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那般难过,当真该死。
可为何贺文茵偏偏心肠那么软呢?
低头看向眼前被方才声响吓到的女孩,谢澜忽地一笑。
……但也万幸,她的心肠仍是这般柔软的。
否则自己怎能靠着些微的苦肉计,便叫她将自己牵挂在心上?
“侯爷那日说的话,可曾记得?”
再度望向那队人,谢澜平静道。
为首平阳候面上陪笑,身上却只觉抖若筛糠,立刻便喝道:
“记得!记得!”
说罢,他望向一旁红着眼圈的贺文君,只得一咬牙:
“还不快给你三姐姐跪下赔罪!”
……
待到谢澜离了平阳候府,圆月已然高高挂至了正中,街上行人也尽数归家。
可齐国公府车架却径自绕路去了京郊那河岸处。
因着齐国公府大湖连着此河,谢澜孑然静静立于那处等候不久,便见到那两只河灯晃晃悠悠漂来。
其中一个上头字样依稀可见:
[愿我挚爱文茵福寿绵长,长命百岁]
而贺文茵的小猫灯与他的飘在一旁,是种近乎依偎的模样。
她大抵是属实不知该写些什么,上头墨点都滴了许多滴,最终却只写了寥寥四字:
[事事顺遂]
将那灯捞起来,珍而重之抚了又抚,谢澜方才将它交给身侧廿一。
“收起来吧。改日送去护国寺,叫他们开间经室供着,莫要说是我的。”
廿一口上称是,心中却嘀咕不已。
这些日子,主子已借着他人名头为贺姑娘供了许许多多东西,为着这,他换脸都快要换得脸疼了。
瞧着一旁神色黯然男子,廿一一叹。
也不知主子如今是怎得了,竟虔信起这些东西来。
但……见那贺姑娘模样,便是他这般不懂医术之人,也懂是个活不长久的。
想是因着这个罢。
他默然一阵,轻声问:“那……您的呢?”
长命百岁。
瞧着那早已漂远的灯,谢澜同样默然,只低声启唇:
“前些日子叫你去寻夫子,寻到了不曾?”
……
“月疏。”
回屋后,将谢澜又送的东西郑重收好,贺文茵犹豫着望向一旁激动地冲她叽叽喳喳的月疏,问道:
“……你听闻过,国公曾经同公主订婚一事吗?”
【作者有话说】
提前祝各位读者宝宝除夕快乐[撒花]
第25章 公主
◎他与昭云公主原才是佳配。◎
“姑娘!”
瞧见贺文茵懵懂睁眼,月疏雨眠近乎要齐齐哭出声:
“你终于醒了!”
见她们二人慌忙端药碗的端药碗,试她额温的试额温,瞧着窗外一片雪白的贺文茵呆坐半晌,记忆方才缓缓回笼。
……是了。
许是那日吹了些风,她回春山院时便有些迷糊,本以为是玩得过了头,尚且不在意,倒头便睡,哪知一睁眼,眼前便是月疏雨眠红着的两对杏眼。
只不过,许是因着被谢澜养了一阵身子的缘故,这次病来得急,却也不甚猛烈。
但不知为何,烧得最厉害的那几日,她窝在锦被里头人迷蒙得很,总觉着有个声音极好听的人在她耳边喃喃说着话,又紧紧握着她手,近乎哀求地一遍遍念叨:
“……是我不好……稍醒醒罢,好不好?别叫我害怕……”
可待到稍稍清醒些时,那人却早已不见了。不仅如此,她身边软垫上连点压痕都没,完全不似有人来过的模样。
“……前几日有人来瞧过我吗?”思及此处,贺文茵仰起小脸看向雨眠,
“大抵是个男子。”
“……不曾。”
感到手下姑娘的瓷白额头恢复了往日冰凉,雨眠眸光一暗,只答道。
闻言,贺文茵缓缓哦一声。
想也是,寻常男子,稍稍近她身她都止不住害怕,更别提握着她手了——若是有男子那般做,少不了要挨她一个巴掌。
便是她那日能寻常般同赵宣佑说话,也是因着谢澜便在一旁瞧着呢。
……谢澜。
口中轻轻念叨着这两字,贺文茵耳朵尖又是一红。
她是从何时开始竟那般信他了?
不知不觉间,谢澜便蜜似地渗了过来,叫她可以接受他近身同她说话,那日甚至生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自个儿跑去拽他袖口了。
“对了……月疏。”想着那人,贺文茵一口灌了药,随口问了句,
“我那日问你的事,你有印象么?”
哪知闻言,两个小丫头立即心照不宣般对了对眼色,却眼神躲闪,都不答话。
这是怎么了?
贺文茵心上疑惑,正要发问,却忽地见月疏红了眼圈,近乎要有眼泪从中落下来般哭喊:
“……姑娘!这亲……我们还能退吗?”
也是自那日起,贺文茵方才知道件事。
谢澜与中宫所出的如云公主,乃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
二人自公主六岁起,便由圣上玩笑般指过婚。而自长公主辞世,谢澜被接进宫中教养后,更是日日形影不离,亲密有佳。
某年冬日,只为哄公主一笑,他便使了轻功折梅树顶上一支梅花的轶事,在京中乃是经久不衰的美谈。
那日断断续续讲完许多传闻,月疏竟是一个没忍住,径直流了许多眼泪。此后,两人更是不在她面前提一个“谢”字。
可贺文茵并没有她们所想那般失落。
这桩婚事于她,本就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何况人家堂堂国公,本可以娶了她解围便晾着的,还愿意下心思哄她,已然是很给面子了。
……那日寿宴之事,想是也只是因着,自己是他未婚妻子吧。
怕是换了谁来都一样。
瞧着他送来的,直直垂至地上的信,贺文茵默然垂眸。
她醒来那日是十月廿八,据她及笄之日已不足一月。
依着大晋历来规矩,新婚夫妻在大婚前一月不得相见,否则便是有伤婚后福缘。
因而,谢澜这些日子里并未来寻她。
但字条却写得一日比之一日长,也不写什么旁的,里头只满是花样百出的“我想你”,字里行间更是近乎有种哀怨要透过带着些微松香墨汁透过来。
见此,贺文茵捧着小脸,放下那长得令人头疼的信,只微微一叹。
……惯是会花言巧语。
左右自己总是要嫁的,便叫他再等等吧。
今日是三十,大选正式开始的日子,平阳侯府中人尽数出动,便是腿脚不方便的老太太也跟了去,只有几个姨娘并着她还在家中。
她也并不打算闲着,而是要同月疏雨眠一起,准备去京郊买一处院子。
能买处院子本就是她长久一来的所愿。何况,如此一来,若是他日后要为他的青梅腾位置从而休了她,她也有地方可去。
说起来,还是多亏了谢澜,叫那日掌柜的给的分红不仅够打个琉璃罩子,还可在京郊买处小小院落。
……怎么又是谢澜。
蹙着秀气黛眉将脑内那烦人影子甩出去,只闷头走路,不多时她们一行便到了同人约好的地方。
谁知,却是见着了个极为眼熟的人影。
……
……将自己接进宫中教养么。
听着身侧廿一对他近日于京中布局的成效几何,谢澜心不在焉应一声,修长手指捻着枚黑子,迟迟不曾落下。
自长公主死后,陛下确是将他接进了宫中。
只不过,名为教养,实则为何,则便是耐人寻味的了。
那些日子里,他身侧的人每隔几日便要被换一批,饭食中时不时便会被下了令人痴傻的药物,不管做何事,身边总有双眼睛死死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