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们商户谈婚论嫁也得看父亲看母亲,没道理高门大户规矩更松散?
但凡母亲长久不露面,且等着,交际都不顺利。
这头赵家婆媳皱眉沉思,那边,七姑娘也拧眉,对着五老爷的长随问道:“我也跟着去青州?”
“是,这是老夫人与大老爷决定的,要姑娘随老爷同去。”长随重复一遍。
还是后面琉璃也来了一趟青竹轩,一头雾水的众人才明白前因后果。
“……最后商议出来,大夫人要走一回,出门在外没有男丁护着,总不方便。让五老爷代大老爷,随大夫人差遣。”
后面老夫人又说,三姑娘遭此一事,内心不爽,教七姑娘这个妹妹也跟去,陪她说说话散散心。
本来教五姑娘去更合适,年龄相当,可老夫人没提。
定好两日后出门,青竹轩上下一竿子人都忙起来。七姑娘吩咐了随行的丫鬟:南枝,满月,双儿,立夏,陈小娘子,陈大娘子,一共六个。
翠平留下守着,两个娘子经历不少,沉稳。
南枝也忙,收拾行李,给家里人捎信,又跑去牛稳婆那里“顺”走了好些药材。
两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五月初七一早,大夫人,五老爷,七姑娘三人在福寿堂给老夫人请安后,忙不迭地出门。
一行人从码头登船,途中换乘马车,待驶过一城,由走水路,摇摇晃晃了几日,终于到了青州。
一下船,先去在青州置办的宅子,暂且歇息,又使了快行一步打探消息的小厮来问事。
第47章 秦家的事虽然连……
日奔波劳碌,但大夫人却不觉得累,才入了宅子,还没歇息,寻了一个老爹一个婆子到跟前问话,许是因为着急,没避着五老爷与七姑娘。
先说话的是老爹,“回夫人的话,按照您的吩咐,小的跑了几趟,打听到咱们家姑爷下场应试后,没去游学,只在家温书。倒是有两回应邀去了诗楼,在那儿喝了酒,单两回都与一个陪酒的女郎发生冲突。小的去找那个女郎,花了五十两,撬开了她的嘴。她说,她很久以前就认识姑爷了,是相好,因着会诗词歌赋,在滨州时,姑爷常去带她玩儿。待他到了江州,她也跟来。”
“初相识那时,姑爷十三岁,酒气上脸,想与她有些甚么,”说到这,老爹明显停顿了一下,他觑了眼坐在大夫人身边的七姑娘,见主子们都没有异议,便垂头继续说道:“一晚上试了三回,女郎吹拉弹唱的技艺都用上了,事没成。过后,她只听得姑爷哭了一回,漏了口风,说他在家里也不成。再之后,也有几次,一次都没成。”
“你呢。”大夫人压抑着怒火,朝婆子抬了抬下巴。这俩人,一个向外探,一个向内刺,都是分好的任务。
“回夫人,奴婢寻那些婆子喝酒,听得她们说,秦夫人给姑爷安排过好几个通房,助他知晓人事,但我们姑娘还没进门,这些通房就被处理得干干净净,都说是她们伺候得不尽心。”婆子解释道,“可我再灌了几轮酒,她们又吐了些东西出来。说,说不止姑爷是这般,连他的亲大哥也是一样。通房在外院不足几个月就送走,再也不知去向。”
同样的做法,同样的猜测。也就是说,秦家两个嫡子,都是天阉?
大夫人震惊,她失声问道:“可秦家人不是说,孙子是大儿媳亲生的麽?”
那还是她送姑娘出嫁时问的问题,见唯一的孙子与大儿媳不甚亲近,特意多嘴问,得知她生了孩子后,要管家,对孩子不大上心,便由婆母秦夫人带孙儿。
若照这般揣度,那五岁的秦小公子,到底是何身份?
南枝在一旁听得入神,这秦家好复杂,仔细记住了,回去与姐姐讲,指不定又能写一本吸引人的话本子出来。
“这秦家!”五老爷同仇敌忾,与大夫人说,“明日一去,保准以这事去质问,他们家理亏,还能说我们暗地里查不地道?”
大夫人点头,“正是,只怕明日,秦家几个老爷会拉你说话,你可要小心应付,别轻易着了相,落了下风。”
不是她看低五老爷,实在是五老爷不成个样子,几杯酒下肚,姓甚名谁都忘光光。
“大嫂只管放心。”被大哥敲打过,五老爷也不敢粗心大意。
“七姑娘,你就去房中陪姐姐,其余事情一概不用管,可使得?”
