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橙云陪着李安宁去永寿宫请安,南枝则是去御膳房领膳,这还不止,小厨房她也去了。
“是南枝姑娘,快坐快坐。”高管事招呼,拍了拍小太监的头,“没点眼力劲儿,给姑娘搬个凳子,让她干站着麽?”
“是。”小太监很是殷勤,南枝对他笑了笑,“多谢。”礼多人不怪。
她视线往正在炒菜的齐大厨身上看,隐约猜到了甚么,问高管事,“可是给沈才人做菜?”先前齐大厨一直很闲,除了给贞贵人做菜,其他两位妃嫔他是不管的,故而只要南枝一来,他就过来搭关系。
今儿倒是例外了。
“是呢,方才沈才人身边的灵儿来了,说沈才人想吃个清淡的菜色,有锅气的,问齐大厨能不能做。”高管事解释,他只做辣菜,所以清淡菜都是齐大厨经手。
“哦,好像还是第一回 吧?”
“对于你来说是第一回 ,对咱们来说是第五回了,有时候静贵嫔娘娘会让我们给江美人与沈才人做两道菜,又或是沈才人实在熬不住了,嘴里没味儿,才使银钱给我们换菜吃。”高管事说。
这也正常,小厨房说给主位设的,加上江美人与沈才人不得宠,他们也不会主动孝敬。
但贞贵人却不同,入宫就得宠到现在,他们时常孝敬一二,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菜好了麽?”灵儿来取菜,看见南枝,到她身边套近乎,“今日没跟着贞贵人去请安?往日都是你跟去的。”
“总得让她们历练历练,不能我时时刻刻看着,再说了,我待在宫里,也要帮主子处理事儿。”南枝一边解释一边想,看来侍寝的威力真是大,不只是小厨房变了,灵儿也变得大胆。
“是麽。”见齐大厨递菜,灵儿便不多说,拿着篮子回了西侧殿,邀功道:“主子吃这个,比大厨房的菜色好多了。”
灵儿目光左移,桌上有六道菜,荤素汤都有,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主子都多久没吃过这样的菜色了?
沈才人慢慢吃着,她胃口不大,很快吃了一部分,指了指剩下的,“这些你们吃了吧。”
“主子再吃一些吧,您太瘦了,陛下会心疼的。”贴身伺候沈才人的芙蓉说,她这话已经是美化过得了,陛下可是直接说沈才人干巴瘦弱。
“不吃了,等会儿还要吃药。”沈才人眼睛乌黑,看着新换上的鲜花不言语。
她心里有些悲伤,仿佛已经看见了她日后的命运,也如这花一样,昙花
一现,只有今日是美好的。
昨儿侍寝,可她太瘦弱,她与陛下只是聊了几句便歇下,压根儿没有……
沈嫔好不容易帮她得到了这次机会,可她还是没有抓住。其实她早就看明白了,这辈子只能混着等死,至于宠爱,再也不能奢望。
这麽想着,沈才人又松了一口气,只盼望着这一次后,沈嫔别再纠缠她,她真的只想安静过日子,不想起波澜。
沧澜馆。
沈嫔才喝了安胎药,“她要是能像王宝林一样一次就有那该多好。”
“只怕是难,她那样的身子骨,调养了这么些时日才挂绿头牌子,哪怕有了,要生下来也不容易。”绿珠说,“不过奴婢瞧着下一回陛下可不会那么好脸了,要不是看在太后娘娘份上,陛下也不会眷顾主子您还有沈才人。”
私心里,绿珠不想沈嫔去扶持沈才人,自家主子才刚刚有孕,往后甚么光景还不明朗,这就去帮别人了?
“您与沈才人也不相熟,从前也只是听过她的名字,怎的一进宫就担上她的事儿?”绿珠抱怨,“再说了,奴婢看陛下也没有多喜欢她,不然还能等到咱们进宫?您费心费力帮她,这不是浪费自己的机会麽?”
沈嫔眼睛一眨,叹气道:“我有甚么法子,难不成还能不听太后的话?况且太后说得对,现在拉拢一些人也是好的,沈才人与我同一家,天然就带了联系,看在太后的份上她也不会忤逆我,这就很好。”
“况且……”她也不是没有私心的,“我怀着身孕,陛下来了沧澜馆也不会让我侍寝,既如此,这机会不如给沈才人,要是给了旁人,说不得会造出事端。”
进宫久了,连本来清高孤傲的人也变得精明起来。
“原是这样。”绿珠点头,“太后娘娘先前说,等您生下皇嗣,就住去宫殿,还让沈才人去咱们宫里住,奴婢觉得,会不会得罪了静贵嫔?”
