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生了一个皇子,哪怕不能亲自养育,可她是皇子生母,总归不一样的。
如今,都化为泡沫了。
“嫔妾若是早戴了这个香囊,想必也会有症状,那就能避祸,说不得能保住皇嗣。陛下,陛下,嫔妾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愉美人原先不知道有孕,她刚想出门,忽的腹痛不止,一请太医,说她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小产。
皇帝看向李安宁,眉心微沉,“林贵人,你可有解释?”
众妃嫔也看着李安宁,眼神中蕴含诸多情绪,幸灾乐祸,痛快,嫉恨,嘲弄……
“回陛下,嫔妾是送了荷包,可嫔妾绝对没有给荷包熏香,况且,哪怕嫔妾宫里有药材,也只是一些太医院开的凝神静气的药材,断不会害人,太医院可以作证。”
“即便太医院是开过药,可谁能保证你没有额外在荷包上使手段?保不齐,狸猫换太子,又或者,你给他人送的贺礼都是含有不干净东西的?”淑妃突然看向皇帝,一脸的凝重,“陛下,若是由着林贵人住在宫里头,只怕会搅得不安生,臣妾也怕遭这些罪呢。”
这是要把李安宁赶出宫的意思,甭管是去寺庙,还是别宫养着,此生都不能再回京城。
面对这般危机,李安宁在想法子,脑子里打着旋风,闪过许多念头,她察觉到南枝扯了扯她的袖子,有甚么从她脑里浮现出——她想到脱身的办法了!
“陛下,嫔妾有证据证明这不是嫔妾送出去的荷包。”李安宁行礼,表情安定下来。
“哦?”皇帝微微抬头,“且说。”
“嫔妾无甚特别的喜好,便时常把库房里的物件拿出来玩,像手帕、荷包、汗巾子这些东西,我也时不时拿出来看看。有一日觉得,内务府的东西做工差不多,便想着弄点不同的,所以嫔妾就吩咐了宫女,让她们把这些玩意儿添些花样上去,与其他妃嫔的分辨开来。若嫔妾没记错,送给愉美人的荷包中正是在里头绣了一片叶子,得翻出来才能看见。”
李安宁一口气说完,她也是被惊到了,一时没想起来。这个手段还是南枝做的,与她汇报了,她便放心交给她。
当时南枝是这么说的,“都是一样的物件,万一别人弄错了呢?遇上甚么事儿,不好辨别,岂不是要我们吃哑巴亏?而且咱们不仅要绣,还要绣不同的东西,让他人不能轻易抓住我们的把柄。”
不曾想,今日竟正好用上了。
宫女把荷包翻过来,在特定的位置细看,“启禀陛下,没有绿叶。”
李安宁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若是陛下不信,大可以让人回宫去寻另外一个荷包,嫔妾保证那个定有额外加上去的刺绣。”
皇帝上下打量李安宁,随后眼神带了些温度,侧头对夏忠实吩咐道:“让人快马赶回宫里查一查,明日一早,朕要看见结果。”
“是。”夏忠实急急忙忙出去了。
这下,轮到康贵人拧眉了。
看林贵人这个样子,倒似信心十足。若她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事在她身上?
“康贵人,你有甚么想说的?”皇帝问道,他看向面容硬实的康贵人,眼神锐利,像是一柄锋利的剑,能直戳人心。
对于这个威远大将军的孙女,他不大喜爱,外貌倒是其次,主要因着她硬邦邦,开口闭口就是边关生活,一回两回还挺新鲜,他也爱听。可次数多了,便不大有趣,偏她还讲着那些事,实在没意思。
但只要她安安分分,往后他也打算给一个妃位,以示意威远大将军:朕还是信任你们家的。
可如果她有别的心思……
“陛下,嫔妾没有。”康贵人摇头,只她手上功夫不错,嘴却笨,三言两语辩不明白,还把自个急得头上冒汗。
愉美人指着康贵人,恨声道:“定是康贵人嫉妒嫔妾得陛下宠爱,故而出此计陷害嫔妾。”不管是林贵人还是康贵人,只要是有不轨之心,那就是她的仇敌!
皇帝投向康贵人的眼神中含了怀疑,一旁的熙贵妃温声安抚道:“康贵人,你先别急,慢慢想,兴许能想到证明自个的证据。”
然不管如何思虑,康贵人仍旧张了张嘴巴,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自小接触的都是马儿还有草原,让她说道挑选好马她能如数家珍,可让她为了小物件而掰扯,她是真的半分头绪都没有。
“陛下,嫔妾绝对没有做这样的事。”康贵人只能重复这句话。
“康贵人说没有就没有了?若是林贵人是清白的,那便是你有罪,谋害皇嗣与妃嫔,你可担不起。”淑妃讽刺,她谁也瞧不上,包括这个粗苯的康贵人,武将家的粗人。
“淑妃此话倒像是认定康贵人有错了?方才你也是这般给林贵人按罪,现在又换成了康贵人,陛下还没有说甚呢,熙贵妃也没有表态,淑妃妹妹何必着急。”“老好人”德妃站出来,让这场面多了一丝火药味。
“哼。”淑妃瞥她一眼,眸光流转,蕴着风情,她说道:“陛下赐臣妾协理六宫的权力,那臣妾必有责任弄清楚前因后果,否则后宫管理岂不是一塌糊涂?德妃没有宫权,自然不明白这个道理。”
眼见德妃脸色黑了,淑妃就把头转回来,打了胜仗一般得意。
还敢踩着她作好人,心肝这会儿难受了吧?
