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的宴席上?
林谢整个身体都僵住了,脑瓜子嗡嗡作响,他看着锦绣惑人的眉眼看向他,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似有毒蛇在周围盘旋一般。
要是叫陛下知晓锦绣的身份,知晓他与锦绣的关系,那他的小命恐怕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林谢深吸一口气,一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他稍稍偏头,用余光打量着沈枝意的脸色,但见她面色如常,反倒是十分欣赏的模样,便猜测她定是没有认出锦绣来。不然以沈枝意的性子,要是看见锦绣跑到她面前挑衅,她一定会非常生气,直接不管不顾地在宴席上大闹起来的。
不行,林谢想,他一定要找机会跟锦绣说,叫她赶紧离开皇宫,千万不要在沈枝意面前出现!
一曲舞毕,舞姬们缓缓退出去,紧接着换下一场演出。
眼见着锦绣的身影走出去,林谢看准时机,跟沈枝意说:“公主,我方才酒喝得有点多,先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好。”沈枝意笑着应声,“那驸马快去快回。”
见林谢起身,沈枝意还特意提醒了一句:“驸马,皇宫里小路多,蜿蜒崎岖,驸马可千万不要走错了路。”
“知道了,公主。”
林谢弯身,快步走了出去。出了清宁宫大殿的门,他看着舞姬们离去的方向,往最靠近她们的方向走去。
卫云瑶也看见他了,两人视线相对,卫云瑶悄悄从离去的队伍里撤出来,她站在昏暗的小道上左看右看,一转眼,林谢就站在她的身后。
清宁宫里四处都有宫女太监走来走去,卫云瑶把林谢领进了舞姬们换衣的厢房里,眼下其他舞姬都在旁边换装,等着下一场表演,无人会靠近这里。
关上房门,卫云瑶伸手,轻轻环上林谢的腰身,将侧脸贴进他的怀抱里。
美人在怀,身段柔弱无骨,是他日夜思念的温软,林谢纵然再焦急,有再多的话想问,也第一时间环抱回去,将人紧紧搂住。
片刻,他才松开抱紧卫云瑶的手,轻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卫云瑶纤细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袖口,说:“今日秦贵妃设宴,特意召了舞姬来表演,我也是被选进来的,并不知你也在这里。”
知道她并不是故意被安排进来的,林谢松了一口气,但他面上还是紧张得不得了,左顾右盼,像是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见他这般模样,卫云瑶推开他的手,面带委屈地问:“怎么,你不想见我?”
美人眼帘低垂,长睫轻颤,似是要落下泪来,加之她今日这一身异域风情的衣衫,一双浓妆的眉眼好似会说话,惹人怜爱。
卫云瑶轻泣一声:“妈妈说得对,男人的话是最不可信的,前日还说想我,今日又觉得我碍眼了。”
“不是,我想见你,我也不会骗你。”见她这般说着,林谢一把拉着她的手,急忙解释,“可这里是皇宫,不同于长乐坊,况且五公主还在呢,要是被她知晓你我在此私会,定不会轻饶你我的。”
他纵然再不喜沈枝意,也得看在她五公主的身份上,给她几分面子。
现在他还没在朝堂站稳脚跟,没本事跟沈枝意的权势抗衡,所以他必须等,等有朝一日沈明睿大权在握,他一定有机会将沈枝意拖下泥潭。
到那时,他才能让他心爱的女子享尽荣华,成为大庆最尊贵的一品夫人!
