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开了箱子,选了一块一样的料子,翠竹正好进来布膳,问她,“姐姐,这是干什么?”
“你今日拿来的肚兜主子已经穿上了,很喜欢,便吩咐我多做一件。”南枝扯谎。
“主子怎的不叫我,倒累着南枝姐姐的手了。”翠竹没甚么精神,却还是扯出一抹笑容。
“你们学着如何出入上下,过后我自有事儿要你们处理,绣肚兜帕子这些小事就交给南枝去做。”李安宁说起谎来更是想都不用想。
听着这话,翠竹脸上有了真实的笑容,“谢谢主子。”等主子重用她,她就能……
既然已经得知翠竹不太对劲儿,南枝就亲自盯着
她。
如今各宫的饭菜统一由御膳房的小太监小宫女送,南枝特意命翠竹去领膳,果然瞧见她与一个小太监眉来眼去,停留的时间还蛮久。
那小太监脸上还有一块黑斑,在唇边,倒是好认。
南枝先默默记下来,预备着私底下偷偷问金桂。
过了两日,永福宫却传来了容嫔染病的消息,还有延禧宫的安贵人,也感染了时疫。
这下子各宫就更加紧张,但凡有人有个头晕眼花,也必得报给太医院。
“容嫔怎么会染病?”南枝与李安宁说闲话,顺带观察她的神色,李安宁没有丝毫震惊,想来上辈子也有这么一件事。
“谁知道呢,或是运气不太好,或是有人故意使坏,都没准。”李安宁细细回忆。
前一世容嫔也染上了时疫,被隔在永福宫哪里也去不得。后面司马家的人上奏陛下,送了好些药物进来,她就福大命大挺过来了,没事。
不过时疫影响了她的容貌,在她脸上留下了两处不大不小的斑点,盖了粉能遮住,但陛下也许是见过她不上妆的模样,后面渐渐的很少召她了。
待她痊愈,陛下为了宽慰她,就会晋升她为贵嫔,再过一两年,会升她为妃。
入宫两三年就无子封妃,已经比原来的老人都出众了。
后面的事她就不清楚了,也不知晓容妃有没有更近一步,当上贵妃甚至是皇后?
“主子,您说,如果容嫔被人下毒手,会与害您的是同一个人麽?”南枝脑子飞速在转,思索谁动的手?
能干出这样的事,至少也要有强硬的家世亦或是手握管理后宫的权力,熙贵妃,德妃,淑妃,华贵嫔,是她们当中的哪一个?
前三位就不用说了,单是华贵嫔让人摸不透。她家里世代武将,祖父与父亲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所以华贵嫔很有份量。
可她那样的身子早不能侍寝了,害其他妃嫔有什么用呢?
宫中日子难过,煎熬了十来日,南枝见翠竹屡次打探李安宁,有一次她没有收敛神情,满眼都是失望。
“南枝姐姐,永福宫与储秀宫开了宫门了,说容嫔已经痊愈,无大碍了。”小高子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打听到这些,“钟粹宫还没有,听说时疫厉害着,三公主烧了好几场,差点坏了脑子。”
时疫在宫中闹腾了将近两个月,所幸已经平息。倒是皇宫外面,时疫依旧肆虐。
六月初三,各宫解了禁,能四处走动。
南枝去御膳房提膳,向金桂打听那个嘴角长黑斑的小太监,金桂站在树下,低声回答道:“他叫文安,在御膳房干了两年了,老实不多话,旁人叫他做甚他就做甚。姐姐怎的问起他,可是他得罪了姐姐?”
