅,那说不定哪天就……”
“滚!”
说到谈礼身上,本来还能保持冷静的谈老太,简直要被气疯,一向冷静的小老太,这会儿直接狠狠推了说话的那妇女一把。
但人家四十多岁的农村妇女,整天干农活,那力气大着呢,谈老太身体硬朗,可到底上岁数了,推人家一把,没给人家推翻,倒是她自己往后踉跄着站不稳。
沈南星赶紧扶住谈老太,手上掐着谈老太的脉用力掐着,又赶紧招呼看热闹的春花娘:“五婶儿,赶紧扶我奶进屋坐下。”
谈老太气得直喘气:“我不走,把他们给我打出去,打出去!”
沈南星捏着老太太的手腕暗暗用力:“奶,你跟他们这些没脑子的生什么气?”
沈南星抬头看着方庄那姑娘方雪梅,先前把大伯母栾秋霞给气得脑出血,人家好似没有一点儿愧疚。
如今这会儿面对着上了年纪的谈老太,这人还是没一点儿愧疚,明知道里面躺着的植物人,是谈老太的亲孙子,还能说出妨后这种话,直直地扎谈老太的心窝子。
沈南星直接对方雪梅说:“我们家三礼要不了几天就能醒过来,以后定是五代同堂。而你,才是实打实的妨后。”
方雪梅那双一直都不肯正眼看人的眼睛,立刻瞪圆:“你啥意思?”
“意思是,你,不容易有后。”沈南星说。
方雪梅顿时梗着脖子说:“你胡说,都说我屁股大,好生养!”
沈南星:“屁股大好生,也得你先能怀上。”
边上的春花娘立马扬着嗓子问:“小南你是说,方庄这姑娘不好怀孕?哎呦我就说,这老天爷有眼,那心里毒嘴也毒的人,迟早要遭报应!”
方雪梅气得跺脚:“你胡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这姑娘竟然直接就要朝沈南星动手。
谈老太也唬了一跳,都顾不得刚才自己还在生气,要护着沈南星。
不过么,门口这么多人呢,在自家村口,哪能叫自家人吃亏。
隔壁会计栾为民家的婶子,就直接挡在沈南星面前,一把推开方雪梅:“想干啥想干啥,欺负人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真当你们有啥了不起的,走走走,都走。”
方雪梅她妈也怕自家闺女吃亏,拉住自家闺女,随后就一脸恼意地说:“我看你们是不想结这门亲了,行行行,我们走!等着你们求到我家门上那天!”
方庄一行人走了。
周围的邻居都气得不行。
“这都是啥人啊,等秋霞回来,就去退亲吧,这种媳妇娶进门才真是搅家精。”
“还等着求到她们家门上,我的天爷啊,真当她家闺女是啥天仙!”
“这还没结婚,秋霞就被气得脑出血,还跑来老宅把婶儿也气成这样,还要动手打三礼家的,这门亲那是肯定做不成了。”
“彩礼不都递过去了,退亲彩礼应该能要回来,那去了女方家那么多趟,给买的烟酒糖肉的,也花了不少钱吧,能退回来吗?”
“我看是难……”
外头的人也都散了。
沈南星扶着谈老太进屋坐下,给她捏着头。
谈老太闭着眼睛,好半天才算是平复下心情,但心口仍旧堵得不行。
捏了一会儿,谈老太就拍拍沈南星的手:“没事了小南。刚才东西还没装完,我再看看还缺点啥。雪花膏装了没有?原来那盒就剩个底儿了。”
沈南星:“您去休息一会儿,剩下的我自己来。”
谈老太却是不肯,非要再一样一样检查,看看还漏掉啥。
这可真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一样看待了。
晚上吃过饭,谈老太看着还跟往常一样说说笑笑,又叮嘱沈南星在学校里不要节省,吃饱吃好。
但实际上,谈老太完全是强打精神,下午方雪梅说的话,还是戳了谈老太的心窝子。
沈南星干脆给老太太扎了几针,叫她好好睡上一觉。
然后,她才把谈老太已经收拾了无数遍的东西,都给规整好,明天早上提上就能走了。
明天早上要赶公社去县城最早的那趟拖拉机,6点半从公社出发,所以她早上五点半就得起来,赶去公社。
东西收拾好,沈南星又去给谈礼的伤口换药。
从最开始上药到今天,一共才6天,谈礼那些疤痕的增生组织已经全部被清除掉,此刻,伤口依然鲜红,但也已经长出了新的皮肤组织。
沈南星再度被他这具身体,惊人的生机给震撼道。
要知道以她从前医院疤痕修复科的那些病例来说,从去除疤痕增生,到疤痕处长出新皮肤,通常最少需要20天以上。
期间还面临着感染、反复增生,需要反复处理等等问题,治疗最久的病人,当然也是情况比较严重的烧伤病人,全身得到基本恢复,差不多需要5年。
人与人的体质先天就有差别,身体的自愈能力,也有着极大的的差别。
对人体了解越深入,越觉得人的先天极其重要,非常多的病,其实都是先天决定的,后天只能改善。
而也有少数一些人,就像谈礼这样的,夸张一点说就是所谓的先天圣体。
对于很多人来说当场毙命的伤,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就能拖到接受救治,只要保住性命,他们就能很快恢复。
他们的身体机能,远超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