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言语间气流弄得一个激灵,贺文茵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哪有。”
她不擅哄人,方才那句同她曾答应月疏雨眠的比起来,这当真是她这辈子许下的最有分量的承诺了。
闻言,谢澜埋得越发深,抱得愈发紧,又低低委屈一声,“哦。”
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靠着他胸膛推也推不开,贺文茵艰难同他商量,“那你松手?快到国公府了。”
那人同她十指扣在一起,一点点去抚上头细细的疤,撒娇般咕哝,“不要。”
“……便给我抱抱罢,好不好?”
“我当真怕得要命了,文茵……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文茵……”
无奈闭眼靠在身后软枕上,贺文茵听着他满口近乎胡言乱语,低低念叨的情话,不知为何愈发委屈难过的语气,只觉得要要了她老命了。
……她贺文茵这辈子就没吃过硬的。
但独独拒绝不了别人撒娇。
尤其是……这人撒娇。
罢了。这事本就是她不对。
发觉那人发丝不知何时近乎垂落到她眼睫上头,贺文茵艰难睁眼,拨开发丝,随后摊平躺倒,时不时答应安抚两声,任他贴贴靠靠四处蹭蹭,怎么也舍不得放手般死死抱着。
便随他去吧。
……毕竟怀里,还怪暖和的。
……
最终,马车一路回到二人居住的正院前方才停下——谢澜屏退了下人,直接将她抱下去一路抱到床上。
贺文茵知晓他现下没办法正常与人交谈,只自欺欺人闭上眼睛不去看,直至他轻笑着去抚她眼睛,笑问可以了睁眼罢,方才睁开眼。
……当真是回齐国公府了。
近乎是意识到这事的一瞬间,她的眼皮便止不住打起架来。
昨夜因着要回门,她翻来覆去一整宿也没怎么睡,睡下了也是不停梦魇,醒时只觉着身体好似比被人打了一顿还要累。
在那之后,便好似一眨眼一睁眼的功夫,窗外头月亮便已然升了起来。
再度睁眼时,她是被坐在床边上谢澜柔声唤醒的。叫她起来用些吃食喝了药,泡过药浴再睡。
说这话时,那人衣衫未变,好似便一直在床边守着一样。但她问起时,却又只说自己是方才才到。
用膳时,那两只猫又过来撒娇。
贺文茵纠结好几日,最终在用膳时临时拍板,决定给抹布猫起名麻团,给漂亮三花起名花卷。
谢澜对此没什么意见——大抵她给猫起什么他都会对此交口称赞拍手叫好。
大抵因着昨日休息不好,今日又同平阳候对峙太过费心神,她用完膳后便再度昏昏欲睡,险些一头栽在浴池里头,还是被雨眠叫起来方才再度爬到床上的。
彼时,谢澜来寻她,似是要说什么,见她这般模样,便也没再开口。只温声为她掖一掖被角,便瞧着她迷迷瞪瞪窝在床上头睡了。
再度醒时,贺文茵是被剧痛唤醒的。
……来癸水了。
意识到身下一滩湿热时,她瘫软在床上,只觉小腹处好似有许许多多针在一刻不停地扎,不愿面对现实。
或是因着身子不好的缘故,她的月事造访间隔极不规律,且每次一来都要死要活。这次算算日子,竟已经约莫有近三月不曾来了,叫她几乎忘了这茬。
所幸此次量不大,尚未把床铺弄脏。
也是因着这个,她的月事带总是放在手边方便更换之处,以备不时之需。
可偏生换了地方,她一时想不起那玩意放在了那个箱笼里头,又一动就疼,只得先在手边的地方摸索。
……放哪了来着?
翻了半天也没在手侧翻找到,贺文茵方才认命准备把自己挪下床。
但她头昏脑胀,一个不小心直接把自个儿摔到了地上。
所幸上头铺了毯子,同腰迹的疼比起来,摔落的疼近乎可以被忽略不计。
“——文茵!”
近乎是她方才摔倒的一瞬间,她便听到了谢澜慌忙的喊声。
第49章 风雪
◎要回应他的爱吗?◎
“怎么了?梦魇了吗?我将将从书房出来。”
瞧着他翻飞袍角,恍惚间只觉着他好似是飞进屋子里头的,贺文茵听着谢澜连珠炮一般极快地问,
“——发生何事?是哪处不舒坦吗?我叫太医来好不好?”
