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峰是因公负伤,医药费是完全不用担忧的,令人担忧的只有他的身体,姜爱华理解许知秋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儿子刚刚从警校毕业出来工作不到两个月就发生了这种事,她怎么能不伤心?
她拉着许知秋的手安慰:“许阿姨,他一定会好起来的,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和我说。”
许知秋轻声道谢,但表示并不需要帮助,还反过来安慰姜成才跟姜爱华,说他们本来就是受害人,莫峰是因公出的事故,他们不需要感到愧疚。
不愧是培养出了一个舍身忘我的优秀警察的母亲,她的通情达理让姜爱华很惊讶。
从医院里出来,姜成才道:“我才知道莫峰是单亲的,他爸爸在他八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太不容易了。”
姜爱华叹了口气:“是呀,可惜我们不能帮什么忙,希望他能挺过这一关吧。”
过了几日,高姐神情有些怪异地找到她:“姜老板给了我两千块钱,说让我帮忙炖些补汤给那个受伤的警察喝……”
她低声道:“姜老板说,莫峰家里的条件不好,他妈妈一个人把他带大,还供他上了警校,身上没什么钱,想买点补品炖给莫峰喝都困难……”
看来姜成才的心结还没有解开,姜爱华道:“算了,你就收着吧,他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的事牵连了莫峰,如果这样做他能好受点,那就随他去吧。”
骆川说得没错,姜成才的善良并不是罪,她也不能仗着自己自认为的“有理”而去压制他的天性,他难得想做一件事,那就去做吧。
谢天娇的事轰动了整个宁安县城,在梨花镇中传得最广,陈春花娘家跟她同村,得到的消息更劲爆:“好多人买了鞭炮在门前烧,庆祝他们终于落网了,还有一些受害人趁着这个机会,跑县城里告他们来了。”
他们还有别的犯罪事实?姜爱华忙道:“都告他们什么呀?”
陈春花道:“占别人土地的,占宅基地的,还有果园菜地的,一窝蜂过来一起告他们了,我看他们会罪加一等,她家里全乱套了,几个儿媳妇也要打官司跟陈老大他们离婚呢,好家伙,老大的媳妇已经开始在村子里卖牛卖畜牲了,两个小的也不甘示弱,只等卖完分了钱就带孩子回娘家了。”
好一个树倒猢狲散,陈家三兄弟不是东西,娶的老婆也不相上下嘛,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呀~
这起子案件纷纷扬扬地闹了几个月,最终判决下来了,陈老三判了十年,谢天娇跟陈老大,陈老二分别是五年,三年,两年。
莫峰的伤已经养好了,出院后特地过来感谢姜成才跟姜爱华,他是个爽朗的大男孩,摸着脑袋不好意思道:“姜叔给我送了那么多汤,不赶快好起来我都觉得对不起他了。”
姜爱华笑道:“知道你出院了,我爸可高兴了,以后当差的时候可要小心点,千万别受伤了。”
莫峰不好意思地咧开嘴笑。
本以为他出院后,谢天娇四人判了刑,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谁知几天后姜成才找到姜爱华:“爱华,我想再婚,你觉得怎么样?”
姜爱华手里的香蕉掉到了沙发上。
再婚?他跟谁再婚?不是,姜成才行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隐秘了?他竟然都说要再婚了,她却连他准备再婚的对象都不知道?!
童童五个月大,刚刚学会坐,看见母亲的香蕉掉到了沙发上,他伸出小胖手想去够,却因为屁股太重挪不动,哼哼唧唧地小胖脸都涨红了。
姜成才看着忍不住一笑,把他抱进怀里,重新拿了一根香蕉递给他玩。
他接过后毫不犹豫地往嘴里塞,姜成才怕香蕉皮脏,又给他拿了个苹果。
他龇着嘴里的三颗小米牙在苹果上刨出几个小坑,啥也吃不到,流了一脸的口水。
姜爱华顾不得儿子这邋遢的样子,急忙道:“你……你跟谁再婚啊?我怎么不知道?”
姜成才有点脸红:“是你许阿姨。”
许知秋?姜爱华倒抽一口冷气,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谈的?
姜成才道:“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如果你们没意见,我们准备在年前把证领了,也不想大办,请几家最亲的人吃顿饭就是了。”
他很少能这么清楚地安排一件事的,可见早就已经做了决定,而且决心还相当强。
姜爱华深吸了一口气:“爸,你让我缓缓,你跟许阿姨,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成才很坦然:“在我们一起照顾莫峰的时候,我给他送汤,慢慢接触才开始的。”
姜爱华心情很复杂:“你们都已经要结婚了,也不提前跟我们打个招呼吗?”
姜成才默然,想了很久才道:“如果我们一开始谈就跟你说了,你会同意吗?”
