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缱绻极了,很容易让人心软,连带着讨要贴身物品这件风流的事似乎也变得理所当然。
薛时依捏住陆成君的脸颊,心想,好啊,我可有招对付你呢。她亲亲他,略一安抚,然后说:“那我忍痛割爱吧。”
陆成君微愣,只听她道:
“我从前有几个枕着睡觉的布娃娃,我分你一个就好了。”
糊弄是一门学问,而薛时依显然精于此道,他想谈风月,她却把他当孩童打发。
陆成君笑得更厉害了,垂头,亲昵地与薛时依额头相抵。
他与她温存了一会儿,然后道歉说他错了。
“时依就原谅我吧,好不好?”
但是布娃娃,他还是要一个的。
*
今年年夜,游芳雪和闻慕都是在薛府过的。眼下情形特殊,罗子慈还跟着薛清住在陆家别院里,年也只能在那儿过了。
不过罗子慈乐得远离罗家,而她父母一听女儿被薛府安排好了,便坦然地什么都不过问。赶在年前,薛时依去了一趟别院,得知祖母和子慈过得挺快活的,安心许多。
别院里,罗子慈每日由薛清亲自教授着课业。她很珍惜这机会,因此不惜焚膏继晷,废寝忘食。门生聪慧又上进,薛清瞧着也很开怀,所以这一师一徒就相处得很好。
除夕眨眼便到了,爆竹声响彻街巷。
用过年夜饭后就是守岁。
暖炉前,游芳雪和薛时依坐在闻九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小女郎把闻九挨着,目不转睛地读着她的情郎们寄来的信。
信是驿卒交给闻十拿回来的,拿到这一沓信时,他脸涨得通红,唉声叹气地进了府。
这哪里是信,明明是闻九身上一笔又一笔的风流债。
闻九本来一封都不打算看的,但瞧见薛时依的好奇神色后便改了主意,她大手一挥,豪爽地全交给薛时依她们了,说是让女郎掌眼,谁的信写得好,就给谁答复。
于是薛时依和游芳雪读信时也不禁带上了几分郑重。
“这封尽书酸言酸语,这人定然胸怀不广;这封字不好看,说明其疏于课业,很不好;这封稍显冷淡……”
两人点评起来一点也不客气,听得薛雍阳咋舌。他扯了扯嘴角,识相地管住腿不往她们眼皮子底下走,免得被波及。
薛时依和游芳雪挑完后,又问闻九有没有中意的郎君。
闻九摸着下颌苦苦思索一会儿,开口道:“没有,吹了灯后都差不多,都还行。”
她对两位女郎分享了自己的心得。
“此事需多作比较,才能找到合心意的。”
这虎狼之词听得还未晓男女之事的游芳雪耳尖微微发红,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呐呐应和两句。
而薛时依咳了咳,脸颊也微热。
虽然她只睡过陆成君,但只他一人便叫她累得够呛。况且如今她心里认定了陆成君,也没兴趣再考量其他男人了,所以就不在此事上多出声。
闻九知道小女郎们腼腆,并不在意她们的反应,只是眉头微蹙着想了想,旋即又从袖中抽出几封信来。
“哦,这还有几封是来了京后结识的郎君写的。虽说相隔不远,但他们也写了信来。”
爱写就写吧,反正她一视同仁地照单全收就是了。
薛时依笑着接过这些信继续读起来,她想,闻九姐真是个知行合一的有趣女郎!
而一旁偷听了半天的闻十差点没听得倒仰过去。
天怜见,他到底为什么要知道这么多跟他姐姐有关的风流韵事!他自己的桃花可是一朵都还没有呢!