卫云瑶轻轻掀起长睫,又缓缓垂下,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我知道,你是尊贵的公主驸马,而我只是区区一个舞姬,我们之间是云泥之别,是我配不上你。”
“锦绣……”
林谢刚要开口,就被卫云瑶伸手打断了,她白皙的指尖轻轻触碰着他的唇,示意他先别说话。
她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只是碍于五公主的身份,不能和我在一起。没关系的,我能理解你,一个无足轻重的舞姬和无限光明的前途,谁都知道该要怎么选。”
“林公子,我想陪在你身边,但我不想让你为难。”
她说得情真意切,一举一动,每一个字都仿佛落在了林谢的心口上,让他禁不住的揪心,又心疼。
如此,林谢便更觉得这世道不公,凭什么锦绣这般好的女子要经历这样坎坷的人生,而沈枝意,却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旁人一辈子也求不来的东西。
若是天意如此,那他偏不遂天的意。
他不止要为自己,也要为锦绣搏出一个光明的前程来!
第40章
眼看着林谢出去有一段时间了,沈枝意心中打量着,时间该是差不多了。
宴席上的表演刚好结束,舞姬们纷纷退下,众人举杯敬了一圈,一派和谐。
沈枝意提起,难得今日世家贵女们齐聚在清宁宫里,早听闻这些贵女们才情出众,又都写得一手好字,不如今日趁宴席,就让诸位贵女们都露一手,当场赋诗一首,也算是给宴席助兴了。
刚好,秦贵妃也正有此意。
她今日请这些世家贵女来,也是想挨个打量打量,想着以后沈明睿入主东宫,又或是继承皇位,必定是要同朝臣与世家结亲,也算是拉拢人心。
她如今就已经开始准备挑选,准备着该让沈明睿再纳几个贵妾进门了。
听沈枝意如此说,秦贵妃立即表示赞同,她一抬手,示意宫人们下去准备东西。
不过片刻,秦贵妃的宫女们就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挨个分发给到场的贵女们,沈枝意和沈琳琅作为公主,自然也得了一份,当为表率之意。
但人人都知,沈枝意读书时最为顽劣,书念得并不算好,也写不出什么酸文词句,但她却主动提起这事,引得沈琳琅都有些怀疑。
世家女们纷纷拿起笔开始作词,沈琳琅却走到沈枝意的对面,看着她平淡地坐在席位上,手中的笔墨丝毫未动。
并且,她似乎也并不打算动笔。
沈琳琅疑惑地眼神打量着她,问:“沈枝意,你的驸马呢,怎么许久未见他?”
沈枝意喝了口茶:“驸马不胜酒力,去厢房更衣了,怎么,七妹何时对我的驸马如此好奇了?”
“谁会对你的穷酸书生好奇?”沈琳琅不屑地啐了她一句,随即转而又想,“我猜你的驸马并不是因为不胜酒力去更衣,而是帮你去作弊了吧。”
沈枝意:“什么意思?”
沈琳琅环胸,侃侃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用意,你念了几天书,我最清楚,你根本写不出什么诗词来。但你居然敢主动提起让大家写诗助兴,无非就是仗着你的驸马是探花,想让他帮你作弊,那他写的词当成你自己写的,来糊弄父皇吧。”
“……”沈枝意没回答,只是抿着嘴,淡淡看着她。
那眼神,像是无奈,又像是被抓包后的坦然,破罐子破摔。
沈琳琅得意地笑:“怎么样沈枝意,被我说中了吧,所以你的驸马现在正藏在哪间厢房里,偷偷帮你写词儿啊?”
沈琳琅越说越觉得自己猜得没错,所以难怪沈枝意主动提了这事儿,却丝毫不慌,也不打算写,她应该就是在等驸马回来,好拿驸马写的东西直接交给父皇看。
林谢好歹也是个探花,父皇钦点,文采必定出众,哪怕只是随笔一写,也丝毫不逊色于这些世家女们,父皇看见也必会欢喜,到那时父皇肯定又要夸奖沈枝意了。
沈琳琅讨厌极了沈枝意,又怎能允许沈枝意当着她的面作弊,还被父皇嘉奖呢。
不可能!
