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深深一吸气,谢澜柔柔一抚她紧皱眉心,方才小小迈步。
……最好莫要弄醒她。
……
……头怎得这般晕。
再度睁开眼时,贺文茵眼前已是谢澜那身漂亮至极的银白衣裳。
脑内东西好似被药浴泡化了一般许久才缓缓回笼,再度迟钝着看一眼自己身在何处,她方才意识到件事。
……她方才……是在泡药浴罢?
那她现下定是没穿衣裳啊!
登时紧紧闭上眼不敢睁开,只觉着这还不如是一场荒诞的梦,贺文茵在心里做了半晌准备,又深深吸气,方才睁开眼偷瞄了一眼。
她眼前腕子上头满是疤。
而身上只有条宽大布巾,稍稍一动便会掉下去——那布巾本是她擦身用的,现下也只能勉强盖住半边身体。
是以,她上半身除了他微微沾水的乌黑发丝外什么庇体的玩意都不曾有。
……那发丝还随着谢澜动作,在她身上晃悠着,弄得人莫名发痒。
只觉着心头一股无名火气闷闷上来,贺文茵闭着眼,恨不能伸手将那头发给揪掉。
他就非要披着个头发?
再度闭眼逃避现实,她只觉着心下沉甸甸,大抵是今日的打开方式不大对。
可越是闭眼,除去视觉外的其余五感便愈发明晰,叫她近乎能清楚感受到那人大掌上头的骨节正牢牢扣在自己……自己身后那处地方上,感受到那人发丝挠痒般拂过自己背后,直叫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末了,只得无力缩在他怀里,竭力装作这只是一场诡异的梦。
偏生那人还好似察觉她醒来一般,眸光要过来瞧她。
“——谢澜!”
只觉着还没被看着便浑身都开始发烫,贺文茵两只手哪也捂不住,最终索性捂住脸,羞愤欲死,
“——你——你放我下去!!”
……手下触感是温热而稍稍有些软的。
听闻怀中女孩骤然出声,谢澜手同样僵住了。
贺文茵身量不大,故此这个姿势最好将她牢牢抱出来。因着当时情急,也不曾管究竟抱到了什么地方,只伸手便做了。
方才……他当真也又怕又急,压根没有什么旖旎念头,更没去趁人之危故意瞧她。
可眼下她若是乱动,他便得瞧着她去重新将她抱好。
……他便得,瞧着她近乎丝缕不着的身子。
喉结缓缓滚动一番,谢澜艰难动了动手,想要换个叫她不那么慌乱的办法——可现下,他怕是只要在此便会叫她不自在。
“……文茵。”最终,他只得瞧着贺文茵乌黑湿漉漉发顶,艰涩开口,“你……你自个儿换个位置,好不好?”
贺文茵面颊飞红,却不依他,“我换什么……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僵硬感受到怀中姑娘软绵绵乱动间有不大柔软擦过自己身前,他恍惚间也红了耳根,近乎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往何处放,只得低下脑袋。可稍一抬眼便是两粒粉色——
立即闭眼不敢再度去想,谢澜只得竭力摒弃杂念,低声去哄她,
“……你现下大抵是无甚气力罢?我只抱你过去床上,好不好?不瞧你的,莫要乱动了。”
方才一番折腾后,发觉自己确是浑身都瘫软着,贺文茵只得无力望天。
……流年不利,当真是喝水都要塞牙缝。
……他闭着眼?
忽而发觉谢澜不知何时轻轻阖上了眼,似是因着瞧不见她,正在微微低下头来试她在何处。极长发丝拂过她胸前与身侧,叫她近乎能感受到他气息。
那人似是瞧不见她,有些慌张地问,“……文茵?”
……罢了,不看就行。
贺文茵一时间只觉着心下比乱麻还乱,回他也不想回了,“……作什么?”
“换个位置。”那人大掌又是微微一托她那里,声音压得极低,“方才你乱动……现下这般,我一动你便掉下去了。”
……他不能动吗?!
