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汐两颊都被饺子塞得鼓鼓囊囊,含混不清道:“不能。”
第62章 原谅要和我这样的人一直待在一起
裴不沉喂饺子的手颤了一下,脸上还挂着笑:“为什么?”
宁汐见他不给喂,干脆自己拿过了碗勺,唏哩呼噜地吃得见底,然后一抹油嘴,拍了拍肚皮。
这才看着几乎维持不住笑的大师兄道:“因为我真的很生气。”
“大师兄总是不爱惜自己,总是受伤,总是想一个人承担一切,我很生气。”
她虎着脸道:“除非大师兄答应我,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不再受伤,不然我就不原谅你!”
裴不沉沉默了一会,没答应,反而捏住她的肩膀又要凑过来亲——宁汐被咬破的舌尖还在痛呢!
她飞速地捂住自己的嘴,整个人往被子里缩。
裴不沉就跟某种软体动物一样直接跟着蹭上了床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张开双臂就把她逼进了床头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
宁汐醒来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才发觉自己不是在怀照峰的洞府里,她没有这样精致的拔步床,四根床柱缠枝雕花,纱帐半透,锦被光滑,整张床占了寝屋的大半地方,但是真正用来睡觉的床榻却只有一人半宽,像她这样瘦小的身材躺下来还算绰绰有余,可再加一个裴不沉就显得十分逼仄了。
拔步床里进又很深,如豆的烛火照不亮深处,她整个人蜷在锦被里,被大师兄的阴影笼罩。
他半跪在被褥间,直起腰腿,低头同她说话时,又黑又细的长发滑了下来、像蜘蛛丝一样:“师妹躲什么?”
宁汐莫名地喘不上气:“不能亲了!”
裴不沉的柳叶眼就笑弯了:“不给亲,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宁汐不大高兴地嘟囔,“你咬得我舌头痛。”
裴不沉双手撑着墙壁,硬生生又靠近她几寸,声音放得低低的、柔柔的,犹如半夜前来索命勾魂的貌美鬼魅:“那师兄这次不咬了,轻轻的,好不好?”
宁汐想了想,在听大师兄的话和保全自己的舌头之间左右摇摆了一会,最后还是捂嘴摇头。
裴不沉的脸色立刻沉下来:“听话,乖一点。”
宁汐反而被勾起了叛逆心,心道她才不要呢!这人老是说话不算话!
她手脚并用地从他手臂下钻出去,往床边爬。
裴不沉就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努力,等她快要爬到边缘,猛地攥住少女洁白如玉的脚腕,狠狠发力,一把就将人拖了回来。
宁汐“哎哟”一声,打翻了放在床边的饺子汤,乳白半清的汁液淅淅沥沥,滴了满手都是,银红锦被上都被洇湿出一连串圆圆的水痕。
她的手指还牢牢扒拉着床框,和他角力僵持得脸都憋红了,然后就听见背后的人轻轻哼笑一声,一双半透白瓷一样的大掌伸到眼前,轻轻松松包裹住她的手。
交缠的双手一大一小,都湿淋淋、黏糊糊的,然后大手强行挤进少女纤细的指缝,一根一根地将她的五指掰开。
似乎为了让她看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这项动作还做得相当缓慢,力度却是毫不留情。
最后当然又是被拖回去给亲了个够。
大师兄似乎因为她先前的拒绝而不太痛快,这回专门挑她被咬破的地方舔,宁汐眼泛泪花,手却被交叠着摁在头顶动弹不得。
两人鼻尖相碰,近到她只能吸入他吐出的潮湿热气,越来越浓的白樱香味甜蜜到几乎腐烂,充斥了整间拔步床。
连锁骨也不能幸免,裴不沉惩罚似的咬了几口,又在咬出的红痕上又吸又舔,宁汐觉得明天她一定得戴围巾出门了。
等到终于被大师兄松开,她已经头晕气短,活像个被男鬼采补过度的倒霉蛋,四肢无力地在床上躺了好半天。
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大师兄正跪在自己脚边,在帮她穿袜子。
哦对了,方才挣扎得太厉害,她的罗袜都给蹬掉了。
裴不沉耐心十足,将她每根脚指头都安放在舒服的位置,还挠了挠她的脚心,看见少女莲足蜷缩起来以后,就很愉快地呵呵笑。
此时他的眼角、面颊、耳廓一直到脖子都是通红的,宛如一连片无比瑰丽灿烂的火烧云,他又看着宁汐笑了好一会,才道:“师妹这回原谅我了吗?”
宁汐觉得在这种时候他说这话怪怪的。
从周师兄以前借给她的话本里,有些她看不太懂,就比如某个故事中书生上京赶考,遇到暴雨借住在破庙里,然后遇到了吸阳气的女鬼,两人这般那般地进行了一番脖子以下的接触之后,书生就满足万分地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宁汐当时就捧着书去问从周师兄,所谓“这般那般地进行了一番脖子以下的接触”是指的什么,裴从周就一脸讳莫如深地告诉她那是一件如登极乐、会让人忘却所有、原谅一切的事情。
难道她现在与大师兄做的也是能原谅一切的事情吗?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但是原本胸口堵着的不痛快也的确是消失了,只好点点头。
裴不沉就又笑了,将她扶起来,还替她将散开的长发梳理好,重新扎了两个花苞发髻。
两人重新在床边坐好,裴不沉掏出帕子替她擦干净手上的饺子汤,才从怀里掏出两枚十步镯,将用法简单说了一遍:“十步镯分为阴阳两只,戴上镯子后两人就不能距离超过十步远,否则便会同时爆体而亡。”
宁汐吓了一跳:“我为什么要戴这个?”
裴不沉以为她在害怕,便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慰:“我不会离开你十步远的,别担心。”
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宁汐着急了:“我没有勾结妖族,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好像、好像她是阶下囚一样!
