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慢着!”
沈追窜步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然后咬着下唇瞥他:“我听不听是一回事,你奉命前来要是不说,岂不是办事不力?”
宋恩把负着的手拢到前面:“二公子跟随太尉大人在西北长大,算起来八年前,也有八岁了。当时西北军饷出过件大事,二公子应该有印象吧?”
沈追怔住:“知道啊,押粮食的那人还死在了牢狱里,他们家人当时还上过折子告父亲呢。”
“这就是了。”宋恩点头,“这人就是前几日意图算计你大嫂的严家大少奶奶的祖父。”
“是他?!”
沈追立刻拔高了声音。
“太尉大人战事为重,这事当时就由得他们压下去了,但是此番靳氏作恶,和靳家的这笔账不得不算一算。”
“当然要算!”沈追脱口而出,“那批军饷肯定有猫腻我说那严大奶奶为何要针对我大嫂,原来这背后是这原因!”
“除了私怨之外,更要紧的是,此事关乎朝堂,连军饷都敢染指,实在罪无可赦。当时损失这批军饷,导致的是无数将士的牺牲,若不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将士们的亡魂也不得安息!”
沈追听到这里牙齿已经咬起来了,但随后他打了个激灵,立刻摆起手来:“你放心,这次是朝上的事,我肯定不会乱来!
“明儿我就搬到章先生家去住,等考上个秀才再回来!”
这次换成宋恩挡住他:“考秀才回头再说,大公子有任务给你!”
“……任务?”
沈追指起了自己的鼻子:“给我?!”
……
沈太尉在房间里下棋,猛地听到西院那边传来沈追啊的一声怪叫,他猛的一抬手,险些把棋盘打翻。
“怎么回事?”
易喆快步走进来:“太尉大人,您说奇不奇怪?大公子竟然派遣二公子出门办事!”
“遇儿?……下任务给追儿?”
沈太尉再次愣住了。
府里头谁不知道沈轻舟将这个弟弟视为眼中钉?不,在沈轻舟的眼里,沈追就是个废物,回府这一年多,当哥哥的要么正眼不瞧他,要么就是让弟弟滚,沈轻舟竟然会派遣任务给他弟弟!
“什么任务?”
“听说是要去当年银车坠毁的悬崖处寻找线索。”
沈太尉放下棋子起身。“按理说贺平应该也会率着锦衣司的人前去吧?这任务可不轻,须得胆大心细。”
若是让锦衣司的人察觉沈家有人暗中伺视,这事就说不清了。
“所以属下才深觉惊奇。大公子他背后会不会……”
“不会。”沈太尉看他一眼,“我相信遇儿。”
易喆挑眉:“那大公子,这就是在历练二公子了?”
沈太尉想了一下,脸色变得柔和:“也不是坏事。
“一想到当年杨阁老的遭遇,我总归对追儿下不了重口,所以这么多年来总是纵容着他,以至于他心性单纯,功课也没长进。
“遇儿愿意历练他,这是他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
易喆也点头:“这孩子没什么心眼儿,但大公子有过人之智,若他愿意调教,确实会是个好老师。
“就是不知道二公子此番能否胜任?咱们需不需要背地里派人暗中跟随?”
沈太尉踱了几步,停下来:“不用。他哥哥是凭本事成长起来的,他当然也得凭本事得他哥哥认可。
“——让他们去。遇儿不主动说,你也不要主动去问。”
第316章 丫头竟然长了反骨
沈追是夜就出了京。
陆珈一看沈轻舟派了何渠领队跟随,暗中放了心,那小子虽然战地长大但于朝堂环境里却属于初出茅庐,身边必须得有个老练的人跟随。
沈二公子平日就不得人在意,他也没有担任任何官职,去哪儿都没有人放在心上。
沈追出城的翌日,贺平也率着锦衣司的人前往了。
当然朝中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并没有引起议论。但是此刻严述的书房,却已经气氛凝重。
“高公公说,贺平在兵部户部一众官员之间采访了一轮,随后就禀明了皇上。他们出城的方向正是西北方,毫无疑问,一定是前往失事的悬崖寻找线索了。
“但是目前还不知道他在京城审查是否已有结果。”
听完了严渠的禀报,严述又把目光转向了严梁:“当年所有的首尾我们都已经处理干净,不应该会留下把柄。
“但贺平执掌锦衣司多年,一直稳坐指挥使之位,他的能力有目共睹,此案不管最终能否查到水落石出,他都一定会对皇上有所交代。
“我们严家在朝堂之上稳立了数十年,怎么可能事事周到?就牢里还有个周胜呢。
“贺平倒不怕,只要皇上不下定决心处置严家,他才不会吃力不讨好。”
严梁点头:“沈家那边已经在设法盯着了,但这些年我们一直未曾放松,倘若有把柄,也早就拿到手了。
“如今就算从深挖掘,也须有契机才是。”
严述站起来:“没有把柄,可以制造把柄。没有契机,也可以制造契机。作事不要默守成规,大胆一点!”
