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内,人们都不在意这个小插曲。
参赌者先确定接下来去哪家的宴会再继续比拼赌运。
这是看琳达的安排。
琳达说要休息三天,再去桑德斯夫人组织的27日赛马宴。下午马赛,晚上宴会。
男人们约了三天后马场再见。
热闹制造者离开了,剩余不多的围观者眼看时间不早也纷纷散场。
莫伦第一次没有在宴会中途提前离开,目送琳达六人逐一坐上马车,她再慢慢走向庄园门口。
雪莉三人一个小时前已经告辞回家。人上了年纪,熬不动夜,撑不到凌晨一两点。
假如莫伦围观到最后,她们会准备好可口甜点犒劳莫伦,听她讲一讲完整版的赌桌风云。
“叩、叩。”
一辆马车停在了莫伦面前,传出清脆的叩击车窗玻璃声。
车帘半遮半掩,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麦考夫从内打开车门,露出半张脸,侧头无声示意快上车。
莫伦环视一圈,确认无人关注。
她动作迅速坐上马车,反手就关了车门。
车夫没问地址,立刻驱动马车。
车厢内,两人相对而坐。
麦考夫:“埃文是我的专用车夫,他很专业。”
莫伦懂得专业的含义是表示车夫有一张撬不开的嘴,现在可以放心交谈。
莫伦:“您怎么来舞会了?查到查德乘坐了哪艘客船?”
“是的。这也有您的功劳。”
麦考夫说排查的工作量很大,又因查德可能是伪造身份回国,查到最后也许会白忙一场,但多亏了一条指向性线索。
“您提到颅骨里的斑点是一种中耳感染,伴随并发症,耳朵会传出臭味。
根据这条线索,我从一位对气味敏锐的服务生口中,打听3月5日从美国纽约出发到英国普利茅斯的「玛丽珍号」客轮上,有与查德外形相仿的乘客。”
那个乘客登记时用了帕西梅林的护照证件。
麦考夫向服务生仔细确认,基本能99%确定梅林就是查德。
查德长了一张普通到不易被注意的脸。
经对比,这次他只戴了假发,没有其他面部伪装。
这艘船共有59位乘客,查德买了二等舱的船票,船只在3月15日抵达普利茅斯。
“我初步调查了从15日—17日的乘客上岸踪迹,其他人基本有迹可循,唯独查德入境后没了踪迹。”
麦考夫:“昨夜,啄木鸟庄园宴会开始后的半小时,收到了最新消息——「玛丽珍号」的乘客之二佩特与斯廷顿也会来参加宴会。我就跟来看看。”
莫伦:“您看出什么吗?”
“一点点。”
麦考夫反问:“您呢?”
莫伦:“也就一点点。”
「一点点」具体是哪点?
两人都以眼神表示谦让,请对方先说,这下反而没人开口了。
谁先来?
这场景让人回想起山洞地道前的「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胜负。
车厢内,空气突然安静。
安静到蓦地弥散开一股紧张气氛,似一场赌局说来就来。
莫伦与麦考夫四目相对,都向对方露出了一个标准微笑。
没有倒数计时三二一,忽然不约而同地快速出手。
当然不是比画石头剪刀布,谁玩那种幼稚游戏。
莫伦伸出三根手指,食指、中指与无名指。
麦考夫也一样,向上比出了这三根手指。
一秒的沉默。
两人都笑了起来,从微笑到放声而笑,洋溢欢乐气氛。
这个笑声惊动了专业的车夫埃文。
埃文忍了忍,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发现车厢里的两人同时朝上举起三根手指。
这是在干什么?
埃文一头雾水,为什么要突然指天发誓?发的又是什么誓?
让他专业地分析一番。
深夜,马车内,一男一女。
福尔摩斯先生第一次这么晚了送一位女士回家。
埃文瞪大眼睛,这该不是向上帝发出相爱的毒誓吧?
