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有大皇子,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她太阴狠了。她从前有个姊妹,靠上了德妃,可后来因为说错了一句话,被德妃背地里陷害,最终病逝。
淑妃就不说了,她会护着底下人,可不允许她那边的妃嫔侍寝。
而江美人私心里还是想要侍寝,毕竟有个孩子下半辈子才有指望。
贞贵人还是没有说话,江美人知道要拿出杀手锏了,“我自知本事不足,但唯有一条,我喜好交朋友,各宫里头我都有说的上话的妃嫔,细细一算,也有五六个了。”
除却永寿宫和钟粹宫这两个不住其他妃嫔的宫殿,其余宫里她都有眼线。
这也意味着消息来源很广。
江美人的底牌一亮,李安宁就沉思,她目前最缺的就是消息,江美人这个能力倒是来得及时。
“沈才人知道这事?”
“知道。”江美人点头,“可她只想自己过安稳日子,不掺和这些事儿。”
她先前还以为沈才人被沈嫔拉拢去了,直到这些天沈才人再也不出门,沈嫔的宫女也没有来找,才发觉事情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估计康贵人也回去了,我们走吧。”李安宁转身,说道:“你那儿缺炭,明日我让南枝给你送些过去,总能把这个冬日过得有滋有味。”
江美人喜形于色,知道贞贵人这是接受她的投诚了,这给炭
就是宽她的心。
*
从马场回来,南枝挑了好些物件送到西侧殿,也不必避着静贵嫔,满宫里都是静贵嫔的人,这是避不过的。
“我们主子说,这些您先用着,待过两日奴婢去内务府多要些。还有现在的三餐与热水,小厨房都会准备好,您不用担心缺甚么。”南枝说。
江美人笑着应了,向南枝招手,又把手腕上的玉镯子褪下来,亲自给南枝戴上,“果真衬你,好生戴着。”
“是。”
宫女雀儿叹息道:“主子,这可是您仅剩下的几件好首饰之一。”
“那也没法子,贞贵人不缺东西,她身边的宫女眼光自然也高,我要是随意拿不值钱的玩意敷衍她,没得让贞贵人不满呢。”宁惹阎王莫招小鬼,江美人肯定不能得罪贞贵人的掌事宫女。
“但是你瞧瞧,这上好的银丝炭就送过来了,我那个玉镯子还换不了这些待遇呢。”江美人这会儿总算明白了为何那么多妃嫔要找个高位妃子倚靠。
*
十一月初三这日,永寿宫内坐着的妃嫔们皆窃窃私语,某些妃嫔的脸色甚至差得很。
昨儿勤政殿送了一封圣旨出来,册封陆太傅家的姑娘为皇后,婚期在明年三月。
早有预料的熙贵妃面色平静,可德妃与淑妃却是不甘心,一个膝下有长子,一个协理六宫,但只要有了皇后,她们就没有任何优势了。
尤其是淑妃,更是难过得不行。前些日子她生辰,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宴席,陛下也来了。那时她多得意,觉着旁人都比不得她,甚至心里期望陛下会借此给她升位份。
可除了几样赏赐,她甚么都没有得到。
至于下面的小妃嫔,则是关心这个皇后性格如何,要是良善的,她们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娘娘,那日秋菊宴您可见到了皇后娘娘麽?”圣旨已下,所以曾才人便对陆姑娘尊称皇后。
“见过了。”淑妃说。
见妃嫔们闹腾,熙贵妃讲了好些话,以此安抚躁动的妃嫔们。
“听闻燕贵嫔那日与皇后娘娘争吵了两句?可有这样的事?”有看不惯燕贵嫔的人出言嘲讽,“待到皇后娘娘入宫,燕贵嫔可得给娘娘低头才行。”
燕贵嫔没搭话,谁能想到她的运道竟然这麽差,在拐角处撞到的一个姑娘会被册封为皇后?