七姑娘起身,“听伯母的话,我也很久没见三姐姐,都想她了。”
挨个交代一番,大夫人便说散了。
翌日一早,南枝正给七姑娘搭香囊,满月便进来说道:“秦家来人了,刘夫人并一个年青的娘子,是一个庶子媳妇,称谭夫人,眼下两位夫人正与大夫人说话。”
秦家各夫人都年轻,并不太好以年长年幼的称呼区分,于是便用她们的姓称夫人。譬如刘夫人,就是秦家大公子的夫人,秦大郁郁不得志,如今正在家里,也没有当官。
七姑娘到饭厅的时候,大夫人正在用膳,刘夫人坐在一旁陪同,谭夫人用公筷服侍大夫人,好一个“赔礼道歉”。
大夫人心安理得地受着,她们理亏,也不敢有甚么怨言。见着七姑娘,她说道:“七丫头,过来一道用早饭,菜薄,少少吃两口就是。”
“伯母。”七姑娘先是向着大夫人行礼,又微微曲膝,“见过刘夫人,谭夫人。”
“不必客气,早听李夫人说过你,今日一见,果真小小年纪便初见风姿,瞧瞧这眉眼,与李夫人一模一样,隽秀得不行。”刘夫人原是想借着七姑娘夸李夫人,由此讨好大夫人,可谁知这端着面孔的贵妇并不吃这套。
“到底是我女儿福薄,再好看的脸又如何,没人疼没人爱,下辈子指望谁去?以后不定孤苦无依,老死在哪儿也未可知。”大夫人满嘴嘲讽,她如今火气正旺,甭管刘夫人如何讨好,谭夫人如何低声下气,她也全然不顾。
太好说话,这秦家的人还以为她软弱呢!
待五老爷也到了,一行人终于出门。
刘夫人来时带了几辆马车,低调的靛蓝,是青州最常见的颜色,打眼一看,教人分不清是哪个府上的。
等到了秦府,七姑娘见礼后,由三姑娘的丫头引着去往六房。
“姐姐。”
南枝趁机偷瞄三姑娘,她身上完全没有初为新妇的那种甜蜜感,脸色蜡黄,身形消瘦,似乎是短短几日就瘦了一大圈,憔悴得不成样子。
乍然见了熟悉的人,哪怕从前不大对付,可三姑娘委屈上心头,竟抱着七姑娘好一顿哭诉。
七姑娘无声叹气,手轻轻拍着三姑娘后背,安抚道:“三姐姐莫急,伯母还在外面,等会儿你就能见到她了。若不是祖母不能舟车劳顿,伯父又公务繁忙,他们两个也想来为你做主。”
只这么两句好话,就让三姑娘眼泪再度簌簌而下,她才多大?刚及笄,就遭了这些事。若不是程妈妈机灵,只怕这会儿她都得让秦家的人欺负死了。
等三姑娘不哭了,七姑娘又问起原委,只这种事到底不光彩,三姑娘羞于启齿,最后还是她身边的白霜开的口,“七姑娘,这事我也清楚,便教我说给你听。”
白霜特意等了一会儿,见自个主子没有出声反对,就从完完整整把事儿说出来,“原是大婚第二日,奴婢们见夫人脸色不妥,追着问了好些话,以为六爷与夫人闹别扭,只是一连好几日,六爷不再来正院,夫人带着我们,去外院请了六爷来,当晚,六爷宿在这儿,只是第二日,夫人脸色更差了。”
她们这些丫鬟还不知事,程妈妈却有经验,一通胡乱的猜测后
,被她猜中,着急忙慌地问了三姑娘,果真证实了,六爷他不行!
“程妈妈急坏了,直言秦家这是骗婚,她把利害与夫人说了一道,又教夫人先不要声张,容她出府回李家寻求助。只是六爷欺人太甚,不在正院宿着,只在书房,教夫人被其他妯娌耻笑,夫人哪里受的住这般遭遇?程妈妈不在,我们又劝不住,所以夫人那时拉上六爷,直接去找上边两位长辈,老爷与秦夫人。”
三姑娘在家里横行霸道,嫁了人,也就是初初遇上这事让她慌乱一瞬,待程妈妈去娘家找救兵,她自觉忍无可忍,瞬间把秦家闹了个天翻地覆。
“也就是在那时,我们才知道,大爷也是不成的,只不过他比六爷好一些,能行房。”白霜没经人事,说到这时脸微微泛红,她说,“夫人便质问,那贺哥儿呢?他怎么来的?”
别说是夫人,就连她们这些丫鬟都怕起来,万一秦家不作人,作践儿媳可怎么办?程妈妈说了,以前就有那种人,媳妇不能生,去别家借种,这不是逼着妇人去跳河麽!
好在秦家还没那么不要脸。
“这贺哥儿,是五房的孩子。”
这转折,使人茫然,怎的又能与五房扯上关系了?
