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喜玉大感意外:“这么说来,你没去找贺家了?”
陆珈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为了完成任务,贺家那边已经放弃了。反正他们家粮食也不足。”
刘喜玉沉吟:“也行。”
没想到跟贺家的缘分如此之薄。
贺家几千石粮食运到码头花去了几日,另一边李常也已经打听到,张家拆铺子的事儿也捣腾的差不多了,就等三叔公腾出空来,给他们主持分账。
陆珈抽空也到了贺家一趟,省去了经过说道:“总之是我的失误,最后失信于大娘子,还请恕罪。”
贺大娘子等了她两三日呢,一听这话哪里会高兴?
“看不出来你竟是个不靠谱的,当初求着买粮的人是你,我这一松了口,你倒又不买了,你这不是闹着玩嘛?!”
陆珈想了想,背过身去数了数带来的银票,然后道:“我按市价跟你买五百石吧。”
不等贺大娘子说话,她把银子推过去:“我只有这么多,你看看如何?行的话我就立刻叫人来搬。”
贺大娘子是挺不高兴,却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自掏腰包,气鼓鼓的坐了会儿,也只好噌的一下,把银票收了回来:“赶紧的!”
陆珈便立刻走到门外,给坐在马车上的李常打了个手势,没多会儿,李常便带着一帮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农民走了进来。
贺大娘子当场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带这些人进来干什么?!”
陆珈道:“他们是来搬米的,贺大娘子开仓吧。”
说完她又招呼那十几个人:“一共五百石米,大娘子的人称过之后你们就搬走。多余的一颗都不许拿!
“搬出去后统一放在地坪里,按无田无地的人头数分。”
为首的几个人都是那天夜里拦路的人,听完陆珈的话,立刻就主动把人招呼成了两排,站得笔笔正。
贺大娘子看的一愣一愣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五百石米,莫不是要买给他们吧?!”
陆珈道:“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开仓放粮吧。”
跟地主老财有什么话可多说的?
贺大娘子顶着一张失措的脸惊疑地看了她片刻,然后解下腰上的钥匙前去开仓。
整个秤米运米的过程,陆珈这边井然有序,没有引起半点骚乱。
而贺大娘子的神色堪称精彩,从防备到惊愕,再到探究,最后她的目光就停留在陆珈身上,不再动了。
当初她为了张家多给出的一百文利益,不惜撇弃合作了多年的鸿泰号,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她竟然有这等魄力,自掏荷包救济这些穷人,贺大娘子活了半辈子,也算接了半辈子,竟然从没见过这么傻的丫头!
“行了,全秤完了,关仓吧。”
运完最后一袋米,陆珈拍了拍双手准备收工。
拢着双手的贺大娘子一沉气,突然大手一挥:“再给她秤五百斤!”
陆珈闻言忙道:“打住!我可没那么多钱了!”
“你慌什么?”贺大娘子拍掉她抓住自己的手,高高地抬起了下巴,“又没说要收你钱,这五百斤米,这算我送给你的!”
拢共不过四五两银子!
陆珈顿住:“您不是开玩笑吧?”
“谁跟你开玩笑?”贺大娘子没好气地瞥她,“做买卖的不图钱,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傻子呢!
“反正这批粮也赚不到什么钱了,五百斤米送给你,就当给我自己开开眼!”
说完她转过身,扭着肥屁股一摇一摆地往前堂去了。
陆珈乐的一下子跳了起来,追上去挽住她的胳膊:“我说大娘子怎么生就一副菩萨相呢,原来是有一副菩萨心肠啊!……”
四月的春风吹尽了进堂,吹得满屋子禾香。
贺大娘子她忘了,她是个“万恶”的地主,这五百斤米她也没收钱,好像也不怎么聪明呢!
……
半个月期已到,约定的那批粮食如约送上了船。
刘喜玉给鸿泰号所有人都封了一两银子的赏钱,只有给陆珈的是沉甸甸的十两。
陆珈道了谢之后,被刘喜玉留下来喝茶。
还是六安瓜片。
刘喜玉捧着茶盅,打量了她一轮又一轮,最后道:“看不出来你这丫头,的确有两把刷子。”
陆珈退身施礼:“托大当家的福,侥幸完成。”
刘喜玉笑了一下,正色道:“我听说张家三兄弟的铺子,这两日就要拆了,你实话跟我说,跟你有关系吗?”