不对。
偷摸一瞧他阖着的长长眼睫,贺文茵只觉着整个人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他看不见啊。
可……要她自己在他怀里,就这么,赤条条地,少不得要同他接触地换位置,还不如把她杀了算了。
只得别扭着一揽他脖颈,抱着掉便掉吧的心思索性把头也埋到他肩头不去面对现实,贺文茵红着耳尖低低道,
“你走吧。”
可她却听得那人低低一叹,手搭上上她光裸的后背,在那几处伤痕上头一遍遍抚,低声道,
“我现下瞧不见……文茵。”
因着从药浴池子里出来已然有一阵子,贺文茵身上有些凉。
而那人偏生又热得像手炉——是以他手指揉揉轻抚过她身后疤痕,便能带来阵阵温热触感——那处本就几个月前方才断断续续长好,还不能怎么被碰,现下激得她更是一个哆嗦。
可那人却闭着眼浑然不知,只凭感觉将脑袋凑到她额前,鼻尖抵上她的,摸索着她脸侧低声呢喃,
“你帮帮我,好不好?”
“……帮我指路。”
第58章 沉沦
◎他会不要她吗?◎
纠结半晌只得把头从他肩膀里头探出来一点给他指路,方才到了地方被放下,贺文茵便立即钻到了锦被里头,羞得不想出来。
直至被那人哄了又哄,最后抱着不知从哪找来的猫来轻拍她那被子团,她才缓缓从里探出一双眼睛来。
默默瞧着眼前人与猫,听着谢澜咪咪咪地同她说话,贺文茵却只愣愣出神,连笑也笑不出来。
她忽而意识到件事。
……方才,发觉自己被他抱着时,她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因着被他看了身体而怕且羞愧。
而是怕他看见那些疤。
如是想着,她默默攥紧掌心。
谢澜眼中口中,她似乎总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姑娘,哪怕她心思多,哪怕她身子不好,哪怕她迟迟不曾接受他,他也照样对她的一切甘之如饴。
可……可在他瞧见那些疤后呢?
在他知晓自己的身体其实是那般的难看之后呢?
只觉着眼前的一人一猫演的戏也变得毫无半分意思,瞧着那人笑眯眯的脸,贺文茵垂着脑袋,近乎连答应也要应不出声。
谢澜于她而言,好似什么救苦救难的神仙,不知不觉间便将她从近乎淹没口鼻,将要把她溺死在里头的死水里捞了出来。
可他越是这般,她便越怕哪一日,他会因着发觉自己并非他所想那般而放手。
但她又已然习惯被拉上来的日子了。
上面很好,有她从未晒过的阳光,有她瞧见了会觉着高兴的人,有她喜欢的东西。
……所以她不想再回到水底去。
“是我不好。”感受着那人放下猫来转而抚她指尖,她听到他带着几分笑意,轻飘飘威胁道,
“只是莫要再这般掐自个儿了?再这般,我可要将你指甲尽数修掉,再给你做些手套叫你在屋里也带着。”
……他越这般说,她越觉得心中发闷。
垂眸瞧着猫晃着屁股走了人,贺文茵闷闷道,“那你修吧。”
那人闻言无奈叹叹,轻笑道,“方才是玩笑话罢了。若当真想掐,那掐我就是?”
说罢,他便献宝一样把自己的手送过来,又柔柔地去勾她掌心,将她指尖往上头带。
……可那上头伤才长好不久。
“……我掐什么。你收掉。”瞧着大手上头仍是极为明显的粉色疤痕,贺文茵低语,“不然伤了又要我上药。”
听完这话,那人哀哀瞧她一眼后哦一声,方才垂着眼恋恋不舍将手缓缓收了回去。
……怎么弄得好似他还很乐意被她掐两下,没被掐还很遗憾一样。
瞧着他这番模样,只觉着心下愈发地乱,贺文茵不自觉便轻声启唇,
“……谢澜。若你某日发现……”
谢澜仍是那般笑眯眯地应,“嗯?”
“……没什么。”
自觉这话不该也不能说出口,贺文茵只晃晃垂着的脑袋,便从被子团里伸出手,将那人赶出去自个儿换了他方才放好的衣裳。
不由自主便瞧起自己身上近乎要盖满全身的疤,她只眸光一扫,便觉着丑得叫人心头一窒,再也不愿看了。
……可这许许多多疤,无论如何,他是不是都看见了,都瞧见了?
那要怎么办?
匆匆换上衣裳,还不及她理清心头一团乱麻的线,谢澜便又黏黏糊糊进了内间。
他大抵也准备睡下了,出去换了身寝衣——上头花样同她身上这件一模一样,很难叫人觉着不是故意的。
偏生他还浑然不觉一般笑眯眯地要过来,轻轻将脸靠过来蹭她腕子。
……上头的疤露出来了。
只觉着好似心上被人狠狠掐了一把一般难受,贺文茵立即默默将腕子收了回去。谢澜见状失落得很,立刻要过来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