第39章
天上没有电闪雷鸣,车厢内也就不存在为了爱情发出毒誓。
当一个英国人举起食指、中指与无名指,除了发誓,也可以是做出数字「3」的手势。
莫伦与麦考夫迅速又认真地比划出「3」,这场面宛如争做哥伦布,比拼谁能先发现美洲大陆。
回神后,瞧着对方伸出的三根手指,自然而然地笑了。
虽然两人没有发现地球上的第八大陆,但发现数字手势「3」中的疑点。
赌场上,斯廷顿也比划了一个「3」,却使用了拇指、食指与中指。
这却与斯廷顿的背景来历不符。
麦考夫:“我打听到怀特斯廷顿与詹姆斯佩特都自称出生在美国新英格兰地区的马萨诸塞州。
祖父都是英国人,七八十年前去美国淘金后定居。到了怀特与詹姆斯这一代,两人在四年前分别创立WS纸业与ZP纸张,经营纸张远洋贸易。”
几十年前,英国的造纸业原料多是使用碎布。
后来随着传媒业与包装业的发展,对纸张需求大幅增长。此时,市场上能够供应给造纸业的碎布却减少了。
因为公共铁轨与航运业也在快速发展,清洁设备与机械制造都要大量碎布。
与此同时,英国人对衣着面料的偏好发生改变。不再偏爱从前的棉麻混纺,转向羊毛与羊毛混纺。让回收旧衣服获得碎布变得更加困难。
必须找到替代碎布的材料。
后来发现了细茎针草、木材粉末与稻草可以作为替补材料。
最初造纸商看好稻草,但发现它数量不足而弃用。
木材粉末需要机器研磨原木,而用木浆原料做出的纸张质量不如细茎针草原料。
最后,英国造纸商选择了细茎针草。
麦考夫简单说了英国造纸厂发展史,又提起美国的情况。
美国内战让美国市场上布料短缺,造纸商没得选,只能想尽办法快速完成对木浆造纸的技术升级。
七八年前,美国造纸业进入新阶段,原料价格低、机械化程度高、所需工人少。
“那给了佩特、斯廷顿这类纸张贸易商机会,把美国低成本的纸张出口欧洲。WS纸业与ZP纸张不仅在英国有销售点,也对欧陆出口。”
麦考夫:“不过,佩特、斯廷顿都公开表示想回英国生活。渴望融入伦敦的上流社会,成为真的富贵阶层,也是完成祖父辈衣锦还乡的想法。”
莫伦明白现在的美国远不是两百年后。
距离南北战争结束刚刚八年,世界金融的中心在伦敦而不是纽约。
莫伦指出矛盾点:“斯廷顿说他向往伦敦生活,在做出数字「3」时却没用英式的手势,他使用了欧陆法国或德国的手势。”
莫伦知道两百年后的美国,多数人在数「三」时,使用拇指、食指与中指。
现在却是1873年,英国文化强势,社会习惯与后世自然不同。
莫伦:“不只是数字手势,佩特与斯廷顿都说美式英语,说明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对英国传统并不在意。这与他们自我标榜的传承英国文化相互矛盾。”
一般情况下,可以解释成皮特与斯廷顿为了赚钱,才故意在英国人面前说些要融入伦敦的漂亮话。
问题在于查德死了。
死前,他与两个美国佬乘坐一艘客船。
最奇怪的一点,装着1/2查德人头的金属球,它的内壁刻了「拿破仑一世」称谓烙印。
从这个角度再看斯廷顿的数字手势符合欧陆法国或德国习惯,这种下意识动作变得非常可疑。
斯廷顿自称的家庭背景是真的吗?
作为他的死对头,佩特也一样可疑。
两人处于互证状态,是自述祖辈经历相近,有种双方家长早就认识的感觉,等到他们这一代开始竞争不断。
假设佩特与斯廷顿是凶手,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必须杀死查德呢?
杀人、分尸、沉入大海,完成这一系列的犯罪过程复杂,不是冲动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