陆珈遂也笑:“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们要是不作孽,也没我这只苍蝇什么事。”
刘喜玉点点头:“你们谢家早有你这般强硬,也不至于如此了。
“说说吧,你想要我如何做?”
忙活了小半个月,终于跨入了正题。
陆珈直起腰身,眉目凛然:“我要请大当家地帮忙唱出戏。”
“唱戏?”
……
第41章 够份量了吗?
陆珈在鸿泰号呆到天擦黑才回家。
沈轻舟已经在等她了。上回的炖肉没吃成,这次秋娘切了上好的肘子,烂烂地炖了出来。这位秦公子可是他们家的贵人,不光是救过陆珈,还处处帮着他们,秋娘是知好歹的,再说他也是个没爹没娘的可怜孩子,这不得让他吃好点儿。
陆珈一进门,就看到沈轻舟正吃着秋娘先给他盛出垫肚的桂圆红枣汤。
沙湾人喜欢用这些补气,就是他一个大小伙子吃这些,总有些怪怪地。
她凑过去:“您这日子也是越过越好了。”
沈轻舟:“托您的福。”
陆珈嘿嘿一笑拖来板凳:“你这几日有空吧?”
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陆珈问过他该如何联系,但他不说,陆珈也就不曾追问。
好在上回在石潭镇又遇见了他——说是“遇见”,恐怕也不尽然——不管怎样,分别的时候陆珈跟他打过招呼,让他等鸿泰号的粮收全了,就来找她。
鸿泰号的消息很好打听,果然,他依约来了。
而且来得还很及时,这让她这个雇主很满意。
“有空。”
都说要雇他了,没空不也得有空吗?
沈轻舟隔着汤碗望过去:“张家人虽然勾心斗角,实在不懂得如何经营家族,可是家产在他们的手上,你一个外姓人想要名正言顺地拿走,可不容易。”
从知道她有这个想法以后,沈轻舟就帮她想过了,她要么有钱,使点手段把张家给压制下来。要么有权,软硬兼施,以张家的实力,自然也扛不住。再要么,她是张家人,弄点什么把柄把张家三兄弟给整下去,再接手家产也还有道理。
她如今什么都没有,竟然还想全吞。
“我知道不容易。所以压根就没打算名正言顺。”
陆珈朝他招了招手,让他凑过来。
沈轻舟看她半晌,到底把碗放下,往前凑了凑。
少女的气息在他的耳畔,风吹羽毛似的翕动起来。
他绷着一身的肌肉坚持听完,然后上上下下的看着他:“想的不错。看得出来费了心思。”
陆珈邪魅的勾了勾唇。
沈轻舟又道:“但张老三之所以认定我是大财主,是因为我多少有几分底子。如今你这是要动真格的,你怎么确定他们一定会让我牵着鼻子走?”
上回成功,是因为他露出了何渠的腰牌。
太尉府的一个护卫,放在民间也是一般人惹不起的,何况张家这种纯纯的商户。
如今陆珈却是要坑他们全家,这就不容易了。
沈轻舟若是进一步抬出身份,自然所向披靡。
别说一个小小的张家,整个潭州也没有他镇不住的人。
哪怕是就藩在此的宗亲,他想在王府弄点什么,不是办不到。
但他不能这么干。
一则杀鸡焉用牛刀,二则他从未有曝光身份的打算。
自然他也可以暗中借用官府的力量给张家施压,让他们主动让出家财,以还了陆珈的心愿。
可这样做,总好像哪里不对。
再说就算能这么做,最后引来的也只有陆珈对他穷追不舍的怀疑。
没有必要。
所以沈轻舟注定只能是秦舟。
“要不,你再等等?”沈轻舟深思了一番后说道。
等他与郭翊将沙湾米市的猫腻弄清楚,他也不是不能动用权力替她办成。
毕竟,那个时候他已离开沙湾,便是她猜到自己不是真的穷小子,那也影响不大了。
“我等不了,也容不得我等。张旗与何氏这种小人,只会让我防不胜防。我必须现在就出手。”
上次如果不是他刚好出现,陆珈十有八九就着了何氏的道。她不能再让这种情况发生。
再说了,既然张家不认谢家的恩情,那她从张家拿走些钱财,也不算伤天害理。
“当然你顾及地很有道理。所以我也是有准备的。”陆珈从袖子里拿出一物,推到他的面前:“你拿着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