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手艺好不容易有了长进,那好不容易练出的能耐甫一到此时,竟是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所幸她应当是不曾发现吧。
他不想叫贺文茵瞧见他任何不好的模样。
思及那最终也没能做成的甜点心,谢澜回想一番,瞧着眼前女孩毛乎乎发顶暗自庆幸。
贺文茵今日梳的是知了髻,垂在在后头的乌发宛若两只兔耳朵,随着她小小步子在他眼前轻灵地一晃一晃,可爱极了。
叫他忽地便想去捏一捏。
?
感受到发髻被轻碰了一下,贺文茵疑惑回眸。
谢澜极快地收回手,只一本正经,“方才去厨下时落了面粉在上头。”
……
好容易落了座,贺文茵终是吃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虾仁饺子。
该说不愧是国公府,果真是这种食物都要做得比她自己做得美味不少。加之今日谢澜格外开恩,允了她加些蘸料,贺文茵难得有了些胃口。
只吃着吃着,发觉与方才听闻的人丁兴旺不同,这府内甚是安静,她才犹豫开口:
“国公家中……”
谢澜闻言微微一挑修长眉毛,无奈笑笑。
“啊。”
贺文茵自知又叫错了称呼,只得别扭改口,
“你家中,再无别的人吗?”
谢澜温声:“我说过的,我家中并无父母。至于旁的,他们都不住在此处。”
那些碍眼之人,他少时早已清理干净。怎会叫他们那些腌臜东西污了她喜欢清静的耳呢?
毕竟,那些人平日里的嘴脸与被剥皮时的咒骂,可是属实难听极了。
“……谢绍熙——你不得好死!”
思及少时在府中经历种种,他面上只温和一笑,为贺文茵递过去碗热汤,嘱咐她切莫噎着。
“只不过有些院落里头曾死过人,想是不大吉利,我便将它们给封了。你往后若是想逛,便叫我陪你去?”
“喔,好。”
含糊应他一声,匆匆填饱自己的肚子,贺文茵方才在不起眼处发现了一个生得极丑的饺子。
其实,若是要委婉些,说是生得极丑也不竟然。
只是那饺子属实长得奇形怪状,似是里头被硬生生塞了什么物件一般,平白比其他的大了两倍不止,还凹凸不平,便是连外头白面也瞧着像方才撒上去的,全然没熟。
抬眼瞧谢澜一眼,见他笑着示意自己拿过去瞧,贺文茵越发好奇,小心翼翼弄破了面皮去眯眼捣鼓里头东西
而谢澜仅是静静望着她,眼中深黑死潭便早已化作了满溢春水。
他有多久不曾与活生生的她一同用过饭食了?
哪怕她不是歪歪斜斜倚在他身上,漫无边际地同他谈天,也并非弯着双月牙眼,绕着他的发玩同他玩笑,道我要吃你做的。
而仅是生疏至极同他分坐两端,连为她夹菜都不方便。
可这已然是极好了。
贪恋盯着贺文茵拆开表皮,瞧见其下漂亮锦袋时小脸上止不住的惊讶,谢澜只觉着连眼也不想去眨,生怕将她一丝表情错过了。
今日过去,谁知还要几日才能见她?
见不着她,他只觉得自己便是个死人,半分生趣也无。便是从前一股脑扑进去的公务,如今也只是按部就班,全然没了那般热情。
……狠心的小坏蛋。
她那般对自己狠心,倒是一派潇洒,什么都不留地走了,独留他一人在世间徘徊,想去寻她也不得,连寄哀思的纸都要日日烧上一摞。
她却连个梦都不给他。
……罢了,前世的事不记得也好。
见贺文茵打开近袋时面上满溢的惊喜,谢澜垂眸黯然笑笑,能挽重弓的手近乎要握不住细细象牙筷。
只要她还在,便什么都好。
而一旁,贺文茵只觉心中五味杂陈。
……这里头,竟是个玉雕的小猫吊坠。
上头的肥猫眯着眼睛,似是在笑,爪垫圆嘟嘟,上头则托着枚小长命锁。吊坠整体则由通体光滑白玉雕刻而成,最顶处穿着坠了圆润珍珠与青玉的红绳。
他方才,便是在将这个放进去?
