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自主地交叠双腿,脚踝紧张得轻蹭小腿,胸中的蝴蝶扑腾到喉间,弄的她微微咳了两下。
他心头的热意退了一些,算了,她身体没恢复呢,不能急。
该让她回去休息一会儿,养养精神。他俯身把她抱回卧室。
许瑷达本来想说,放她下来,她没事了,但那灼热的手臂、沉重的呼吸,让她什么都说不出。
他呼出的潮热在耳根缭绕,她的心口也升起云雾。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贴着他手臂的那片肌肤,瞬间沁出薄汗。
他有条不紊,帮她取了睡衣,拉好窗帘,调整灯光,然后深深看她一眼,起身离去。
许瑷达简直不敢相信,从停车场抱她回家时,他明明就已起心动念,刚才更是明显了,现在竟转身要走?
她气得轻吼:“Ned!”
他回头,昏暗卧室里,她半撑着身子,纤细手臂裹在绿袖子里,眼睛亮得像猫。
她和他对视两秒,看他回来了,才缓缓躺了回去,转过身去。
温热手臂从背后环上她的腰肢,耳侧情人的话如同带着潮气的小蝶,落在她的肩头颈侧:“可以吗?”
她大概是又病了吧,否则怎会脸颊发烫,脊背颤抖?
她抓住他的袖口,突然转身,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
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秋日的云杉和松果气息,顿时充满了她的呼吸。
梁思宇看着她清澈双眸,仿佛又回到了在哈德逊河划艇的清晨。春末河面水草疯长,船桨总会被细长柔韧的草叶缠上。
他用力吻下去,像是在一片青荇中奋力行驶,她是水底的柔波,是桨边的涟漪。
渐渐地,渐渐地,许瑷达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声,如同越来越密集的鼓点,在耳膜边振动。
她是湖中的缓流,已经追不上飞驰的小艇。
“Ned。”她轻推他肩,蹙着眉摇头,盈盈的眸子看向他,带着无声的恳求。
梁思宇努力稳住心神,艰难抬桨,加速驶离她眸底的漩涡。
他轻啄一下她的嘴唇:“睡吧。”
他指腹温柔擦过她的侧颈,那里脉搏还在急跳,细细簌簌。
他的怀抱像带着余温的壁炉,暖暖地烘烤着她酸胀的肌肉。
她迷迷糊糊靠在他的胸口,又轻推一下腰间的那支手臂,呢喃道:“沉。”
他苦笑一下,掌心落在她肩头,动作极轻,见她并未抗拒,才缓缓摩挲了两下。
空气里还残留着潮湿的热气,像刚才交织的呼吸,温柔缱绻。
薄荷绿的睡裙裹着她细腻微潮的肌肤,柔柔贴在他臂弯。
他仿佛抱着一株六月初的Green Halo,那种最矜贵的芍药,花瓣纤薄得几乎透明,绿意如水彩般柔和晕开。
每到父母的结婚纪念周,餐厅和玄关都会摆满Green Halo。高中时,他还嫌父母无聊,嫌这花太多。
但此刻,他低头亲吻她侧脸,他开始懂什么叫永远不够。
每一次靠近,每一次满足,都填不满他的心,反而让他生出更强烈的渴求,期待着更持久、更深刻的连结。
他收紧手臂,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等新论文投稿,今年暑假,他是不是可以,重新把求婚提上日程?
她会Say Yes的……吧。
他给自己加油鼓气。那次分手,她不过是被噩梦吓到了而已。她明显对他情深意重,在纽约酒店做噩梦后,还要他答应,永远不离开。
他当时怎么没想到应该立即求婚,让她安心呢?那也许对缓解她的噩梦有帮助。他真是个傻瓜。
梁思宇几乎想敲一下自己脑壳,那时候他太混乱了,居然白白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不过,六七月也不错,他们应该能获得伦理审批(IRB),可以回纽约在康复中心收集数据。
先邀她来家里住,等数据收集结束、心情放松时,正适合求婚。
反正他父母会去长岛避暑,家里只有他们,不会让她拘束的。
嗯,在家里求婚的话,正好可以请妈妈帮忙参谋一下现场的布置。
虽然他更爱层叠的芍药,但也许Ada更喜欢轻盈的郁金香?上次她来家里,带的是淡黄色郁金香。
他摸出手机,飞快记下几个闪过的灵感。
她睡得正沉,小手攥着被角,像抓着一个梦。
他会给她一个浪漫的梦,那颗晶莹的黄钻戒指,已经在他的抽屉里等了好久。
第25章
“Ned, 第二期的伦理审批还没下来吗?”结束了和RA菲比的碰头会,确认了后续数据收集,许瑷达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涉及弱势人群,又会在外部机构收集数据, 审批慢点也正常。”
研讨室也没其他人了, 梁思宇一边说话, 一边捉住她的手。
她用力一挣, 瞪了他一眼。
他笑着松了手:“这周还没结果的话,我写邮件问问布鲁克教授。”
其实他有点担心, 前天詹娜突然提到威尔教授, 他一向严谨保守, 他们的新项目“算法反馈提升外科操作”, 恐怕引发了他的反感。而他恰好是伦理委员会主席。
他昨天检查了一遍那个项目的伦理申请, 如果以严苛眼光来看,恐怕需要补充材料。
果然,当晚他们就收到了邮件,伦理委员会通知,需要进行现场答辩, 就在本周五下午。
许瑷达皱着眉头问:“怎么还需要现场答辩?”
