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才睁开酸胀湿润的眼睛拿起手机查看。
是梁成舟发来消息:[清竹,我有急事去趟京市。]
消息是梁成舟起飞前发的,删删改改了很多遍,第一次跟她发条消息都如此忐忑。
想解释去京市的原因,怕她跟着担心。想提一下昨晚的事,可在短信里道歉也太没诚意了,像提了裤子不负责的渣男。
打了一大段话没发出去就全部删掉。反反复复,打了删,删了打,最后关机前只发了这么句话。
他俩都还没聊过,林清竹到底是何种态度,他还真拿不准。
只能等他从京市回来,再好好跟她道歉。
看着梁成舟发来的消息,林清竹心里一下更难过了。
一般梁成舟去哪都会带上她一块,即使时间错不开不能一起去,也会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去什么地方,去干什么,去几天,什么时候回来。
这次却只说了个地方。
看来是真的烦透了她。
林清竹默认梁成舟去京市,是不想看见她,躲她的借口。
因为从她上高中后,每年放寒暑假,梁成舟去京市看外公外婆,都会带着她一块去。
*
梁成舟一落地,就接到梁问夏打来报平安的电话,他刚上飞机梁亦枫那边就有消息传来,人没事,只是受了点伤,现在军-区医院。
原来是外婆听话只听了半截,听岔了。梁亦枫的上级领导来家里是跟外公会报工作,顺便带来了好消息。
梁亦枫一队人消失的信号前天晚上在越国边境出现,顺利完成任务且全部安全归队,正在回国的专机上,今日就能到。
“既然没事,那我回渝市了。”梁成舟松了口气,当即打算重新买机票打道回府。
“哥,你别着急走。”梁问夏急忙叫住他,“大哥后背被弹-片划伤了,右腿要做个小手术。”
随后又解释道:“我下周毕业答辩,快忙吐了,你留下照顾几天。”
梁成舟思索后答应下来,“行。”
“清竹是不是跟你一块来了?”梁问夏口吻虽在询问,语气却是肯定的,“你把她借我用两天,我这有个展要弄。”
“……她没来。”梁成舟隔了两秒才说。
“嗯?”梁问夏很是不解。
她哥这两年走哪都带着清竹,就是去领市比个赛,隔天就回的那种都带着,这次居然没把人带来,也太奇怪了。
梁成舟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尖,心虚解释:“怕她担心,没跟她说这事。”
理由给的正当,梁问夏也没多想,“哦”了声就挂了电话。
外公的警卫员在机场面外等着,梁成舟坐上车后,第一时间掏手机看有没有林清竹的回信。
没有,一条都没有。
还没醒?
天都黑了,十几个小时了,再能睡也睡不了这么久吧?
看来是真生他气了。
梁成舟极轻地叹了口,迫切地想给她打个电话,打开拨号键盘,输入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拇指悬空放在绿色的拨号键上,却又迟迟按不下去。
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敢打。
转而给她发消息,又是删删改改一大段话。
等红灯的间隙,前头的警卫员转头过来跟梁成舟说话:“成舟,毕业了吧?”
“对。”梁成舟听见声音抬了下头,“温叔,好久不见。”
车子重新启动,温秉林笑着问:“听问夏说,你昨天刚答辩结束?”
梁成舟低头打字,情绪不明地“嗯”了一声。
温秉林一边开车,一边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啊!你们这群娃娃,一眨眼,就全都长大了。”
继而又说:“书殊也毕业了,前天她还给我打电话,说过两天要来京市看我。”
温秉林是林书殊的生父,梁成舟跟林书殊会打小认识,就是因为温秉林是梁成舟外公的警卫员这层关系。
梁成舟没心思跟他谈论林书殊,敷衍着回应了几句。
专心打字,一字一句地斟酌,好不容易编辑完,检查了不下十遍,自认为认错态度诚恳,语言真诚,却又不太敢发。
纠结了一路,一直到车停在医院门口,那条信息也没发出去。
他为林清竹没回他消息这事找了个借口。说是林清竹找的,其实是为他自己找的。
那姑娘性子跟别的姑娘不同,格外没有安全感,遇事第一时间总是逃避。遇到不想面对的人和事,她一贯的处理方式都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
更何况是酒后乱-性这样的大事。
跟自己当成哥哥一样的人上床,或者说被自己当成哥哥一样的人欺负了,心里的冲击力不知道有多大,怕是都要恨死他了。
先给她点时间冷静,不能逼太紧。
再说了,梁成舟自己也没彻底冷静下来,昨晚的事发生得突然了,毫无预兆地情况下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也需要时间理清楚。
当然,也是真的怂了。
梁成舟不得不承认,他活了二十二年,就只怂过这一次。
一直怂到第二天傍晚,林清竹始终没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他出发前发去的那条消息也石沉大海。不管刷新多少遍,没消息就是没消息。
梁成舟心里那叫一个烦躁,那叫一个忐忑,那叫一个不知所错。
精神紧绷到只要听见手机响一下,立马就要拿起来查看。
不是,都不是,林清竹那边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某人一系列的不正常举动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外公外婆在背后猜测,宝贝外孙是不是谈念爱了,不然怎么一天二十四小时抱着手机看,吃饭洗澡都带着。
但那状态看着又不像,每次手机一响,孩子一副很期待,但又如临大敌的样子,还总是叹气。
还有更奇怪的,算得上是诡异。
一张俊脸,一会儿苦大仇深,一会儿又抿着唇傻乐,耳根子还特红。
两老人越发看不懂,毕竟他们的宝贝外孙从小到大都是个正常孩子。
所以到底是谈念爱了?还是失恋了?