沈嫔进宫带了两个贴身宫女,一个是脑子灵光的绿云,一个是谨小慎微的绿珠。
“静贵嫔虽然无甚家世,也不得宠,可到底是一宫主位,又是生了三公主的,这不看佛面看僧面。”
“你错了,有件事你不知道。有一回绿云陪我去寿康宫,太后就讲到了华贵嫔与三公主,明明白白的说三公主是华贵嫔所生,与静贵嫔没有任何干系。”沈嫔说,“这就明摆着静贵嫔往后没有了依靠,便是这样了,除非她能再生一个。”
不过以静贵嫔的情况,只怕是难了。
“诶。”绿珠忽的想到了别的,“长春宫的贞贵人颇受宠,万一她有孕,是个皇子,必然要养在静贵嫔膝下,那静贵嫔就有了倚仗,可怎么好?”
谁会拒绝一个皇子记在自己名下呢?除了淑妃。
沈嫔摆摆手,“这个不重要,太后说了,给贞贵人请平安脉的太医回禀,说贞贵人体凉,不易有孕。再说,陛下对贞贵人有几分喜爱,只怕日后位份低不了。”
太后娘娘曾对她说起陛下的性子,说他爱欲其生,但凡喜爱哪个妃嫔,对她上了心,一年晋位个两三次都成,从歌姬出身的燕贵嫔便是如此。
那贞贵人说不好也有此机遇,都是没准的。
“长春宫不足为惧,我只是庆幸王宝林没能跟回来,太后与我说,要是王宝林生了孩子,她是想让孩子养在容贵嫔膝下,但陛下的意思,是把那孩子养在行宫。”沈嫔沉思,“我担心如果是个皇子,太后让他回来,容贵嫔就多了一份助力。”
如今容贵嫔的父亲兄长在朝中得力,她在后宫只要不惹事,地位稳如泰山。如果再加上一个皇子,那就成了不可小觑的宫妃。
而她虽然有太后作靠山,但沈家在前朝可有些乏力,太后又不能干政,所以地位上,她就比容贵嫔差了不少。
*
十月初八,万岁节。
妃嫔们穿红着绿,好不喜庆。今日是个大日子,她们都想一举夺目,争得陛下的青睐。
李安宁旁边坐着安贵人与康贵人,两人都上了精致的妆容,浑身散发着脂粉气。打扮自是不必说,尤其是安贵人,头上戴的宫花就有三朵,招摇得很。
“贞贵人今日可有才艺?”安贵人询问,她派过人去打听,可惜没探出来。
“是有,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李安宁瞥安贵人一眼,不愿意搭理她。安贵人管不住嘴,到处得罪人。
安贵人讪讪地转头,又去撩拨康贵人。
南枝借着热闹,偷偷观察各位主子。太后与皇帝都脸上带笑,众多皇室的人向他们敬酒,尤其是几位王爷王妃,更是一个不缺。
往下便是熙贵妃,远远看着面色红润,但神态疲惫,时不时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子,她如今已经有孕八个月,预备生产,却还是强撑着出席。
二皇子刚走不久,淑妃倒也聪明,没有不管不顾张扬,而是一反常态低调起来,穿得素雅干净,首饰也只是两三件。衣裳配不上她,故而今夜她着实有些失去光彩。
德妃麽,一如既往中规中矩,穿着一件靛蓝色的衣裙,很端庄。有夫人给她敬酒,她也是微笑回敬,端着一副架子。
除了她们三位,被提起最多的就是容贵嫔,连太后也赞了她几句。
妃嫔们轮流露一手才艺,舞蹈歌曲皆是不俗,尤其是头一个上去的燕贵嫔,边唱边跳,舞姿曼妙,歌声动听,犹如月仙下凡。
“狐媚!”安贵人低低地骂了一句,她与燕贵嫔也有一段,她是府邸跟上来的老人,在燕贵嫔刚成为妃嫔时为难过她,不过很快,她就得向燕贵嫔行礼低头了。
“果真是妙。”皇帝笑着抚掌,他乐于看女子们花样百出的争宠方式。
紧接着就是即将升贵嫔的周嫔,弹箜篌。向来匿于人群的方嫔写了一手好字……
如此轮了七八个,这才到李安宁。
南枝把箫拿出来递给李安宁,看着她上前。
“往日只见贞贵人懒懒散散,没想到也会吹箫?”曾才人在后边窃窃私语,她也是吹箫,这会儿就与李安宁撞了,而且还不知道李安宁吹得如何,所以她心惊。
第79章 静贵嫔的打算“……
日可以好好开开眼了,臣妾也等着贞贵人一鸣惊人。”淑妃似笑非笑,她自个不出众,得躲着,见了旁人出彩的,少不得要讽刺几句。
尤其是与她有不对付的贞贵人,从前没听说过她会甚么,便开口说了两句,把她架起来。
“淑妃妹妹这话就差了,咱们都没听过,贞贵人的箫还不知道好与不好呢,你这般捧她,回头要是陛下不满意,那岂不是你的过错了?”德妃笑吟吟地抬头,丝毫看不出不久前她才在勤政殿被皇帝训斥过。
都是人精,见两位妃子以贞贵人为筏子吵架,宗室的人都打起了精神听。
有些人搭不上德妃与淑妃,便看向了正准备表现的贞贵人,心里打着小算盘,听闻贞贵人也算受宠,就是不知道她往后会是燕贵嫔还是淑妃?