“有一回他送膳到长春宫,我观他做事挺沉稳的,主子有些心思,所以多问你一嘴。”
听南枝这样说,金桂还以为林美人瞧中了文安,想调他过去当差,心生羡慕的同时,他说道:“姐姐有好事可别忘了我,我小金子小桂子上刀山下火海都使得。”他拍着胸脯,眼睛亮晶晶的。
南枝差点笑出声,“行了行了,喏,给你的,我想吃酸辣鱼,这个能做到麽?”她拿出一锭银子塞入金桂手里。
金桂赶紧揣怀里放好,“我这就给姐姐拿。”
“诶等等。”南枝把他喊住,交代道:“先别走漏了,我得再看看他品性。还有,他一般往那处送膳?万一这是哪位主子使惯了的人,我们主子就不好夺人所爱了。”
金桂想了想,回答道:“挺多处的,像储秀宫、延禧宫以及咸福宫,他都送。不过姐姐放心,我看他这个闷性子,若旁的主子喜欢,早提拔了,也不用在御膳房任人使唤。”
“行,你去吧。”南枝有了成算,后头提膳回来,还找了小高子问翠竹的去向。
如此问到了,才与李安宁回禀。
李安宁听她一五一十说了,嚼着一口鱼想东西,“延禧宫,储秀宫。”
“她跟两个宫里的人都有接触?”李安宁沉思。
“主子,现在咱们有两个法子。一个,直接抓了翠竹诈她,也许能问出幕后黑手。第二个,给翠竹传一个错误的消息,咱们再看谁有异动,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找出那人。”
但第一个法子有点不可控,万一翠竹咬死不说亦或是随意乱说了一个人,她们就会变得被动。
“咱们暂且留着她,慢慢想一个不会出错漏的办法去探一探幕后的人。”李安宁说,她赞同第二个法子,“况且,说不定咱们还能借她的手办成一些事。”
主仆俩达成一致。
“主子。”小卓子进来回话,神色焦急,“静贵嫔方才去了勤政殿求见陛下,不知说了甚,被陛下训斥了一顿,现下被送回来禁足。静贵嫔晕厥,这会儿正在正殿里等着太医把脉,主子可需要过去瞧瞧?”
李安宁深深看了小卓子一眼,对他的着急看在眼里,随后对南枝说道:“给我梳妆打扮。”
主位有恙,她是得在近榻边伺候。
“林美人。”西青给她行了礼,又对后边进来的江美人与沈才人说道:“两位小主请坐。”
“娘娘怎么样了?”江美人这会儿心急如焚,静贵嫔做甚要惹怒陛下!
要是连累了她不得陛下喜欢,那她还有甚么指望?
太医匆匆赶到,给静贵嫔扎针后就下去开药。
“呜呜。”静贵嫔醒了后也不理殿内的人,自顾自地哭着,声音凄厉,似是遭遇了最委屈的事。
“主子,您别哭。”西青安抚。
“陛下,陛下好狠的心……”静贵嫔捂着心口,脑子里又回想起在勤政殿的事。
她哀求陛下把三公主抱回长春宫抚养,字字珠玑。
“陛下,三公主还那样小,在钟粹宫就染病几次,华贵嫔没有尽心照顾公主。陛下,臣妾没有别无所求,只求陛下能让臣妾亲自养公主,恳请陛下开恩。”她把头磕得砰砰作响。
皇帝从一开始的耐心安抚到不耐烦,最终冷声说道:“当初是你说的华贵嫔性子好,不会薄待三公主,所以太后才下令让华贵嫔养三公主,现在你又后悔,朕看你是无理取闹。”
静贵嫔头晕目眩,她从没想过身份低微的自己能晋升为一宫主位,所以作出了错误的选择。
第67章 中计永寿宫。……
。
“陛下喝口茶消消气,静贵嫔也是爱女心切,这才在勤政殿口不择言,陛下千万不要恼怒,且看在她这些年都安分守己的份上原谅她吧。”熙贵妃替静贵嫔求情,站在女子与母亲的立场上,静贵嫔着实可怜。
“也是臣妾不好,倘若当初没有向陛下请求大封六宫,兴许静贵嫔也不会多生妄念。”要是这会儿还是嫔位,想必静贵嫔只会对华贵嫔心存感激,哪里会闹得不成体统。
茶水七分烫,入口正好。皇帝喝了好几口,这才说道:“也不怪你,你想让她们日子好过一些,朕都知道。”
譬如静贵嫔,贵嫔与嫔的待遇显然不可相提并论。再譬如安贵人,先前是安美人,给她晋封是为了脸面,旧人不至于向新人行礼请安。
“陛下。”能被皇帝体谅,熙贵妃多少有些触动,她劝道:“静贵嫔想必知道错了,等她禁足解了之后,大概也想通了。到那时,陛下再召她,给她个机会吧。”
只要能侍寝,静贵嫔就有再生育
的可能。
熙贵妃的心思皇帝清楚得很,“你呀。”他生不起气,正是因为熙贵妃内里柔软,他才会给她贵妃之位,还让她暂代皇后之权。
可也因这份心软,她不可能当皇后。
“她不懂得服软。”皇帝已经不大想见静贵嫔,“今天见了朕,只顾着开口求三公主,丝毫不顾及朕。”
熙贵妃叹息,知道皇帝不想再谈论此事,便主动转移话题,“永福宫容嫔,陛下打算给她甚么补偿?”