姜爱华语凝,说她会立刻同意是假的,但说她马上反对也不至于,但她会把许知秋家里的情况调查得清清楚楚,再跟姜成才分析利弊,最后得出结论是否应该与她交往。
但姜成才选择了隐瞒,而是直接告诉她结果,本身就是否定了她插手的可能,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姜成才这么强硬的态度。
第160章
姜成才见女儿一脸为难的样子,罕见地安抚她:“爱华,你相信爸爸一次,爸爸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这个决定的,你许阿姨,她虽然穷了点,但家风很清正,你看莫峰的人品就知道了,我们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年纪也不小了,不会再生,想再组个家庭,不过
是想老来有个伴,不要那么寂寞就是了。”
有些话他从未与人说过,但并不代表他不懂,他反应或许会慢一些,但慢慢地也会想通了。
他今年48岁,年纪不算很大,条件在别人看来还可以,如果他一直不婚,就会有媒人源源不断地介绍对象给他,万一再来一个像谢天娇这样的人,前期隐瞒着,婚后再发作,到时整个姜家都会被拖入泥潭里。
他自己受苦没什么,可他怕连累了几个女儿,再婚就是断绝媒婆上门最好的理由。
在见到许知秋之前,他本来还没有这种想法的,但他每日坚持去送汤,慢慢地了解这个女人,了解这个家庭,便开始心疼她的不容易,想到她一直单身,他鼓起勇气,问许知秋愿不愿意让他照顾她。
许知秋非常惊讶,刚开始是拒绝了他的,但姜成才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继续给莫峰送汤,每天去医院待一个小时,帮莫峰擦身体,扶他去上厕所,料理完毕就走人。
许知秋本以为拒绝他以后他不会再来了,没想到他当没事发生一样,持续地做着这件事,终于,在莫峰出院前夕,她松口了。
两人年纪都不小了,既然决定在一起,也不必管那么多的繁文缛节,领个证,摆两桌,搬到一起过就算了。
他们这段婚姻其实很难说是完全出于感情,背后都有不得己的原因。
姜成才觉得两人成婚后,继子莫峰是个警察,有这重身份在,那些不怀好意的宵小总要掂量一下,而许知秋经莫峰重伤,夫家亲戚们恨不得他马上死去好分他留下来的家产一事,也觉得找个可以依靠的人,他们母子也不必被欺负至此了。
姜成才的条件很好,人品也过关,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对象了。
姜成才道:“我们家的情况,我也跟她说清楚了,家里属于我的东西不多,老家的田地房子算一份,如果她想要,可以分一半给她,但县城的东西,都是你的,得由你做主,她同意了。她也说了,她家没什么东西,一栋两层的老房子要留给莫峰,她也不能带什么很值钱的嫁妆过来,我也同意了。”
姜爱华不知道说什么好,姜成才的二婚说起来跟场交易似的,双方的条件摆到台面上,论斤论两地说清楚,愿意就一起过,不愿意就拉倒,好像跟感情无关。
但成年人二婚似乎就是如此,既现实又无奈。
她叹了口气:“我们两家还是坐在一起吃顿饭,见个面聊吧。”
但在此之前,她还得跟丽华跟月华说清楚这件事,毕竟家里的女儿也不止她一个,姜丽华已经十八周岁了,大学生,已经成人了,而月华翻过年也八岁了,很多事都懂了。
她本以为最难说服的是还任性的孩子月华,却没想到反应最大的却是姜丽华。
听到姜成才要再婚的消息,她直接炸开:“什么?!爸要再婚?我不同意!”
姜丽华已经在考期末考试了,过几天就要回家,姜爱华本想着跟她打声招呼,安排她回来后的日子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把事情明朗化,谁知道第一个不同意的竟然是她?
她不解:“为什么?你又没见过许阿姨。”
姜丽华语气很坚决:“这不是见不见的问题,这个是从源头上,从根本上,我就不同意爸爸再婚的问题,跟她是谁没有关系。”
姜爱华更不解了:“爸今年才48岁,想再婚是正常的,你去了F市读大学,毕业后可能也会直接留在那里工作,我虽然嫁在旁边,但你姐夫已经规划未来几年要在F市建厂,我可能过完年后也要准备搬到F市去住,月华现在虽然在读小学,但看她意愿是留在县城读还是跟着我到F市读,虽然还没有最终确定,但咱们三姐妹的未来可能都不在县城,更不会在上社村,那爸怎么办?你要他一个人孤伶伶地守着一栋大房子过?”
姜丽华没上大学前也没有这么排斥姜成才再婚的呀,怎么才过了一个学期不到,她就这么反对了?
姜丽华着急:“姐,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你等我过两天放假回家再跟你详细地说。”
也行,这种话在电话里说也不方便,姜爱华就等她回来后再说吧。
而另一边,知道许知秋竟然要改嫁,莫峰的叔伯姑姑们也都炸开了。
许知秋的妯娌冷笑:“当初是谁说决不改嫁,爸才把那栋房子留给莫峰的?现在才几年,拿到财产后就要改嫁了?”
许知秋的小姑子也毫不客气:“大嫂,莫峰已经出来工作了,刚上班就立了个大功,以后前途无量啊,你好好的清福不享,非要在这个岁数改嫁?”