于是沈琳琅转身从宴席上出去,不顾沈枝意在身后唤她,径直走向清宁宫的偏院厢房里。
舞姬们更衣换装这处原是宫女们住的,而后闲置下来,这才留给舞姬们临时歇脚。秦贵妃爱看歌舞,所以这处常常会用,有舞姬更衣的厢房里亮起烛火,沈琳琅直接闯了进去,找了一圈没看见林谢的身影。
她记得沈枝意说林谢是在偏院的厢房里更衣的,但只有这处亮着灯,示意为有人在。
难不成沈枝意为了作弊,居然让林谢在昏暗的房间里写吗?
思及此,沈琳琅又大张旗鼓地往其他厢房去,她身后跟着几个宫女,连刚才被她陡然闯进惊扰的一众舞姬们都出来看了。
沈琳琅挨个房间走过,忽然她听见其中一个房间里有声响,沈琳琅心想,肯定就是这里了。
林谢藏得可真好,她今日一定要抓他个正着,再把他作弊的诗词交给父皇,让父皇责罚沈枝意!
于是,沈琳琅直接走上前,一脚踹开房门。
“嘭”得一声响,房门大开,沈琳琅叉着腰站在门口,扬声道:“可算让本公主逮着你了……”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房间里正环抱在一起的两人登时愣住,连带着门口的沈琳琅也愣在原地。
“……”
怎么回事?
她走错地方了,还是看错人了?
沈琳琅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确认里面的果真是沈枝意的驸马,那个穷酸的书生没错。
可驸马怀里的那个女子……又是谁呢?
沈琳琅“啊”得一声大叫出来:“林谢,你居然敢在清宁宫与舞姬私会!我要告诉沈枝意去!”
不对,她要告诉父皇,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林谢居然敢玷污清宁宫清誉!
林谢怀抱着卫云瑶的动作僵住,直到沈琳琅大叫出声,他才恍然回过神,一把将卫云瑶推开,匆忙小跑出去。
“七公主,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他在身后唤着沈琳琅,可沈琳琅丝毫不听,一路捂着眼,大叫着往大殿里跑。
她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她要瞎了,啊啊啊。
沈琳琅跑到大殿里,各世家女都已经写好交上去了,秦贵妃看见沈琳琅来,出声轻斥她:“琳琅,你跑到哪里去了,大家的诗词都写好了,你的呢?”
沈琳琅哪里顾得上什么诗词不诗词的,她小跑上前,气喘吁吁地说:“父皇,母妃,不好了,她,她,沈枝意的驸马……”
听沈琳琅提起自己的名字,沈枝意抬眼看她。
秦贵妃瞥了宏德帝一眼,拧了拧眉心:“没大没小,那可是你五姐姐,你怎么能直呼五公主的名讳!”
“母妃,你听我说嘛。”沈琳琅长舒一口气,“我刚刚在偏院看见沈枝意的驸马,就是那个林谢,他居然在厢房里私会舞姬!”
“什么!”
秦贵妃捂着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她虽然昨日就听闻沈枝意去长乐坊捉、奸驸马,但无凭无据的,谁也不知真相如何,所以大家都不敢提。
可如今是沈琳琅亲眼看见的,还有偏院外那些宫女和舞姬们作证,这事便假不了。
秦贵妃敛了敛眉,眼神示意她:“琳琅,今日是宫宴,你可不能在此胡说啊。”
“母妃,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方才已经叫人把那两人控制在厢房里了,母妃和父皇若是不信,大可随儿臣去看一眼。”
沈琳琅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暗骂,沈枝意那个不中用的窝囊废,居然连个入赘的驸马都管不住,简直就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不过也好,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沈枝意这张脸可算是丢尽了。
看她以后还有脸在自己面前嚣张!
众人的眼神看向沈枝意,沈枝意眉眼一敛,再抬头,面色满是一副不可置信,她急切地向高位上的宏德帝和秦贵妃解释:
“不可能,这绝对是不可能的,父皇,驸马不是那样的人……”
她说着,又看向沈琳琅:“琳琅,你与我置气,同驸马何干,为何要这样污蔑我的驸马呢?”
沈琳琅瞪着眼,更是不敢相信沈枝意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是太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