在白霜的讲述中,秦家一共六位爷,前面四个多年不能生育,倒是五爷有些不同,姬妾帮他生了两个女儿。
恰好四年前,他妻子陆夫人有了身孕,上边几位主子一合计,以回家祭祖的借口,让刘夫人与陆夫人回去一趟,等再回来时,刘夫人生下了贺哥儿,陆夫人难产,孩子生下来便去了。这般就不是过继,不用教大房被人耻笑。
如此,嫡长子这一房有了继承,一切便好了。
“她们还想让我也与刘夫人一般,演几个月的戏,养他人的孩子,为着有香火。”三姑娘恼怒,恨极了秦家。
“为何,单是五爷这房有孩子?”七姑娘问,拢共六位爷,只一个有孩子,怎么看怎么骇人听闻。
但也奇怪,秦老爷能生下六个儿子,不管嫡庶,都证明他没问题,怎的儿子们却有问题?
“这里头,还有一桩事呢。”白霜解释。
秦知州是庶子,上头只有一个嫡出的哥哥,很出色优秀,三十而立便成了京官,眼看着仕途一片大好。可突发暗疾,教他下身瘫痪,成了一个只能在床榻上等着人服侍的废人。
于是,从前他的资源,都尽数让瞧不上的秦知州夺去。从前有多光耀,如今就有多落魄。秦知州每每去探望,都是那么出彩夺目,有一回穿了官服去,那哥哥顶不住心里的嫉恨,于是使了手段。
吩咐奴仆每月给秦知州府上送东西,吃穿住行的都有,秦家的人以为他想要一个依靠,为此特意讨好弟弟,故而也接受了。
其中有一些物件,特意指名送给秦知州的几个儿子。五爷与六爷前后脚出生,身份却截然不同。
五爷生母是秦老爷后院最不起眼的一个姨娘,一个大厨房的烧火丫头,秦老爷醉酒后与她有了关系,她算不得美,很快失了宠。
但一晚,她就有了。生五爷的时候血崩,连孩子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之后,五爷便给了另外一个姨娘抚养。
而六爷却不同,不仅是嫡次子,他生那天,秦老爷得到调令高升,在秦老爷看来,就是小儿子生而带福,怎么能不宠爱?
于是,秦老爷哥哥送来的东西,五爷那份,被秦老爷吩咐都给六爷,还是秦夫人看不过眼,又私底下分一些好的给五爷。
“那些东西里,藏了合在一起才能生效的毒药,能使男子不能生育。”
所以,在秦家六个儿子中,唯有五爷受到的影响最小。
而发现问题时,大爷十六岁,六爷才六岁。大爷能行房,六爷却是行房都做不到。因着他享了双倍的毒药,那药性猛烈,坏了身子。
“罪人说,他不想让老爷这一房兴旺,故而出此下策,坏了根基。”白霜捏着手帕,对秦老爷的哥哥憎恨非常。
她本是陪房,也是夫人定好的,将来给她开脸,让她当六爷的姨娘。
但一切都毁了,不能生的男子有何用?
“这……”饶是七姑娘见过再多的阴谋诡计,像这般要人断子绝孙的,那还真是闻所未闻。
太狠毒了!
“我不想在这儿。”三姑娘哭得哀哀戚戚,她难不成一辈子就耗费在六爷身上?
过了一个时辰,大夫人到了,母女俩一见面,都是不能自控,泪水决堤,浸染了好几条帕子。
趁着这会儿,七姑娘出门走走,南枝却与她说,“姑娘,奴婢渴了,能去找白霜姐姐要一盏茶喝麽?”
“去吧。”七姑娘点头,南枝做事向来有分寸,估计是有了甚么想法,不然不会无缘无故去寻白霜。
“诶。”南枝往回走,白霜在茶水间坐着,“白霜姐姐,路过扬州时,见到有漂亮的珠花,我买了几朵,你看喜不喜欢。”
专门用来交际的物件,打造不算精细,胜在颜色搭得好,又有指头恁大的珍珠,泛着晶莹透亮的色泽。价格稍贵,恰好适用于与白霜拉近关系。
果然,白霜欢喜得紧,“难为你还记着我。”
“可不是,三姑娘成婚那日,还是姐姐给了我一个蜜饯子吃呢,那滋味,甜得入心。”南枝提前从前的事,等白霜表情愈发放松自如后,问她,“姐姐,那罪人用的手段是甚,我还小,没见识过,你能与我说一说麽?”
白霜回答道:“两份吃食加上染了药的衣料,这三种单拎出来无事,可合在一起,那就是毒中之毒,不会让人立马死,只是影响那处,将来还可能危及寿数。”
冰蛇草,乔木果,红榴信子,白霜提到的三种药物有一份不常见,其余两个是常见的药材,用于炖特定的补汤或是焚烧后散发清香味道。
南枝记性很好,曾经见过冰蛇草与红榴信子这两个词。而这地方不是旁的,正是在李府时,七姑娘管理五房看得记册子。
五老爷的外院就能见到这两种药物,而且是他日日用着,然而乔木果却并没有。
但这事也给了南枝一个提醒,没有乔木果,或许还有别的药材能与这两种发生反应,进而变成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