“吵甚。”皇帝轻轻问,内室一下子就安静,半分声音都没有。
“传朕旨意,康贵人禁足杏花春馆,无朕的命令不得外出,明日结果一出,再另行处罚。都散了吧。”
“陛下!”康贵人倏地跪下,不可置信地抬头,“陛下不相信嫔妾麽
?”
“你要让朕信你,也该像林贵人,拿出些证明。”皇帝眼皮抬了抬,说道:“机会,朕已经给了,可你支支吾吾,让朕怎么信?”
前些天威远大将军还传了信,提到他这个孙女,说她性子淳厚。如今看来麽,倒也不完全是。
皇帝正预备起身,忽的,在康贵人身边跪着的宫女开口了,“陛下,奴婢有话要说。”
“何事?”
“奴婢记起来,这个荷包,王宝林也碰过。内务府送这个荷包来的时候,正巧王宝林也在,她拿起荷包好一阵儿,我们贵人原本想把荷包送给她,可她说不必,容她日日来瞧瞧就好。奴婢记得有一回,王宝林来了,心情不好,贵人就让她去库房里挑样物件带回去,当赏玩。”
“到了库房,王宝林便支开奴婢们,约莫过了半刻钟,王宝林挑好了先回去,等奴婢再回来,预备关上库房的门,却发觉放置荷包的匣子被动过,奴婢打开,正巧捡到了一颗银珠子,那是王宝林戴的尾戒子上掉落的。”
“奴婢把那银珠子偷偷藏起来,过后才跟贵人说了。”那宫女说到这,瞅了康贵人,“王宝林还说荷包很好看,让奴婢给贵人戴上,可奴婢嫌它,所以放得远远的,后面要送礼,就把这个荷包送出去了。”
“你有何证据?口说无凭,谁知道是不是撒谎?”淑妃问,“再说了,银珠子算甚么,王宝林隔三差五去咸福宫一趟,保不齐甚么时候落下了。”
“有的,后头奴婢拿起荷包挨个检查,其中有一个的味道不同,奴婢记得在王宝林宫里也闻过,要是下力气去寻摸,定能发现蛛丝马迹的。”宫女急急解释道,她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康贵人与王宝林的情谊了,自个主子都快不保,哪里还管的上那些个?
李安宁随大众,也看向面色乍然煞白的王宝林。果真是虎狼,她虽然知道王宝林包含祸心,但不了解手段。
难怪呢,前一世从行宫回来之后,康贵人莫名其妙就失宠了,后面景宁六年的大封六宫也没有她的份儿。
上辈子,原本是她与王宝林走的近,康贵人是偶然才与王宝林一同玩,没有去过咸福宫,所以大概率,王宝林算计康贵人时,宫女是找不出物证的,自然,康贵人就只能背黑锅,被陛下厌弃。
这一次,那就完全不同了。
“这事康贵人知不知道?”皇帝问。
“奴婢本想与贵人说,让她提防王宝林,可贵人生病时,是王宝林一日三次过来看望,奴婢便没有说了,故而康贵人是不知晓的。”宫女说着就磕头,她这是心虚,其实康贵人是知情的,不过将信将疑,还说她太过疑心病。
但话不能这么说,本来皇帝就已经对康贵人不满,如果得知康贵人明知有不妥却不为自己辩解,那就比林贵人差一等了,显得更不出众。
“王宝林,你可有话要说?”熙贵妃问,“可要解释?”
“嫔妾……”王宝林唇白脸青,断然想不到这个宫女竟嗅到了味道。
“陈云海,去吩咐夏忠实,让宫中的太医去永福宫搜查一遍。”
“陛下。”王宝林失声惊叫,如果让太医去永福宫搜宫,那她以后还如何立足?