*
元日的百官朝会结束后,官员们得了整整七日的假。
和寻常人家一样,太子也会去父母面前尽孝。所以就算他有自己的太子府,也免不得要在宫里住上几日。
因着陈氏的事,皇后与太子闹得很僵,她也不想见他。但宫中嬷嬷劝解过皇后,她又亲眼看着孩子到自己跟前尽心,终究没摆出冷脸,只是提起了别的事。
皇后觉得太子也该成婚了,希望他能尽早将太子妃的人选定下来。
说是让太子定,但名录却是皇后给的。
宫人将名录交给太子掌眼,他略略一看,上面有着什么江氏贵女,苏氏贵女,甚至还有陈氏旁支的女郎,等等。
名录里密密麻麻列着十几位贵女的身平,但陈若遥并不在其中。
太子合上名录。
他喜怒不形于色,没有做决断,只复而看向自己母亲。
而皇后身边,陈若遥一袭官服清冷,看着此事发生,面上却半点波澜也无,平静得让人恼怒。
宫里一日都少不了女官,陈若遥在自己府上独自过完除夜后便继续每日进宫上值,她今年依旧没和母亲一道去陈国舅府上。
“儿臣近来忙碌,此事之后再议吧。”
太子收回目光,最后说了这么一句,显然是打算将选太子妃的事搁置。
而此话一出,皇后温和脸色又变得不好看了,隐隐有发怒之势。
嬷嬷对皇后微微摇头,对方默然几息,忍着脾气让太子下去了。
待他走后,嬷嬷又轻声宽慰主子,对皇后说您仔细瞧瞧殿下,他眼下的青黑也不是假的,想来是真的忙,夜里都睡得并不好。您不如命人拿些安神香给殿下……
入夜后,明丽宫城如龙眠,伏在京城最繁华之处静然吐息。
太子呆在自己少时常住的东宫里,在书房里看了些书便打算沐浴歇下。
陈若遥是掐在他入睡前来的。
她带着宫人,端着装有安神香的香炉进了寝殿。太子见了她,唇边噙起淡笑,亲昵地唤道:“阿遥。”
陈若遥微不可查地顿了顿,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便又摆上了微笑。
“殿下。”
她说起来意。
“皇后娘娘看您近来劳累,特意派我给您送安神香。”
太子摆手,“拿回去罢,我用不上。”
陈若遥浅笑着,没有拿走香炉,只是温和地劝,“安神香是娘娘的慈母心意,您若拒了,娘娘今夜又该不快了。”
太子看了她一眼,颔首。
陈若遥放好香炉,点上安神香。温和绵长的香气从炉中逸散出来,闻之怡然。
“我侍候您歇息吧。”她说。
其实说是她侍候,但陈若遥真正做的也只是立在一旁静静等而已,东宫里自有近身伺候太子的宫人。
陈若遥一言不发地等到太子上了床,宫人落帐,然后依次吹熄宫灯,才垂着眸,慢慢踱步出殿。
月华柔柔地落在东宫,映着雪,静谧幽美。
她想起少时那个贪玩又无忧无虑的小陈若遥。多年前,她曾站在庭院里接住鹅毛般的雪,好奇地送进口中。
她吃一口,哥哥也跟着吃一口,两个顽童傻里傻气的。
其实什么滋味都没有,雪之一物,不甜不苦,不酸不涩。真正浓重的是母亲的嗔怪和父亲的笑,父亲说可以用雪煮些茶试试,她和哥哥便翘首以盼。
往事如梦幻泡影,脆弱不堪,如今只存于她的一念。
快行到殿门时,陈若遥看见了将寝殿重重围起来的暗卫,错愕地停下步子。
先前她来时,暗卫们都隐在暗处,没让她发觉,现在却忽地现了身。
陈若遥心中惊惧,猛地回头,看见披上外袍的太子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他没有睡下,也没有中她下的蛊。
“阿遥。”
太子淡淡出了声。
“有这么恨我吗?”
陈若遥含着笑,摇头。
到这关头,她本该生出的,本该激荡无比的万般情绪突然如潮退去,心中只余冰冰凉一片。
“殿下,原来您是防着我的。”
她清冷的面容在月色舒朗的夜显得更姣好了,若月下聚雪。
“这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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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2025.12.05)368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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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九我喜欢你[熊猫头]
第68章
东宫闹出的动静很小, 小到出了寝殿无人知晓,甚至不如外头落雪声重。
但陈若遥却知道,远在宫城外的长公主府里, 有人的计谋全盘皆输, 输得响亮。
她对周行之算盘落空这件事没有什么波澜,她从来也没有想过帮着他做什么。无论是把陈氏犯罪的证据给出去, 还是置陈国舅等人于死地,陈若遥与周行之都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而如今寝殿里, 原本不明所以的宫人们都被暗卫堵好了嘴,放到一边不让他们生事。陈若遥没被捆起来,只是被暗卫围着,以刀剑相向。
“阿遥。”
太子依旧唤她唤得亲近。
他凤眸威严,姿容俊美, 即使衣冠不太整齐, 只潦草披着外袍也不失气势。
他神色古水无波,没有怒气,但或许有失望。
“有什么苦楚是不能告诉我的吗, 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