虽说细节雕刻处略有些粗糙,但……
不对,不是说再不收他东西了吗?
今日答应过来同他吃饭,也是因着她抱了早些适应日后生活的念头。
可他为何总要一次次这样?
要她如何拒绝?
手中郑重托着那吊坠看向谢澜时,贺文茵罕有地睁大了眼,人都是愣怔的。
而他的眼神仍是那般温和中带着快意与满足,似是看着她喜欢便自己也高兴了一般。
但怎么可能呢?
那侧,谢澜轻声启唇:“喜欢这个?”
垂眼瞧着那笑脸猫,犹豫许久,贺文茵方才慢而又慢地点头。
“那便走吧?”
而不等她拒绝,见她眼前饺子已然吃了大半,谢澜起身走至她身侧,微微矮身,竟是带着笑意要来牵她:
“三一不是同你说了么,我替你准备了许多好东西。”
“我带你去瞧,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也算是要约会了[奶茶]
第24章 流光
◎同贺文茵热吻的野男人◎
“……不劳烦国公。”
瞧着那大掌,贺文茵只轻声放下手中物件,便自个福身离了座。
“还有……这个,属实贵重,还请国公收回去罢?”
说罢,她没得勇气再去看眼前人,只犯错般慌忙垂下头去,觉着那人笑意似都是要凝成了冰,修竹般身形也仿若忽地便被雪压了一般僵下来。
半晌后,她方才听闻一声极轻极淡的叹息。
眸光沉沉落在眼前姑娘乌黑发顶上,谢澜略一振袖,黯然垂眸。
想来自己还是心急了些。
可他当真好想她。
醒时眼前是她幻影,睡时梦中是她发丝,便是瞧见任何物件都会想着若是她在反应几何,宛若个病入膏肓的疯子。
只默默摩挲着背在身后那只修长大掌上叫刻刀戳出的不少血印,许久过去,他才平和笑道,
“无事的。若是属实不喜欢便扔了吧。”
她哪里是这意思?她喜欢的!
闻言,贺文茵慌忙抬起眼来瞧他,正正对上那双低落至极的眸子。
里头死水般的难过,近乎要将她溺死掉。
这是他的心意,便是株草也是顶顶要紧的,怎么能扔掉?
然则那人却听不得她心声,只仍那般笑,
“便给我罢?”
最终,贺文茵轻咬唇角,悄然将小手搭过,将那被精心当作礼赠她的笑脸猫递了过去。
廿一从书房那头出来时,瞧见的便是主子与贺姑娘似是在闹别扭般的景象。
他那心思深沉似海的主子倒好似无事发生一般,慢悠悠领着粉衣姑娘在烧着地龙的廊下晃悠,还介绍般指着一旁精致厢房同她讲话。
“我平日里便住这边……”
但那姑娘却径自垂着眼帘,闻言只点头,不知在想什么。
果真,廿一见状,了然心道。
——果真贺姑娘也受不了主子了!
他这好主子,自从江浙回京碰见贺姑娘,便着了魔一般地发疯起来。
要近乎将整个国公府换个模样也便罢了,今日为了贺姑娘要来一事叫上上下下折腾了将近半月也便罢了。
左右他给的银子多,贺姑娘人也好相与。
可自那日起,他这主子便不叫府里人人念与“死”同音的字眼,还硬是闯进护国寺求了不知什么玩意日日对着诵经,叫他每每经过听见,都觉着浑身发毛。
故此,瞧他如今浑身容光焕发模样,廿一很是鄙夷。
您往常不都是话本子里头地缚鬼似的整日便待在那不见光的书房里头,扒着贺姑娘的庚帖吸阳气度日子吗?
现下便活了?
果不其然,瞧见那神仙般的贺姑娘似是瞧见了什么,他那主子更是仿若嗓子里头塞了糖块一般,声音腻得令人恶心,夹着嗓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