“朕心里有数,若是冤枉了你,便给你晋位,若没有……”
王宝林忽的遍体生寒。
“暂且都回去,这事明日就能有定夺。王宝林与康贵人都禁足,且等宫里消息。”皇帝下令,又走到李安宁身边,“回去好生歇息。”
方才还差点哭到晕厥的愉美人喊了一声“陛下”,但是皇帝没有回头,只说道:“好生照顾愉美人。”
熙贵妃只能安抚她,心里叹息:皇帝对愉美人有些不虞的,因着太医给妃嫔们请平安脉是十日一次,而愉美人为了练就纤体,命太医一个月才去一次。
所以这一个多月的身孕恰好没有被诊断出来,愉美人也就不够细致,用了旁人送来的东西。
“按照陛下的旨意,康贵人暂且在杏花春馆别出门,王宝林,你也先禁着。”熙贵妃不管王宝林是否有孕,只要事关她,这事就不能轻易善了。
第73章 改封号今夜注定……
定有许多人睡不着。
“方才可吓到了?”南枝抱来新的被子,又把冰盆推到角落,“奴婢觉得,康贵人也不完全是豪气侠义的,起码陛下让您与她辩驳时,她直接就说宫里不用那样的香,这意思不就是把罪推到您身上?”
也许站在康贵人视角,她的确认为香囊不是她的,故而才急于辩驳,人之常情。可两人立场不同,南枝还是对她喜欢不起来。
“要不是咱们机灵,证明了香囊不是我们的,主子还不定怎么样呢。”依照皇帝的性子,李安宁定不能再得宠,等同于打入冷宫了。
看看康贵人被陛下冷落,就知道她将来日子肯定不好过。而康贵人背后还有大树护着呢,都照样得此待遇。
“她运气倒好,那掺了东西的荷包被她送出去,若是自个留着,闻多了日后子嗣艰难。”回来的时候,南枝就把荷包浸染的药与她说了,很毒的。
从这,也能看出王宝林的阴狠毒辣,那东西在库房,不管是被康贵人用了还是拿去送礼,多少也会有人遭殃,届时还是康贵人倒霉。
康贵人帮了她恁多呢,先前她迟迟没侍寝,被内务府的人怠慢,也是康贵人回了熙贵妃,这才让她舒坦些。
“她就像一条蛇,你看着她很温顺,其实早谋算着咬你一口,又或是毒液已经入眼,遭了她的道。”李安宁冷笑着说,这样的人千万不能交好,哪怕是虚与委蛇也不行,她就爱害对她好的人。
“奴婢在后面看见了,康贵人的宫女一开始有些异样,奴婢猜想,她打头不想说,后面牵连到康贵人,她才急切出来解释。”
“人心都是如此。”李安宁摆摆手,“只望着事情快些了结。”她得等皇帝对她态度好些,借此谋些好处。
不远处的杏花春馆灯火通明,宫女荔枝打了水来,想给康贵人净面,“主子,别难过,明儿就有结果了。待到那时,陛下会垂怜您的。”
康贵人怔怔地望着跳动的烛火,一言不发,过了许久,风带了咸湿的气味进来,她才恍然回过神,“我还是不习惯湖水的味道。”
“主子,别多想。”荔枝安慰,她明白康贵人这是想念边关了,那里黄沙遍地,日子不好,可胜在自由自在。
“从前都是直来直往,我还没遇过她那样的人,背后捅刀子,我待她不好麽?”康贵人喃喃自语。
“主子。”荔枝好容易才安抚住康贵人,等她睡下后,才叹息一声:主子在京城没有相熟的人,所以那个王宝林一靠近,主子就亲近她。
哪成想那是一只要人命的铡刀呢?
*
翌日,众人到熙贵妃这儿请安。
昨儿德妃被淑妃刺了一句“没宫权”,今日就先开口问道:“晨起看见了夏公公到碧桐书院,可是昨日的事探清楚了?”
“正是。”熙贵妃神色倦怠,摸了摸耳坠子,声音不大不小,“在王宝林住处发现了那种害人的毒药,藏在进门处插花的花樽里。得了信儿,天不亮,就把王宝林身边的菊儿押去审问,问出来,那些东西是王宝林藏在鞋底里偷带进来的,为的就是害人害己。”
王宝林出身贫寒,她外祖父以及舅舅都是郎中,她学了一手,又特意缝制了能藏药的鞋底子,轻薄得很,外表看不出异样,借此瞒过了入宫搜身的嬷嬷。
“竟有这般手段?”淑妃挑眉,搜身的嬷嬷们会查看各色簪子、手镯,但很少去看鞋底子,毕竟是脏物。
“包藏祸心,要是害了愉美人没被发现,说不好下一个是谁。”容贵嫔后怕,王宝林是她宫里的人,焉知会不会对她不满,一副毒药杀了她?
“那如何处置她呢?”德妃询问。
“陛下下了旨意,让王宝林挪去远一些的曲荷院子住,等生下皇嗣,便由容贵嫔抚养,她自个就永远住在行宫,不得回宫。”其实陛下原话不是这个,而是等她生了,赐毒药。
只不过她稍稍美饰了一下,别吓到这些妃嫔。
“至于愉美人还有康贵人,各赏赐一些玩物,林贵人,你也受了委屈,本宫赏你几样玩意,略宽心。”
“嫔妾谢娘娘赏赐。”
“这样的事到底不光彩,你们注意分寸,别乱传偏信,不许再谈论这件事,回了宫,也当作没事。”熙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