她上辈子转做表层肌电以后,可没听说过哪个项目需要现场答辩的, 这可是非侵入式, 完全无创伤,侵入式才会面临如此严苛的审视。
梁思宇叹气, “招募上肢障碍的参与者,伦理委员会自然会谨慎些,现场答辩也正常。”
她半信半疑,不过, 她上辈子确实没有在JHU收集过这种数据,只完成了第一阶段,毕业去杭州才开始做算法泛化验证的。
梁思宇其实清楚,还有一项重要顾虑,是他的身份冲突。
委员会说不定要在此问题上大做文章,担心他会通过父亲,接触到患者的隐私数据。
这个问题,可大可小——如果对方一开始就心存偏见,恐怕很难应对。但没确认之前,他不想让Ada跟着担心。
周五下午,他独自一个人走进了医学院的会议室。
“Mr. Leung,我们需要确认该项目是否有必要在多个地点进行数据收集。”威尔教授声音平缓冷静。
他的心微微一沉,一上来就是含沙射影。看似在问数据点,但背后却是对“身份冲突”的猜忌。
他并不急于辩解,而是先进行常规陈述:“我们已在JHU完成初步建模,但目标人群的招募难度较高,引入第二站点,有助于提高参与者的多样性,增强模型在不同场景中的适应性。”
布鲁克教授瞥了一眼众人,适时加入一句:“也请简单说明你与棕榈泉康复中心的关系,特别是如何处理可能涉及的隐私问题。”
梁思宇不闪不避,他清楚导师主动引出这一点,是给他正面澄清的机会。
“棕榈泉康复中心的董事长是我父亲,同意为研究无偿提供场地支持。我本人仅以研究者身份参与。”
“棕榈泉有独立的管理体系,所有患者数据由院方掌控,研究团队无法接触任何敏感信息。所有参与者由对方统一招募、通知。”
福斯特(Foster)教授沉稳地问道:“让我们考虑这样的情况。如果我是你父亲康复中心的一名患者,非常信任我的康复师。”
“最近,突然收到了他们的研究邀请,我会不会担心,如果拒绝,就显得不够配合治疗?”
她顿了下,“你们如何确保,参与者不受到这种潜在压力的影响?”
“我们完全理解您的顾虑。”梁思宇坐得更直了些,“在申请材料中,我们已经表明,所有招募信息由行政协调人员发送,招募函明确告知‘是否参与不会对后续治疗产生任何影响’,避免与医疗关系混同。而且,我们强调72小时冷静期和自由退出机制。”
威尔教授挑眉:“行政协调人员?我能否假设,对方了解你的背景,又是你父亲的雇员,可能有动机对参与者进行暗示和诱导?”
梁思宇心跳加快,他努力保持平静专业,回答道:“首先,我们相信合作机构的职业精神,他们的行政协调人员接受过伦理培训。”
他停顿一下,看向导师布鲁克教授,提出他们讨论过的备选方案。
“如果需要,我们可以联系一个第三方的伦理机构,安排独立协调员来进行知情同意过程,确保没有任何身份压力。”
这话一出,福斯特教授微微笑了,缓缓地点点头。
威尔教授没有马上回应,他手上的签字笔在那叠申请材料上停顿着,似乎在考虑什么。
“科研的动力我们理解,但跨机构合作,还涉及身份冲突问题,委员会必须保持严格审慎的态度。”
他扫过戴维·布鲁克,意有所指,“我们可不是工程学院那群只顾技术的家伙,患者的权益是最重要的。”
他话语铿锵,“Mr Leung,你需要补交材料,具体要求,以邮件通知为准。”
梁思宇致谢,步伐平稳地离开。他穿过走廊时,感到自己后背已经微微出汗。他直奔停车场,准备回家。
Ada今天没来,她流感初愈,身体仍虚弱,昨天又来了例假。
很少痛经的她,第一次发生痛经失控的情况,冷汗直冒,还呕吐了两次,口服止痛药完全没用。
他连夜带她去校医院打了一针,她才好了些。
梁思宇开门时有些意外,电视开着,正在播放一部老电影,她窝在沙发里,盖着毯子,合着眼睛。
杯里的茶汤尚温,他犹豫着是该让她在沙发继续睡会儿,还是抱她回卧室,她似乎已经感到什么,迷蒙地睁眼:“Ned?几点了?”
“五点半。怎么不回床上睡?”他轻轻覆上她的手。
她回握,人已经完全清醒:“伦理答辩怎么样?”
他握紧那只柔软纤细的手:“需要补交材料,别担心,提到的问题我和布鲁克教授都讨论过,应该补交完就没问题了。”
但也可能情况没那么乐观,威尔教授今天的神情,让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许瑷达盯着他,心头一阵酸,他在表演。她是对人们的社交面具有点迟钝,但和他十年婚姻,她也没有迟钝到傻。
“你骗我。”她脱口而出,试着抽回被他握着的手。
梁思宇条件反射般地加大力气,另一只手按上她的肩头,她想往后缩,但退无可退。
他的脸贴近,几乎是跟她来了个“贴面礼”,但并不挪开,温热的潮气就这样钻到她耳朵里。
“只是不想让你担心,相信我,我有办法,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