裴不沉看了她一会,柔声道:“师兄陪着你,这样可以吗?”
宁汐的鼻头发酸,似乎只要待在大师兄身边,她的情绪就会变得格外充沛,在问仙堂时面对那么多仙家大能时她还毫无畏惧,可此时此刻、蜷缩在这间昏暗的拔步床里,她却有史以来第一次这样委屈。
她说话也开始磕巴了:“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别人都说我是妖,可是我从来也没有害过人啊!”
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爹爹是个不得志的散修,性子温和,很受十里八乡的姑娘婶子欢迎,阿娘是个凡人,头发卷卷的,擅长凫水,
力气也很大,家里的院子后种了一棵很大的槐花树,还是她和阿娘一起挖大坑将树苗埋进去。
后来妖祸人间,洪水泛滥,爹娘也死了,她就一个人东家走西家串,靠着好心路人的接济和拾荒偷食勉强活了下来,然后被裴清野掌门捡进白玉京。
桩桩件件,哪里像是个大妖该过的日子。
如果她真是妖的话,那她爹娘也该是妖才对——那他们当初又怎么会死得那样轻易。
宁汐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终于忍不住哇地哭出了声。
裴不沉赶紧拿了帕子帮她擦泪:“好了好了,我知道师妹委屈,镯子不想戴,我们就暂时不戴了啊。”
长老那边,他去解释也不是不行,反正挨几句骂,也习惯了。
宁汐嚎了一会,突然停下来,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我不戴的话,大师兄会有麻烦吗?”
裴不沉不想骗她,只好笑笑,避而不答:“有大师兄在呢,什么都不用担心。来,用力擤下鼻涕……”
宁汐依言照做,结果发出了吹小号似的声音,把裴不沉逗笑了。
她这才觉得脸上烧得慌,接下来就不肯让他碰了,自己擦掉眼泪,只剩下眼角还有点红:“镯子给我吧。”
裴不沉认真地端详了她一会,又笑道:“不会又哭鼻子吧?”
宁汐闷不做声,一把从他手里把阴镯抢了过来,直接套在手腕上。
裴不沉又揉了揉她的脑袋,也把阳镯在自己手上套好。
两只镯子亮起幽幽的青光,这是已经绑定了。
宁汐没精打采地重新坐回去。
裴不沉看了一会摆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只手,镯子像一条镣铐。
他忽地幽幽道:“师妹真可怜。”
宁汐自己想得出神,也就没听清他在嘀咕什么。
少年的脸上还带着没有完全褪去情-欲的瑰丽潮红,柳叶眼细长地弯起弧度,语气里有种古怪的兴奋愉悦,还掺杂着淡淡的怜悯同情。
“要和我这样的人一直待在一起,师妹真的好可怜。”
*
空桑,烟雨江南风景,小桥流水人家。
白墙黑瓦间,天青色翠竹纹的少女亭亭玉立,提着一笼食盒,撑着一柄同色油纸伞,行在烟雾细雨里,美得像一幅意境悠远的仕女图。
南宫音含笑同几个星星眼的小女修打过照顾,抬步进了一栋清净小院。
整个空桑都知道大小姐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平常这栋小院都是冷冷清清的。
她穿过空无一人的庭院,将房门锁打开,跨进去后反手又仔仔细细地将门锁好。
刚刚落闸,一道冰凉的匕首就贴上她的脖颈。
南宫音纤细如柳的脖颈微微一动,柔声道:“为哥哥,是我。”
赫连为自暗处走出,仅仅一个动作,他就已经痛得满脸冷汗,没有血色的脸上勾出一个冷笑:“宁汐在哪里?带我去找她!”
该死的狗男女,竟然把他打成这幅模样,千刀万剐也不能够泄恨!
第63章 净室“师妹想先沐浴,还是我先洗?”……
南宫音没答。
赫连为就有些不耐烦,正想继续逼问,忽地又转了念头:“是你救了我?”
南宫音颔首,然后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柔弱和被情人误会的哀怨:“你被宁姑娘重伤,昏迷至今,都是我在照顾你,没有其他人发觉的,你不用害怕。”
“我害怕?”赫连为手上的匕首却分毫未动,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啊,对了,我真的该害怕,只不过我害怕的是你。”
“你怎么会知道风月馆?又在我受伤之后及时赶到?你把我藏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南宫音有系统剧透,自然不能说实话,声音发颤道:“为哥哥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我对你的真心如何你难道还不知晓吗?”
赫连为冷笑,冰凉的匕首在少女纤细的皮肤上重重拍打几下,很快就打出了红痕:“真心?你觉得我会信吗?”
“我、我实在是担心你,所以在你身上放了追踪符,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我保证。”南宫音呜呜咽咽,“发觉你受伤后我怕宁姑娘和不沉哥哥还会找你麻烦,就把留影珠给毁了,然后趁他们也受伤昏迷之后将你救回来,藏在这里。”
她一双曼妙的美目中泪光盈盈,端的是凄楚可怜:“现在外面到处都在搜查伤了不沉哥哥的那两个鬼影,为哥哥你就好好藏在这里吧。我给你带了吃的,刚刚出炉的糯米糕和绿豆汤,可甜呢。”
赫连为哂笑,收起匕首,包着绷带的手指挑开食盖。
南宫音这满口谎话的女人,明明说自己害怕,手里提着的食盒却稳稳当当,连一滴汤水都没洒出来。
赫连为懒得用筷子,直接徒手抓起糯米糕,塞进嘴里。
真心?他才不信这世界上有这种东西。
若有真心,他娘就不会舍得抛下他们孤儿寡父撒手人寰,若有真心,他爹就不会在娘死后带着他改姓入赘,和别的女人恩爱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