许知秋的妯娌阴阳怪气:“小姑你这是不清楚,她要嫁的对象可有钱了,兴德广场对面清林河边那一排商铺知道不,都是他家的,名符其实的土财主,攀上了这种高枝,难怪守了这么多年不肯嫁,敢情是没遇到暴发户呀!这一碰上,不就得赶忙收拾包袱嫁过去了。儿子再有出息,一个月的工资能有多少?人家以后是当老板娘的命。”
许知秋的大姑子也帮衬:“都攀上这种高枝了哪里还能看上这栋土房子?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们不好拦,但这房子得重新分一分,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闹到你未来的夫家去,搅黄了你的婚事也不是不可能。”
莫峰站在母亲的身后,手里的拳握得紧紧的,脸上青筋暴起。
这么多年了,他妈就是一直在这样的环境下带着他长大的,哪怕他都已经警校毕业出来工作了,他的这些亲戚们也还是肆无忌惮地伤害着他的母亲。
他们翻脸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家的房子要拆迁了。
政府要在兴德广场附近建办公楼,连带着国地税还有其他事业单位也在周边落址,他家的房子刚好在征收范围的边缘,被征进去了。
七十多平米的破烂小二层,加上地基,能赔三十几万,而一路之隔的叔伯还有几个姑姑们的房子则刚好被划出圈,征收的通知出来,叔伯还有姑姑们的眼睛都绿了。
三十几万,足够他在新小区里转换上一套一百多平的房子了。
但当时这栋楼是他爷爷奶奶执意要留给他的家产,当时他年幼,分家的时候几个叔伯姑姑就不服气,是他妈这么多年来坚守着不肯改嫁,非要把他抚养成人,守住了这份产业。
房子早就登记在他名下,如今他们竟然又借着他妈好不容易找到第二春的时候集体跳出来反对?凭什么?
他中刀躺在医院的重症室快不行的时候,这群亲戚就没安什么好心,过来看他就是想看他什么时候死,好像觉得只要他死了,他留下来的财产他们就有理由瓜分了。
只有姜叔,几月如一日地坚持给他送汤,他人虽然老实,但心地是真的很善良,从小在那么多白眼下长大的他,一眼就能看出人的品性。
后来他妈支支吾吾地跟他说,姜叔想跟她结婚,莫峰是真的非常非常高兴,他入了警察这一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面临危险,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有事,留下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如果姜叔愿意跟他妈结婚,他妈就有人照顾了,从此远离这些尖酸刻薄的亲戚,再也不会有人说她闲话了。
但这些可恶的亲戚,非但没有为他妈找到好归宿而高兴,还来道德绑架他,还要分房子?!想得美!
他怒不可遏,刚要冲出去怒骂,许知秋却如往常一般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没事的,你该上班就上班,别理这些人的闲言碎语。”
大姑子怒道:“许知秋!你什么意思?!你仗着自己寡居的身份谋害了我爸妈的产业,如今还想带着它改嫁他人吗?有我莫燕妮的一天 ,就绝对不会容许这件事发生。”
许知秋淡淡道:“我改嫁是我的事,我不会带莫家的一分钱离开这里,房子是公公留给莫峰的,房主也写的是他的名字,拆迁的赔偿款也是给到他,并不会交到我手上,我也不可能带着这些钱嫁人,大姑还有什么疑问吗?”
莫燕妮被堵了一下,怒道:“我才不相信你说的鬼话!你当初说好了不改嫁爸才把这房子留给你的,如今你要改嫁了,之前说的话自然不作数。”
许知秋道:“作不作数的,我们说了都不算,实在过不去的话,你们去法院告我吧,看看法院会不会改判吧。”
莫燕妮当然知道不会改判,他们都已经去咨询过几个律师了,想要用许知秋反悔改嫁的事作废老爷子的遗嘱,重新分家产。
虽然他们在律师面前说了许知秋的很多坏话,隐瞒了很多事情的真相,但律师一针见血:“现在的房产在谁的名下?”
在莫峰的名下。
律师用隐又蔑视的眼神看着他们:“既然房子不在许知秋的名下,她不是既得利益者,还把你们的侄子抚养长大了,你们要用什么理由说服法官判老爷子的遗嘱无效?”
几人哑口无言,莫燕妮胡搅蛮缠:“我们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打败她才来找你的呀,你的工作就是要帮我们赢下这场官司。”
律师摊手:“对不起,我无能为力,你去问问别家的律所吧。”
问了一圈下来,没人肯接他们的官司。
别说房子不在许知秋的名下,就算在她的名下,人家已经把孩子养大成人了,什么改嫁不改嫁的事根本不在法律的管理范畴之内,这天下有哪条律法规定不许寡妇改嫁的?
立不了案,他们就想通过道德绑架跟胡搅蛮缠的方式威胁许知秋,但许知秋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根本没把他们难听的话威胁的话放在心上。
若她真要计较,早在十多年前就郁郁而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