“好了,别议论皇后,都散了吧。”熙贵妃不愿意再理会这些事,叽叽喳喳吵得她头疼。
*
冬日最能看出主子们是否受宠,不受宠的就连身边的宫女都过得不好。
南枝去御膳房领膳回来,把宫里的一些事与李安宁说,“那马宝林的宫女跪在永福宫门口,身上穿的冬衣旧的很,看着像是有个五六年的了。她自个冷得瑟瑟发抖,还一个劲儿地哭求,让容贵嫔去看看马宝林,说马宝林快要冻死了。”
“金桂还同奴婢说,马宝林的宫女已经不是第一回 求人了。第一年求了熙贵妃,第二年求了德妃,第三年求了淑妃,这第四年,求了容贵嫔。挨个儿求助过,说起来,马宝林也是个可怜人。”
如此求人,显然把脸面置于不顾,马宝林不常出门,也不怕旁人笑话她。
“真是……”李安宁想了想,说道:“马宝林哪怕能得到过冬的物什,可以她宝林的位份,数量不可能多。”
“能舍弃脸皮,真是难得。”
南枝听着李安宁半叹息半夸赞的话语,出声应和,“可不是,与马宝林同住的一个才人却没有这般豁的出去,所以冬日里总是病,那手都冻得不成样子。听说去请安都用不上汤婆子,没有热水。”
位份低的嫔妃日子难熬,恐怕就连南枝的生活都比她们要好,可见她们的可怜。
换了橙云照顾李安宁,南枝去了后罩房歇息。
莲叶不在,翠竹呆在屋里,见了南枝便凑上来,双手搓了搓,呼出一口浊气,好半响才开口,“南枝姐姐,我,我有件事儿要和你说。”
“说吧。”南枝上下瞅了翠竹几眼,不知她想做甚。
“是叶儿,她在延禧宫过得不好,被嬷嬷罚着用冰水擦洗马桶……”翠竹解释,她听见南枝“哦?”了一声,立即说道:“我不是想让主子把叶儿弄出来,而是想让她好过一些。她的手冻伤了,又肿又痒,但是嬷嬷不给药,也不许她自个去置换药,所以她求到了我这里。”
翠竹小心翼翼地观察南枝的脸色,生怕说错话惹怒她,“原本我想自己给她送,可只要我一靠近,延禧宫守门的宫女就拦着叶儿,她们盯得紧,我没有法子给她送药。”
“你想借主子的手办成这件事?”南枝问,翠竹连连点头,低声说道:“我不会让姐姐难做的,这个银链子给你。”
南枝不大看得上眼,“不必了,叶儿对主子有用,我会与主子说一说,让她有药物可用。”要让叶儿传信儿,当然就得给她解决麻烦,不然她该叛变了。
“翠竹姐姐在吗?”是灵儿的声音。
沈才人一共只有两个宫女,其中一个就是灵儿。
“来找你的,让她进来说话吧,外边冷。”南枝说,翠竹去开了门,寒风呼呼地灌进来,灵儿打了一个抖,在看见屋内的炭盆之后,心里艳羡得不行。
她们那儿就没有炭盆,只能熬着。
“有事吗?”翠竹问。
“是,是这样,我们那里没有过冬的衣裳,内务府说忘了我们几个宫女太监的,我过来问一问你,若是,若是有不用的旧袄子,能否,能否卖给我们。”大概是这种事情真的很不体面,所以灵儿的声音很小,而且耳朵通红,显然十分羞耻。
她看了看南枝,又自觉跌份。
第82章 燕贵嫔降位南枝……
料到灵儿会同翠竹说这些话,从翠竹手里买物件?她只在外头听说过,宫里也有这样的事麽?
难得的,她有点茫然了。
灵儿揪着袖口,颇有些局促的意味,不等翠竹开口,又马上说道:“姐姐也别觉得是我们丢脸,实在是没有法子的事,这才寻到你头上。但凡有别的办法,我也不至于向你开这个口。”
可她们总不能活活冻死吧?
“你仔细说说。”翠竹显然拿不定主意,看向南枝,南枝谨慎,怕这种事对李安宁不好,就想让灵儿多透露些事情。
在灵儿的叙述中,伺候沈才人的宫女太监过得都不好。夏日炎炎与冬日凌冽都只能掰着手指头等着时间过去,给沈才人的供应缺斤少两,更何况是她们这些宫人?