几乎将自己缩成了一团,直至那人慌慌张张把她轻柔抱到床上去,近乎颤抖着去挨她脸,贺文茵方才艰难开口,
“……没事的。只是月事。”
自十三岁开始,她每次月事都几乎死去活来,好几次都险些昏死在春山院里头。
但她忍疼习惯了,只要没疼得晕过去,都自有一套叫自己忽视疼痛的办法。
深深调整了一番呼吸,又小小缩了缩,把自己缩成一个锦被团,贺文茵脸埋在胳膊里头闷闷道,
“我需去收拾一番,无事的,你回……”
疼得动都动不了,还要自己过去里间?
矮身伸手过去托她膝弯,谢澜叹道,
“……我抱你过去。”
闻言,贺文茵闷闷摇头,又把自己抗拒地往里头缩了缩,
“不必……”
“文茵。”
她听见谢澜再度低低地轻叹一声,
“我知你要强。但既都这样了……便多信任我些吧。”
许多次,他见贺文茵这般不在乎自己身子的样子都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可又思及她变成这般性子的缘由后,心疼便又兜头将满腔的怒火尽数熄灭了。
是以无论如何,他最终总是对贺文茵生不起一丝气来。
于是不再坚持与这倔鬼交谈,只转身脱了带着寒意的大氅,去烧着银丝碳的火炉旁烤烤手,他便大步回去将她整个人托抱了起来。
果不其然发觉怀里姑娘轻得像张画,瞧着眼前她那瓷白到近乎毫无血色的面颊,谢澜低低垂眸。
……分明已然这么近了,但他仍是好想她。
而贺文茵正在他怀里头艰难地乱扑腾,“你放下!手会弄脏的,你……”
什么时候了脑袋里头还想着他手会不会脏?
“莫要再乱动了。”只将她牢牢抱好,谢澜轻声问,“去浴房?”
挣扎无果,自暴自弃把头埋在他肩膀里头,贺文茵闷闷点头。
因着屋子里头暖和,寝衣本就薄,她近乎能清晰感受到那人指节在她腰迹轻轻按着,把那块软肉弄得痒得要命,又疼又痒,特别怪异。
好不容易到了浴房里头换了被弄脏的衣裳,那触感也仍未完全散去。
……等等。
忽而意识到这房里除了谢澜便是她,贺文茵瞧着手里头干干净净的寝衣,忽而整个人僵住了。
方才给她把衣裳放在那屏风旁的人,是谢澜?
他放的小衣?
还有月事带?
愣愣望着那侧屏风外头影影绰绰的人影,贺文茵只觉着自己好像要轰地原地炸开了。
她今日头脑属实混沌,那衣裳又放在她平日里头惯常泡药浴时换衣裳的地方,她就顺手将脏衣放在上头,又拿来换上了。
可那处现下已然没东西了。
那她原先小衣上哪去了?
这种东西她从不假人手,脏了自己洗,现下这人要拿到什么地方去?
还有,谢澜怎么知道她这种衣裳……
再度望向那毫无一物的地方,她脑内满是各种想法糅成的浆糊,只得勉强劝慰自己。
算了。细细想来,她来国公府这些日子衣裳归根究底也是他备下的,大抵还是他吩咐人做的,也算是他经手过了……
……等等,怎得更糟了。
心乱如麻,出了屏风后再度被早已等在外头的谢澜抱回床上敷汤婆子,许久后,贺文茵脑内方才清明了些,默默抬起眼去看谢澜。
方才的响动自是叫值守的下人听见了。
只不过他们来得都没谢澜快,又没得主子的传唤,才站在外头不敢动弹。谢澜似是正在同他们讲什么,声音听着倒是半分没了方才慌张,冷静得一如往常。
便是此时,她忽而眼尖地瞧见他黑色袍子的尾部滴着水,隐约还能瞧见一点未褪的白色。
仔仔细细一瞧后愕然蹙眉,贺文茵近乎说不出话来。
作为冬日罚跪专业户,她再清楚不过那是长时间立于室外形成的霜。
……他今日,就如此这般一直守在门外?
是因着今日的事才在,还是……日日都在?
有这猜想,是因着她这几日半梦半醒时,其实总能感觉到似是有人来过。
但那人又不做什么,只是替她将因着睡觉不安分弄散的锦被轻柔裹好,再替她顺一顺因着咳醒而略有些不顺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