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的。”王深摇了下头,试探性地问:“梁总,你等人?”
梁成舟弹了下烟灰,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嗯”了一声。
“我留下陪你。”王深有些不放心。
“不用担心。”梁成舟摇头,视线盯着马路对面,不敢看漏一个人,“我自己待会儿,车你明早让王思来开回公司。”
王思是王深的弟弟,梁成舟的专职司机。
王深还想再劝几句,见梁成舟皱着眉头压根儿不想说话,犹豫过后还是打车走了。
王深觉得梁成舟今晚不对劲,明显能看出他心情极差,周身笼罩着很重的颓废气息。
他从来没见过梁总这样,以为出了什么事,有试探性地问过一句,但梁总说没有。
其实他也想不到有什么事能难倒梁总,但他看不懂老板究竟怎么了。
王深在饭店接到梁成舟后送他来医院,梁成舟独自上楼,自己则在车里等。
等了不到十分钟,就看见梁总阴沉着脸从住院楼出来,神情低落,眸若寒冰,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王深自然知道梁总来医院是看望陈总的妈妈,最近一个月,老板经常来。
见老板脸色不对,王深还以为陈总妈妈去世了,都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被梁总叫下车,让他把营养品和水果送上去,再问一下陈逸妈妈的具体情况。
奇怪的是,梁总特意交代自己,别说他也在。
王深疑惑地提着东西上楼去到病房,陈逸跟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守在病床前,那姑娘他看着有些眼熟就多看了几眼,总感觉在哪儿见过。
他放下东西后表面自己是代表公司来的,随即根据梁总的吩咐问了陈总他妈妈的具体病情,得到的结果是——人虽暂时抢救过来了,但随时有死亡的可能。
王深虽早有准备,但亲耳听到还是深感难过,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可遇到这样事,几句安慰起不了什么作用,病房里的气氛非常压抑,他还瞧见那个漂亮姑娘在偷偷抹眼泪。
出了病房,王深越想越觉得不对,梁总今晚这么奇怪是因为陈总的妈妈吗?
难倒他们是亲戚?他怎么没听说?
王深回到车里,目光带着探究,“梁总,人暂时抢救过来了。只是……”
他说着停顿了几秒,认真思考该怎么跟老板说,索性实话实说:“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医生说长则十天半个月,短则几天。”
梁成舟听完没说话,“嗯”了一声,翻出烟盒点了根烟,抽完一支后阖上眼皮窝进座椅,很久才开口,嗓音落寞细微:“她是不是哭了?”
王深没听清,疑惑地“嗯”了一声:“什么?”
梁成舟摇了下头,没再说话。
随即让王深送他回家,就在快要到家时,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让往回开。
王深原本将车停在住院部楼下,梁成舟却叫他开出来,停在天桥底下,还选了没灯最暗的树下。
车停在这儿,梁成舟有自己的用意,这个地方能清楚地看见从对面住院部走出来,并且要上天桥的人。
他得将林清竹堵在天桥上,只要她上了天桥,就没地方躲也没法儿跑,除非她跳下去。
虽然林清竹答应了不再躲着他,但他不信,那姑娘他可太了解了,就她今晚对他说的那些屁话,她不可能不躲他。
梁成舟做了决定,今晚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林清竹,跟她说说明他的心意。他想跟她说说话,陈祥兰病危,不知道那姑娘心里得有多难过。
他还担心,如果陈祥兰去世了,林清竹可能会走,离开渝市去别的城市,以她的行事风格,指不定哪天就突然消失了。
亦或是……
林清竹跟陈逸在饭局上急匆匆地走后,梁成舟也跟去了医院,出了电梯,刚过走廊拐角就看见在陈祥兰病房门口拥抱的两人。
林清竹好像哭了,陈逸在轻轻拍打她的背安慰她,两人依赖的姿态像恋人一般。那画面让梁成舟走不动路,心脏漏掉一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拳头攥得有多紧。
不知道站那看了多久,等两人分开进病房后,梁成舟还站在那儿,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走过去,没有上前,都到医院了,没进病房看一眼就转身走了。
是在王深送他回家的路上,突然就想起了林宴警告他的那些话,“梁成舟,你能不能行?”
“我大侄女心那么软的姑娘你都搞不定?放任她在伦敦流浪了五年还没够?你想等到什么时候?等她又跑去伦敦?还是等她跟别人谈恋爱结婚?”
“你就真没点儿危机意识?还是真觉得我大侄女非你不可?陈逸那小子对清竹什么心思昭然若揭,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人可说了,清竹回国后天天往医院跑,两人朝夕相处,你能确保时间久了他俩不会发生点什么?不会日久生情?感情可都是在一天天的相处过程中累积起来的。”
“陈逸的妈妈对清竹有多重要你不知道?人如果有什么未了心愿或是临终遗言,让清竹跟她儿子结婚,我那大侄女会不认真考虑?真要到那时,你后悔可就晚了,还得自个儿找个没人的地儿哭去。”
“我说你能不能抓点紧?要不是看你各方面跟我大侄女还算般配,老子真是懒得跟你多费喉舌。”
梁成舟不能接受林宴说的那些话,但那些话一下把他点醒了,因为他确实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不能也不想再失去林清竹,所以他又回到了医院。
他在天桥底下等了两个多小时,看着林清竹从住院楼出来,看着她上了天桥,才推开车门下车,往天桥上走。
他要去见林清竹。
林清竹呆呆地站在桥中央的位置,说不清为什么,看见梁成舟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鼻尖的酸楚比之前更甚,眼底的泪水也越积越多,就快要溢出来。
这一刻,她比离开这五年多的任何时候都要更清晰地感受到——她真的,好想他。
梁成舟走到林清竹面前停下,看见她漂亮的眼睛含着一汪水,想哭又忍住不哭的样子,心突然就疼了那么一下,比看见她跟陈逸拥抱的画面还疼。
她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个爱哭的小哭包。
他问:“哭什么?”