容嫔遭受无妄之灾,毁了容貌,这辈子该如何过呢?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容颜,容嫔当真能放得下?
“臣妾让夏梨去看过容嫔,她伤心得很,时疫去了,但又发起高热,折腾了两日。”熙贵妃特意提容嫔,也是知道她身份不同。
司马家对皇帝忠心耿耿,而且族中不乏年轻有为的儿郎,先皇后又出身司马家,可见份量是不同的。
容嫔那样的家世,哪怕没有子嗣,一步步熬,都能熬到妃位甚至是贵妃的位子。
“便给她封个贵嫔,搬去永福宫正殿,再拨些补品,让她好生将养着就是。”皇帝说罢,又想起刚有孕一个月的沈嫔,“待沈嫔诞下皇子,便也给她晋升,到时候让内务府拟几个封号。”
“这是应该的。”熙贵妃说,沈嫔是太后的侄女,待遇自然不同。
要是论起来,容贵嫔与沈嫔的身份都比她要高,要不是她入宫早,只怕还比不得她们两个。
“你早些歇息,朕去看看容嫔。”
永福宫,西侧殿。
王宝林正喝着酒,小宫女菊儿劝她,“主子,小心容嫔发现您喝酒。”
“怕甚么,她只顾着自个难过呢。哪里管的着我?”王宝林浑身轻飘飘,舒坦得不行。自从东侧殿砸了几套物件之后,她就得知了容嫔毁容。
怎能不让她高兴呢?一直高高在上瞧不起她的容嫔,如今成了一个不敢出门的人。
“菊儿,你说,如果陛下再来永福宫,我能不能伺候陛下?容嫔那个样子,想必已经很难得到陛下喜欢了。”王宝林的脸色越想越红润。
“陛下驾到——”
王宝林再次欣喜若狂地冲出门——还是只能见着陛下入了东侧殿。
她喝了酒,酒气上头扰乱了思绪,便直接带着菊儿往对面走。
宫女们都不敢讨容嫔的嫌,守门的是个无甚经验的小太监,老老实实进内回禀,“启禀陛下,王宝林来请安了。”
皇帝正安慰了容嫔几句,可容嫔不声不响,连小太监说王宝林在门外,容嫔也冷冷淡淡。
“让她进来吧。”皇帝吩咐。
王宝林主动热情,容嫔冷淡自怜,皇帝的目光便偏移几分,落在秀气的王宝林身上。
脸颊两边的红晕为她增色,她娇怯着,时不时抬眸看他一眼,过后立刻停下,似乎很羞涩。
“容嫔姐姐不方便伺候陛下,陛下可要去嫔妾那儿?”见他们二人闹不妥,王宝林顺势抓住机遇,直截了当地开口询问。
皇帝很意外她的大胆,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并没有拒绝,而是点点头,“你好生养着,朕过两天再来看你。”
“恭送陛下。”容嫔有气无力地谢恩。
书画都急疯了,不住地说道:“主子,您为何不留下陛下?就由着王宝林抢您的恩宠?这,陛下明明是来瞧你的呀!”
容嫔捧着小镜子,“留陛下有甚么用?看我这张倒胃口的脸麽?”以色事他人不得长久,可在宫里,没有美色,是不能引起陛下的注意的。
“我的家世能让陛下垂怜我,可不能让陛下宠爱我。”容嫔还年轻,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
当晚,王宝林侍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