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以为她要亲上来了。
却感觉发间一凉,被撩了乌帽子,束缚头发的系带被她轻松扯下,乌黑的长发便落了下来。
女性笑着后仰退开了些,金色的眼眸更加亮:“这样也很好看……我喜欢这样的你。”
刚才分明是在捉弄他。
晴明失落的同时又为她的话感到高兴,却骤然意识到。
初桃已经支起身体,重量不再压在他的腿上。但是为什么……还会有沉重发麻的、宛若束缚一样的镣铐落在他的腿上、脚腕上?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束缚着他的行动,限制他的范围。
这不是他的身体。
不,这是他的身体,但……
晴明神色一凝,还没有余裕去思考,她的手就已插入他的发,女性的吻就这样突然地……落了下来。
——这是诱惑。
鼻上一软。
又分开。
他能清晰看到她眼底狡黠的笑意。
但那点儿微不足道的触碰却足以让他心如擂鼓。
——这是蛊惑。
他心如明镜,却在气息交缠间失控地……抬起手,落到她的腰间,慢慢、却又坚定地将她往自己的身体里揉。
两人的身体因为拥抱贴合,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蔓延,心脏鼓动着。
这种从前没有想过的举动、上一刻依旧不觉得自己会做的,此刻却被他近乎本能地做了出来。
——无法阻挡,无法抵制,无法消除。
晴明极力控制着,手指弯钩紧攥着衣服,手背用力绷紧到青筋浮现。但那一切好像都是他的幻想,他的手正抚着她的脊背,从肩膀到腰椎,从手指轻抚到掌心压入,一寸,一寸,沾染上属于她的温热。
——这只是梦而已。
姬君的恩赐像雨点落在额头、鼻尖、脸颊、耳垂,连那止不住吞咽、上下滚动的喉结也被照顾到,被她亲昵地亲吻。
但她就是不去触碰他最想被亲吻的地方,还无辜地询问:“你怎么没有反应呀……”
他并非没有反应,只是比起主动,而是选择忍耐,迎合着少女的所为。
晴明好像听到自己回答:“梨姬、想要我什么反应?”
“把你心口的铁匣子打开,不再忍耐,自由地、放纵地……做你想对我做的事?”
他好像笑了一下,确实忍的很辛苦的样子。
叹气说:“尽管,我想说只需如此就足够了,但是……”
但是。
怎么会满足呢?
从刚才,到现在,晴明一直控制着自己视线不落在她的唇上,也不落在她仿佛会说话的眼上。
现在,他张着唇,仰起了头,送上了自己。
宛若一滴水落入湖面,迅速泛起涟漪。
他已近乎失神,天地间,好像也只有这一小片土地。
此时此刻,只有他和她两人——
梨树上花枝舒展,花苞绽放,争先恐后地怒放。
风温柔地吹拂着,在落下的花雨间,云层渐笼,月亮隐于其后,这一片地方骤然淡去了光亮。
晴明已不再是“晴明”,他突然从第一视角变成了悬于其上的第三视角。
在压着姬君唇角不知要如何深入时被剥离出去,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立着远处,晦涩不明地看着远处的影子。
月亮照不到他们,却落下一片拉长的影子。
长长的影子交错又重合,宛若亲密的恋人交颈厮磨,覆在一起,不分你我。
耳畔还能听见女性细细的气息、衣物摩挲的窸窣声,还有相谈的细语。
晴明感到动摇,感到恍惚。
那个人,那个被姬君赐爱的人……有幸与姬君亲近的人。
——好像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细密的汗水落了下来,他一动不动,喉咙已干渴一片,掌心手臂无一处不痒,留念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想上前,脚却像是生了根,一动不动。
许久,许久。
月光终于照拂树下的两人。
他失神地抬起眼,看见姬君坐在他的身上,亲吻他的颈间,青年被吻的不住后仰,喉结动的越厉害,就越得姬君爱怜。
乌帽子落在一地,满头乌发凌乱,玄衣青年嘴上落着欢愉的笑意,却偏过头,视线穿过那层淡淡的屏障看向了他。
——那不是他的视线,像是另一个人的!
晴明骤然清明。
一切线索连点成线,他瞬间意识到玄衣青年身下的束缚来源于何处。
“他”不是他,“他”是被他束缚封印的……“安倍晴明”,也即是那一颗嫉妒之心。
想来,现在发生的便是“他”故意制造的梦境、或者幻觉。
意在诱惑与蛊惑。
“他”要动摇他。
刚刚发生的一切,究竟是出自他本能还是被“他”所操控?
还好,晴明发现的不晚。
不过是将失控而生的嫉恶之心与欲望之心再封印一遍罢了。
他神色自如,嘴唇翕动,下一刻,就见白发的姬君好奇地抬起眼梢,露出熏红的脸:“你在看什么?”
她遥遥地与他对视,却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
晴明心沉。
这竟然不只是梦,而是切切实实正在发生的——
第120章 第四颗桃(22):23岁:他想把姬君留在过去。(晴明)
是了,他怎么忘记了。
他与姬君之缘皆因梦起,梦中一切即为真实。
事情比晴明想的还要严重。
他猜的没错,变故就是他的嫉妒之心,是另一个“安倍晴明”。“他”被封印束缚,却依托梦境骗过他,与姬君有了这般紧密的联系……
“那里有东西吗……”
那高天之上的神女困惑地说着,她看了好一会,在晴明加速的心跳声中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
不止如此,还亲昵地捧着玄衣青年的脸,将他正了回来。任性霸道的姬君不允许“他”看向除她之外的地方,落下的白发挡住一切,只能看见女性俯下的身影和抚在她颈间的手。
一切都消融在两人交缠的气息间。
晴明立在一侧,他只是孤零零地看着,什么也没有,掌心却一阵发痒,呼吸也同步起来。
他已然接收到“他”留给他的信息。
在刚才那样的情境下,无论“安倍晴明”说什么,对于晴明而言都不亚于当头棒喝。
但“他”只是露出高高在上的悲悯神情,无声地叹息:
——“真是丑陋啊。”
“安倍晴明”如此评价着此刻的晴明。
“他”将他沉下的面色和数度想要上前的交收入眼底,将晴明曾经送予“他”的话原话奉还。
大阴阳师抬手按在透明的墙上,指节用力到泛白,却始终无法突破此刻横隔在他们之间的屏障。
这是他的梦境,却因为他的疏忽失控,与他人的梦境也没什么两样。
他被全世界最了解自己的人关在外面,束手无策。
于是,他背靠那层屏障缓缓坐了下去。
青年闭上眼,隔绝五感,周围的一切逐渐暗下来、静下来,只剩下一片无垠的黑暗。
……
晴明睁开眼,意识还有点恍惚。
他蜷着掌心,按了按唇角,似乎还残留着女性的触感。
他叹气仰头,连束发的余裕都没有,披散着头发挑开御帘,立在原地。
他已从梦境脱离,却好像还置身梦境。
不然,怎么会……
晴明巍然站立,眼前却是一幕幕、一幅幅幻影。
初桃在院中行走,初桃拍着他的肩膀从身后跳出来,初桃在梨树下的吊椅晃着腿休息,初桃支着下颌在圆木桌思考下一步棋局……
初桃的脸近在咫尺,手指晃动着从他的鼻尖点下来……他喉结止不住颤。
初桃将春雪拢到他的衣领间……他下意识将领口束紧了些,心口却被熨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