话音刚落,林清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低头吸了下鼻子,想将脸上的泪水抹掉,刚准备抬手,就被一股力拉着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梁成舟将林清竹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如果可以,他很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之中,那样他们就永远分不开了。
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下一秒又轻柔地摸了摸,随即将下巴埋进她颈窝,闭上双眼,深吸一口她耳后的香气。
确定了,怀里的人儿,是他日思夜想的姑娘,是他的傻姑娘。
林清竹不想哭的,可梁成舟的怀抱太温暖了。他抱得太死,身体散发的温度将她紧紧包裹着,她感受到他带来的很熟悉的安全感,还有他在耳边说的那句:“想哭就哭出来,别忍着。”
所有的委屈和难过一瞬间涌上心头,她再也忍不住了,任由眼泪肆意流淌,呜呜地哭了。
梁成舟上一次看见林清竹哭是五年前,在伦敦街头的咖啡馆外,那是他们最后一次通话。
她在电话里对他是从未有过的冷漠态度,嗓音平静又陌生:“梁成舟,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也不要再来伦敦找我。我不想看见你,也不会见你。”
“我来伦敦不是因为你,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是我自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成年了,想有独立自主的生活,我不可能一辈子被你保护着。”
“我们本身也没有任何关系,都不是对方的谁,不要再多管闲事,我的任何事情都跟你没关系。”
“你这样不停地给我打电话,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生活了,我觉得很烦,很讨厌。”
“以后,我不会再接你的电话。”
“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和关心,再见。”
她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挂了电话,像是真的很干脆,很无情。
其实不是。
梁成舟亲眼目睹,林清竹上一秒刚挂了他的电话,下一秒就蹲在墙角嚎啕大哭,哭得非常伤心。
而他站在不远处,隔着一条并不宽阔的马路,因为她在电话里说那些话,不敢走上前安慰她。
后来他无数次后悔,明明都已经见到她了,为什么不上前拥抱她,为什么不解释清楚他没有不要她。
可那一刻,他又是真的害怕。
林清竹的那些话,让他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的勇气。
此刻怀里的姑娘哭得很伤心,比那次还伤心,身体一直发抖,从她不大的哭声都能听出她此刻崩溃又无助。
泪水打湿了梁成舟的衣服领口,渗进去贴着他的皮肤,湿湿热热的。
梁成舟轻叹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第21章 重逢 嫁给我,我们结婚。
林清竹哭了半个多小时哭得抽噎,冷静下来后觉得很不好意思,从梁成舟怀里挣脱出来低头胡乱抹了几下脸上的泪水声音小小的“抱歉把你衣服弄脏了。”
她记得他有轻微洁癖。
“一件衣服而已,道什么歉?”只要一对上这姑娘梁成舟觉得自己除了无奈叹气,其余什么也做不了。
说不得骂不得也舍不得。
桥上的灯突然灭了只剩下远处的路灯四周陷入昏暗看不太清人脸上的表情。
梁成舟摸了下大衣口袋,没摸到纸巾索性弯下腰捧起林清竹的脸,用手指给她擦眼泪,两人离得太近,呼吸都打在对方脸上。
林清竹浑身都不自在,往后退开一大步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梁成舟直言。
林清竹睫毛轻颤一下“找我有事吗?”
这个点儿?在这儿等她?
林清竹刚哭得太凶,这会儿眼睛又红又肿,说话时身体一抽一抽的。梁成舟拉着她的右手背过身,牵着她朝他来时的方向走,“桥上风大去车里说。”
梁成舟的手心很热,跟他的怀抱一样温暖有安全感,林清竹愣愣地跟着他走了几步才意识不对,猛地抽出自己的手揣进衣服口袋。
见他停下脚步回身看着自己,就尴尬地朝他笑笑,“我自己走。”
梁成舟眉头一皱,问她,“能看清路?”
“能。”林清竹点头。
心说:我又没瞎,只是哭久了眼睛不舒服。
“逞什么能?”扯住林清竹的手臂,梁成舟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大步流星向前,“黑灯瞎火的,想摔进医院?”
身体突然腾空,林清竹被吓得叫了一声,下意识伸手圈住他脖子,等反应过来后开始挣扎,“成舟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别动啊!”梁成舟轻轻掂了两下,抱着她下楼梯,扬眉警告:“我喝酒了,要是脚滑摔下去,咱两都得躺医院。”
又说:“别叫哥,我没名字?”
“放我下来。”
“别扭什么?我没抱过你?”
“我自己能走。”
“嗯,还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