严梁默语。
严渠上前:“沈博挂帅多年,最了解他的必然是他麾下的武将。去年大军凯旋,赏赐下来的官爵并非人人有份。
“那些没有得到封赏,或者封赏力度不够的将领,他们手上未必拿不到沈博的错处。”
严梁扭头:“胡玉成还在东南打仗,此时在武将内部调动纷争,与大局有何益处?”
严渠冷哼:“可眼下沈家已经成了咱们的心腹之患,哪管的那许多?先把沈家灭了才得安稳。”
严梁凝眉:“无知!”
严渠求助似的看向严述。
严述捋须走了几步:“这次梁儿说的有道理。胡玉成是咱们的另一步棋,京中的事不能影响到他。另寻良策吧!
“结党营私,勾结外臣,居功自傲,滥用兵权,只要坐实任何一条,都够皇上撸掉他兵部尚书的实权的了。
“只要没有实权在手,剩下的还有何办不到?”
兄弟俩互视一眼,严渠出声:“沈家拥趸甚多,又才立了大功回来,此计未必成功。”
“你也迂腐!”严述睨他,“当年杨廷芳身任首辅,一呼百应,若论官职,你祖父当时还在其之下,最后不还是成功被掰倒,落得抄家斩首的下场?”
他屈指敲着桌面:“记住,事在人为!”
严渠垂首:“是……”
“去办吧。”严述吸气,“听梁儿的行事,尽快找机会下手,虽然贺平不可能会找到真凭实据,也要以防万一沈家从中作梗。
“同时,贺平的去向也要紧紧盯着,以防他们真的拿到什么,我们还蒙在鼓里。”
兄弟俩先后称是退去。
严述站在窗前,捋须片刻之后也走向内宅。
因为靳氏捅的这篓子,家里倒了这么大个霉,严夫人焉能不收拾她?
这些日子便将她关在家庙里,日日抄经悔过。
但两个年幼的孩子又离不了母亲,于是关满了半个月,严夫人又让人把她接了回来。
这操作就让陆璎更加不明白了。
这可不是仅仅得罪了陆珈而已,而是连累了自己的公公和丈夫的官身,以严夫人之严苛,这都能忍,实在不可思议!
但这半个月里,严夫人对她的态度已大有改观,陆璎也不会傻到在此时生出事端。
正陪着严夫人在房里看账,严述就进来了。
陆璎亲自给他递茶,严述看了一眼她,摆摆手:“我与你母亲有话说,你回房吧。”
陆璎乖顺称是,退出去了。
严述把茶放了。“陆珈呢?”
他猛的一提这个名字,严夫人也愣了愣。“怎么了?”
严述凝眉:“当初我们费尽心机把她送到了太尉府,至今她都没有有任何建树,这个丫头多半靠不住了。”
这么一说,严夫人也沉了脸色。“前番她在白云观对着靳氏死咬不放,我便觉着不对劲。
“她若跟我们一条心,怎会如此不留情面?
“反过来讲,如果不是她,沈家这次又哪里来的理由蹬鼻子上脸?我反倒觉着她已经与沈家沆瀣一气!
但他们成婚才不过三四月,况且中间还隔了个与我们紧紧站在一起的陆阶,我却不明白沈家如何会信她?”
严述道:“这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这个丫头如果确实把我们耍了,敢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上,那就得让她知道什么是代价!”
严夫人点头,缓声道:“看来我该去见见她了。”
“去吧。”严述慢慢地低头啜茶,“嫁过去三四个月了,也该有些消息到手了。
“她若是想活命,也该拿出些有用的东西来了。”
……
陆珈早起的时候打了两个喷嚏。
青荷赶紧拿衣服给她披上了:“这大热天的,怎么还着凉了呢?八成是昨天夜里睡得太晚。”
陆珈不以为意的拿绢子擦了擦鼻子:“老二他们去了有七八日了,有消息回来吗?”
“何护卫前天打发人送到的消息,预计昨日返程,恐怕最早也要到明日了。”
“严府那边又有什么动静呢?”
沈追这边陆珈也急不来,何渠送来的信只有简单两句报平安,根本不知道他们进展如何,也只能等回来再说了。
倒是严家这里,他们这一关门闭户,弄得她早前寻找陆璎商量的事儿也没了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