一家人在医院病房吃晚饭的时候,外婆问了,问得很小心:“成舟啊!怎么心情不好吗?”
“没。”某人食不知味,咬着筷子摇头。
老太太试探性地问:“是不是失恋了?”
“外婆,我还没谈。”梁成舟无精打采地回答。
林清竹那边已经一天一夜没消息了,他们俩从来没有这么久不联系过,而且林清竹从来不会不回他的消息,他的消息她几乎都是秒回。就算当时没看见,也会在看见后第一时间给他回话。
“那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外婆又问。
梁成舟不说话了。
喜欢的姑娘?好像是有了。可喜欢的姑娘,好像不喜欢自己。
外公在旁边粗眉一拧,用鼻腔“哼”了声,嗓门忒大:“有喜欢的姑娘就去追,别成天唉声叹气,老子的外孙可做不了怂包,招人笑话不是?”
“你外公说的对,喜欢就勇敢去追,你不追,就被别人追走了。”外婆眉梢染上惊喜,手中的筷子一丢,连连点头附和。
后又开始教外孙怎么追姑娘,聊年轻时外公是怎么追她的,“追姑娘心要真诚,脸皮要厚,花样要多,想当初我和你外公那个年代……”
外婆说了一大堆,梁成舟却没听进几个字。
“她能答应吗?”某人说得特没底气。
这话一出,大家惊讶极了,齐齐看向梁成舟。连一直没说话,安静吃饭的梁亦枫都抬眸看了过来。
梁问夏学校忙,刚到病房,一进门就听见了关键信息。眉梢扬起,一屁股坐在梁成舟旁边的位置,戏谑地“哟”了声:“怎么着?”
在她哥耳边用讲悄悄话的音量,很小声道:“终于坐不住啦?打算跟清竹表白啊?”
某人被妹妹的话惊到,惊起一片惊涛骇浪,刚要发问,被外婆打断。
外婆夸张地“哎哟”一声,双手捧着梁成舟的脸,又去摸他脑袋瓜,“乖乖耶!我宝贝外孙长得这么精神,又高又帅的大小伙子,哪有小姑娘不喜欢的?”
梁成舟耳根红得彻底,把妹妹扯出病房,紧张得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你,为什么说,我……我打算跟清竹表白?”
“不跟清竹表白?”梁问夏笑眯眯地反问:“那你打算跟谁表白?”
梁成舟抓住重点问:“为什么是清竹?”
“你问我为什么?我哪知道你为什么?”梁问夏觉得好笑,斜着眼睨她哥。
“不是你说我要跟清竹表白的吗?”
“那你就说是不是吧?”
“……” 梁成舟不说话了。
梁问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哥,你别告诉我,你不喜欢清竹?”
喜欢?他一直很喜欢她。只是……
梁成舟又问了:“我喜欢她,很明显吗?”
“你还不明显?那简直不要太明显。”说到这事梁问夏可太激动了,终于可以一吐为快的爽感,“你眼睛都快长人身上了知道吗?只要清竹出现在你视线范围内,你有一秒钟不看她吗?人喝水你要看,人吃饭你要看,人去上厕所你都要盯着厕所门看半天,跟变态……”
梁问夏话没说完就看见他哥脸红了,虽然不明显,但就是脸红了。
这太稀罕了。
脑袋瓜凑到梁成舟面前,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哥的眼睛看,幽幽吐出一句:“你这是……害羞了?”
“没有。”梁成舟才不会承认,大手推开妹妹光溜的脑门儿,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那你觉得,清竹她……”
眼神闪烁着,面部表情和话语都极其不自然,“会……会喜欢我吗?”
梁问夏听闻哈哈大笑起来,踮起脚尖捏她哥发红的耳朵,“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这会儿跟没脑子似的?清竹每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晃,你俩每天都在一起,她喜不喜欢你,你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