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南宫和。我以前同他打过交道,这人是个唯利是图的伪君子,胆小怕事、惯爱和稀泥。”
“那这人听起来不像会帮我们啊。”宁汐听糊涂了,“而且如今昆仑丘与空桑成了姻亲……”
“正是因为成了姻亲,我们才能从中挑拨。你想,南宫和那样无利不起早的一个人,为何会答应把女儿嫁给与那时藉藉无名的赫连为?”
“因为南宫姑娘深情不移、打动了南宫家主?”
裴不沉失笑,敲了敲她的脑门:“你当真认为南宫音心悦赫连为?”
宁汐一头雾水:“不是吗?”
前世那两人都在她洞房里鱼水交欢了,要是不喜欢,能做出那样的事吗?
裴不沉爱怜地叹了口气:“也对,念念
赤诚丹心,自然看不出。但是,人比你想象得要复杂、恐怖得多喔。”
宁汐若有所思,想起了当初向南宫音求救时她说的奇怪的话,想了半晌,才道:“如果不是为了真心喜欢,那南宫和之所以会答应他们成亲,一定是因为赫连为许诺了他什么东西。。”
“念念好聪明。”裴不沉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宁汐一点即通,恍然大悟:“可现在赫连为自己当了仙督,还把白玉京也收为己用,却没对南宫家有任何表示。就像一个人吃得满嘴流油,却连一口肉汤都不给同伙留,那同伙肯定要生气了。”
“就是这个道理。赫连为此人自矜又自卑,从无真心待人,恐怕他一朝登上仙督,下一刻就是要把帮过他的人一脚踢开,他决不会感恩,反而觉得那些人是握住了他的把柄,是个阻碍。”
宁汐听得不住点头:“那过几日,你伤完全养好了,我们就去南宫家。”
和大师兄分析过局势,又定下了新的目标,宁汐立刻恢复了元气,早饭简单用桂花糖酥饼对付过,就撸起袖子,和裴不沉一起热火朝天地投入到大扫除的运动中去。
在她去逛早市的功夫,裴不沉就已经将一间卧室和一间厨房收拾出来了,眼下只剩一间书房要扫。
宁汐一边打扫灰尘,一边观察裴不沉的表情。
师门突逢剧变,即使他表面波澜不惊,但她相信他心里应该还是会有些伤心的。
裴不沉看似专心致志地整理书册,却时不时会停下来,看看窗外的白云蓝天。
宁汐连忙小声开口:“对了,我在茶馆里还听到了从周师兄的消息,他们说他在前往昆仑丘的路上遇到了妖族袭击,坠崖不知生死。”
裴不沉拿着鸡毛掸子的手顿了一下,开口时声音还是很平静:“嗯,我知道了。”
宁汐捏着抹布,犹豫道:“在去空桑之前,我们要不要先去找从周师兄?”
裴不沉沉吟片刻,摇头:“他失踪的地方蹊跷,十有八九是昆仑丘赫连为手下所为,甚至可能连消息都是假的,是个请君入瓮的圈套,我们若是去了,才真是中了他们的计。从周……他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不信他会这么容易就被妖物杀死。”
还有半句话他没有说,若是人真的死了,他们现在赶过去也于事无补。
他施法唤出一只无相鸦,在宁汐立刻紧张的视线中淡淡一笑:“无妨,只是用它去查一下事发地情况,不会诱发鬼气的。”
无相鸦振翅从窗口飞了出去,裴不沉继续补充:“若是查到从周还活着,我们再立刻赶过去也不迟。”
宁汐点了点头。
虽然心里依旧有些怅然,但她很快调整好了心情,试图用眼前的杂活来驱散心中阴云。
裴不沉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全套防尘围裙、面纱和兜帽,两人都穿戴整齐后,宁汐不住地打量系围裙的大师兄,总觉得他这幅样子接地气了不少。
因为怕动用仙术引发追踪,他们都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方法手动打扫,宁汐在外门待了几十年的积累终于大展身手。
然而同书房的另一个人就不那么顺利了。在裴不沉又一次被鸡毛掸子扫出来的灰呛到脸颊时,宁汐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一边笑一边在他无奈的目光下,凑过去帮他的眼睛吹灰。
宁汐双手捧着他的脸,认认真真地吹了一会,裴不沉眼睫轻眨,直勾勾地盯着她。
“还会痛吗?”
“不会了。”
宁汐这才松开他的脸,裴不沉却突然弯腰,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沾到灰了。”
替她抹掉鼻子上的灰尘以后,他却没有立刻直起腰,还是和她额头碰着额头,鼻息交织。
“还有,谢谢。”
宁汐被他忽如其来的郑重弄得摸不着头脑:“没关系?只是帮你吹了一下眼睛而已啦,举手之劳。”
裴不沉莞尔:“不止是为了这个,还有很多事……都谢谢。”
宁汐似懂非懂,但摆手:“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么客气嘛。”
“也对。”他的柳叶眼弯起来,又亲了她的嘴唇一下,接着若无其事地转到书架对面,装作整理书架很忙的样子。
明明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宁汐的脸却有点烫。
就这么干干停停,等到整间书房打扫完毕,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裴不沉把笔墨纸砚在桌上整理好,拿起墨锭观察:“这是徽州墨,味香墨浓,是好东西。”
“我阿爹挺喜欢书画,所以对这些也很懂。不过可惜我没有遗传到,你说的这些我也一窍不通。”
裴不沉将墨锭放下,笑道:“总听你说起你爹,他一定对你很好。”
“嗯。我的名字还是他亲自取的呢,听说当时我娘怀孕,他想取一个好名字,通宵翻了好久的书。最后我出生那日正逢月圆,屋后溪水涨潮,就决定叫我宁汐了。对了,大师兄你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啊?”