所以,为了不挨冻,她们只能自己想法子,向其他宫人买卖普通常见的袄子、手套等等就成了她们御寒的手段。
一则便宜,以她们的月例能负担得起。二则麽,私底下谈妥,也不用闹到人尽皆知。
宫人一年四季都有衣裳分发,有些主子得宠的宫女不需要这些个,便会换成银子。又或是她们衣裳多,得把旧衣裳清理清理,就有了别人买入的机会。
南枝看了看灵儿身上的袄子,应该是今年内务府刚给她发下的,但厚薄不对,比起她收到的袄子,灵儿身上穿着的这一件明显薄了许多,挡不住冷风。
这内务府里头也是一片算计,对于宠妃的宫女太监不敢薄待,而对于像沈才人与马宝林这些,连她们都得吃亏,更别提宫女了。
“你们为何不直接去找内务府买卖?他们那儿想必有不少残缺的袄子。”南枝问,哪怕内务府再势利眼,但总不能不要银子吧?
“姐姐以为我们不想麽?那内务府却要我们先用银子开路,把上边的管事公公哄服帖了,这才允许我们去内务府那里买。”灵儿委屈,她们手里银钱不丰,买两件旧的衣裳尚且还好。
翠竹看向了南枝,等南枝点点头她才上前。
“我手上暂且没有这种袄子,不过手套倒是有两双,旧的,你要不要?”翠竹说,她这里手套多得很,都是内务府孝敬的。
待同灵儿交易完,翠竹感
慨道:“都不容易。我还没进长春宫之前,也曾见过类似的事儿。”
底层的宫人过得艰难,总要想办法渡过难关,于是就有了这种事。
“我没想到沈才人的宫女居然也——”南枝叹了一口气,终究没说完整。
要她说,沈才人就是不够机灵聪明,要是第一时间搭上沈嫔,或是跟着江美人一道投向李安宁,也不必过得苦巴巴的。
“嘴紧些,今日灵儿来不过问我们借针线,懂了没?”南枝轻轻点拨,翠竹年纪不大,万一出去乱说岂不是坏事?
要让人知道,那就是挑起贞贵人与沈才人之间的矛盾,尽管沈才人无甚能力,但她背后可是沈嫔,又与太后又干系。
“我保证不说。”翠竹说,为了与南枝多说些话,彰显自己的能干,她搜肠刮肚,想了想说道:“其实她们不会轻易与人搭起这样的关系,都是先观察一段时间,知道对方不是碎嘴子才会来联系。”
何况一个卖,一个买,都不是甚好举动,自然两边都把嘴闭得紧巴巴。
至于会不会丢脸,都快要冻死了,哪里顾得上脸面?
“唔。”南枝想起来了,从她们入宫的第一日,西侧殿那边的打量就一直没停过。
她琢磨了一下,宫中能出现这种特殊的“生意”,大概太后与皇帝是知情的。
内务府的太监嬷嬷们势利眼,待人有薄厚,自然而然就会衍生诸多问题,其中就包括了“物件换银子”。
若是下令肃清风气,警告内务府,却不能保证会不会死灰复燃。
如果是另外分发衣裳,那更不可能了,这得要多大一笔银子?
那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奴才奴婢们是用自己的月例,又不用国库出钱。
*
十一月初八,宫里下了好大的一场雪。
“临近年节,不知家里如何了?”南枝念念有词,她想离家里人近一些,可一家子好不容易在福州落地生根,总不能因为她的一己私欲就千里迢迢上京都吧?
何况平民百姓想要在京城立足,哪儿是那么容易的?
“好你个偷东西的贼,竟还敢不承认,跟我去娘娘那里,让娘娘看看你的干的事!”打旁边的屋里传出来的声音,伴随着摔摔打打,吵闹不绝。
南枝把写好的信放进信封里,藏好,随后出门,问橙云,“这是怎么了?”她探头看了看,一个脸稍嫩一些的宫女手里正攥着一根簪子,另外一个年长的宫女黑着脸,抓着对方的手就往外扯。
两个都是静贵嫔的宫女。
“寒梅得了静贵嫔的赏赐,应该是瞒着人的,没叫其他人知道,偏偏这个珊瑚在翻东西时不小心撞到了寒梅的妆奁,那簪子掉了出来,她就说寒梅偷东西。”橙云解释,她显然也知道些东西,在南枝耳边低声说道:“先前你让我打听她们,我打听到了一些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