要不要靠上贞贵人呢?
谁都懂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要来得好,在贞贵人微末时搭上趟总比人家位高时才讨好要容易得多。
“好了。”轻飘飘两个字,立马打断了她们的拌嘴,皇帝兴致勃勃地看向李安宁,“朕还不知道你会这个,且让朕听听。”
“是。”李安宁开始吹箫时,她的箫是白嬷嬷教的,后面又专门聘请了名师再次精进,箫声绕梁不绝,如黄鹂鸟鸣鸣,清脆又蕴含感情。
是不错。
坐在靠后的曾才人脸色刷得煞白了,贞贵人这出手,她就知道落了下风,偏偏她刚好在贞贵人后边演奏,这不是把脸伸过去让人打麽?
一首《天上宫阙》即将完毕,南枝与橙云上前,在李安宁身边展开了一副字,正是《天上宫阙》,李安宁福了福身,娇声道:“陛下,您曾让嫔妾
练字,嫔妾日夜不敢忘,这副字写了一个月,每一个字都是心血。在万岁节呈上,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安宁与南枝商量了许久,觉得单是吹箫无甚新意,毕竟宫里妃嫔那么多,再不济还有教司坊的那些姬女,人家打小练这一种,难保就有出色的,她自知难比得过。
既如此,索性多添一道,给陛下送字。
两世为人,李安宁也摸到了陛下的一些脾气,他喜欢任何人把他无意中的一些话听进去,比如曾经他说,让她把字练好。
她没敢忘,一直都想着把练字当成一个邀宠的手段,而现在,用上了。
“陛下曾经赐了一副墨宝给嫔妾,正挂在床头,嫔妾日日看着,模仿陛下的笔锋,可还是不得其法,今日的字,还请陛下指点。”李安宁高声说。
皇帝忽的笑起来,他都忘了有这样一回事,如今想到了,很是高兴,亲自走下来站在李安宁身旁,“很不错,比以往增进不少。”
“都是陛下教的好。”
“好,夏忠实,把这副字挂到勤政殿。”皇帝转身,只这样一句,就足以表明短时间内贞贵人不会失宠了。
“是。”夏忠实赶忙去办。
李安宁回到席上,看见曾才人走出去,脸色很不好,提着箫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后边一听,果然不算出众,尤其李安宁双管齐下,珠玉在前,也就轮不到曾才人□□了。
皇帝果然无甚表示,只是挥了挥手,让曾才人退下,待回来入席,安贵人就瞪着李安宁,恨不得生吃了她。
没谁会喜欢一个踩着自个的人。
康贵人不会这些个,在万岁节上她也不能舞刀弄枪,只是起身说了两句吉祥话。
太后看了看她,心说她这个性格倒是很闷。
烟花一放,预示着晚宴已经到了末尾。后宫都看着呢,想知道是谁在今晚得意?
“前年的这个时候是淑妃妹妹陪伴陛下,去年是燕贵嫔妹妹,不知今年是谁得了这荣宠。”德妃开口询问,状似关心,“淑妃妹妹,你觉得呢?”
“本宫都不知,德妃如今能猜疑陛下的决定了。”淑妃冷笑连连,笑话,就凭故作深沉的德妃,也想给她脸色看?
“朕送太后回去。”皇帝很孝顺太后,又或是他们二人有事要谈。
不久后,熙贵妃便也离去,陈云海折返,到李安宁跟前躬身道:“贞贵人,陛下今夜点您侍寝,请贞贵人随奴才去勤政殿先行沐浴更衣。”
“有劳公公。”李安宁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