裴不沉想了想,摇头:“我爹娘从未和我说过,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这个名。”
宁汐有些失望,又有点心疼:“那男子成年后都有取字,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大师兄你的字是什么呢?”
“我没有过生辰的习惯,成人那日好像正在山下捉妖,回来就忘了,就没有字。”他顿了一下,又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正好笔墨纸砚齐备,念念帮我取字吧。”
宁汐一惊,连忙摆手:“我、我不行的,我都没读过什么书……”
“念念可以。”裴不沉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把人拥在怀里,又把沾了墨的毛笔塞进她手中,“我也只想要念念帮我取的字。”
宁汐为难地扭头看着他,后者微微扬眉,低头又在她撅起的粉唇上亲了一口。
“……那好吧。我努力想。”
她绞尽脑汁,提笔在宣纸上晃晃悠悠,终于咬牙写下了两个字。
裴不沉凑近去看,轻声念出来:“子昭。”
“嗯。是太阳的意思。”宁汐想起之前进入他灵府时看到的景象,那轮几乎要将整个地面都烧成焦土的烈阳,就忽然觉得这个字和他很配。
“是因为逐日剑,所以取的‘昭’吗?”
宁汐摇头,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就是觉得大师兄虽然本名里有水,但是其实你不喜欢水,更喜欢晴天。而且我有时候觉得你很像那个神话里的夸父,是那种会追逐太阳、到累死也不肯停的那种人。”
裴不沉沉默地望着她,在后者澄澈灿烂的琥珀瞳中看见自己的小小的影子。
半晌,他才勾唇笑了笑:“‘冰霜岁聿暮,方昭君子心’*。子昭……是个好名字。念念取的字我很喜欢。”
宁汐也咧嘴笑了:“希望以后大师兄的日子都是好日子、都是大晴天!”
裴不沉的视线又落在她的唇上,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没忍住又亲了一下:“那你以后也不用叫我大师兄了,直接叫我子昭吧。”
宁汐眨眼:“啊?”
“其实我们已经拜过堂,按理来说你得叫我夫君的。”他好整
以暇地补充,“但是我知道念念脸皮薄,不太好意思,所以在圆房之前,就暂时先叫子昭。”
宁汐挠头,心想其实没有不好意思来着,但是多一事少一事,她老老实实喊了一句:“子昭。”
裴不沉顿时柳叶眼弯弯:“真乖。”
第129章 糖水偷偷亲了一口
宁汐捏了捏发烫的耳垂,也朝他笑笑。
她抓紧时间想把手里的最后一副画像挂在墙上,等收拾完了,也该到吃晚饭的点了。
挂画的钉子是爹娘生前打的,对于她来说还是太高了,她踮起脚尖试了几次都够不着,裴不沉就从旁边接过,顺手准备把画卷翻过来看一眼:“这上头画的什么?”
“是我阿爹的自画像,说起来他长得和你还有点像呢,都是眼睛细细长长,皮肤特别白。”
裴不沉笑道:“真的?那我就更要看看了。”
他正要把画卷翻过来,忽然宁汐“哎哟”一声。
小腹有些轻微绞痛。
裴不沉立刻放下画卷,随手搁在桌子上,紧张地上前来查看:“怎么了?”
宁汐皱着眉摸着肚子,也十分困惑:“不知道,突然痛了一下。”
裴不沉替她把脉,也没把出个所以然。
宁汐揉了揉肚子,心大道:“估计是一时贪吃糖饼吃多了,想来没什么大事。”
裴不沉还是不怎么放心:“乡里有大夫,带你去看看。”
宁汐拗不过他,正好也到了晚饭的时候,家里的厨房还没有收拾出来,也得上街去吃,于是简单整理一番,换掉了大扫除弄脏的衣服,便手牵着手跟着他一块出了门。
因为大夫归家用膳不在药铺里,两人便先找了一家飘香的馄饨铺子坐下,打算边吃边等。
宁汐仔仔细细地掏出钱袋,数了几个铜板给店主,扭头就看见裴不沉表情若有所思。
“子昭哥哥?”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裴不沉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在她出口询问之前就抢先解释道:“我们应该要在忘忧乡住上一段日子,离开时匆忙,没有随身携带银财,我在想,这段日子该去哪里弄点银子来。”总不能一直靠左邻右舍的接济。
“我看老家里有些用不上的器物,若是需要用钱,可以先典当一些。”
裴不沉摇头:“那些都是你爹娘留给你的珍贵之物,怎能如此轻易就舍去。”
宁汐本想说东西是死的、可人是活的,但看他的表情,估计是已经有了主意不肯听她了,只好暂且作罢。
今日不知怎的,小腹一直隐隐作痛,害得胃口也不好,一碗撒着碧绿葱花的粉白馄饨她只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
裴不沉吹凉了又喂到她嘴边,也只换来她恹恹的几口。他想了想,起身又去旁边的果摊上买了一只柚子,剥好了递到她嘴边:“红心甜柚,念念尝一尝?”
宁汐没精打采地咬了一口,就不想吃了。
裴不沉只好就着她吃过的地方把剩下的柚子、馄饨吃完,起身:“大夫应该也回来了,我们去看看吧。”
“嗯。”她跟着起身,一站起来,就有一股奇怪的热意顺流而下,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裴不沉的脸色微微一变,解下自己的外袍,迅速围在她的腰间。
“是……葵水来了。”
宁汐一怔,这才发现他目光似有躲闪,耳廓也有些红。
她“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