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能说给卢南平听,她一定会觉得他是在装穷。可况他并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 尽管他手头紧,他也不想在她面前谈钱了。
这种情感很怪异,奚原并不是这么会顾全脸面自尊的人, 为了钱,他什么能干。可是偏偏是在卢南平面前, 他想要让她觉得,他是有点能力的。
南平挑眉,对于奚原的话, 她一般只信一半。不过她也没有心思去理会其中真假,这些不重要,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让他去做。
“这样吧,我给你换个好地方。”她抿唇一笑,绽开的笑容带着某种说不出的蛊惑。奚原看得心颤,莫名后脊背一阵软麻,这种酥麻感跟随他一直冲到底,他只觉得某个地方突然收缩了一下。
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别怕,我不会害你的。”南平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触及到他的耳边下方的发根,像是轻抚过他的脸颊,他只看她嘴唇上下张合,倾吐出的语气,温柔地让人产生幻觉。
“你只要为我做一件事就好,我相信你的能力。”
是啊……
他是有能力的。
奚原突然很迫切地想要证明一些东西。
原本他就想要往上爬,藤蔓有了,为什么不能吸取它的养分呢,他会很听话的不是吗。
他不禁低下头,像是讨主人欢心的模样。
南平垂眸欣赏了一会他这副没骨气的俊脸,把手放在了他的头顶,敷衍地顺了两下毛。
她完全知道奚原在想什么,不过没关系,给他编织一张梦幻的网,就算那是陷阱,但只要落在实处,对他而言,就是甘之如饴的。
南平嘴角翘了翘,全然不在意这条狗到底衷心不衷心。
那都不重要,用得顺手就好。
…
这周是最后一周在龙山园学习,下周就开始期末考了。南平打算把樊九潇教她的东西再整理一遍,带过去让他批注。
过去的时间早,正好赶上樊九潇吃早茶。这种粤式口味的早点,南平很少吃过。也不常见人吃过,毕竟与江棱的口味大不相同。
见她来了,樊九潇便让人添了副碗筷,诺大的餐桌,只有一人进食,怎么看都觉得奢侈。可为首的主人公却恍若不觉,直接道:“坐下来一起吃吧。”
没给南平出声问好的机会,也来不及再容她拒绝。樊九潇说话就是如此,听来最是温和不过,却也极为霸道。
甚至连推诿的时间都不给,虽然她并不打算婉拒这好意。南平安安静静地坐下,没带出一丝声响。她看起来像个漂亮精致的洋娃娃,连微笑都是恰到好处的。
佣人递给她碗筷她就接着,给她夹菜她就安静的吃了,不多说一句话,甚至连咀嚼的声音都很轻。
樊九潇吃完手中的滑鸡粥,眼神投来的注视才慢慢到了南平的身上,她的吃相很乖,可以说简直赏心悦目。
他挥了挥手,身边几个佣人退出餐厅后,他才慢慢询问:“吃的惯吗?”声音很轻,落在耳朵里像是在奏乐。
南平也停了下来,抬头瞧他,在他的注视下,遂甜甜一笑:“吃的惯,我觉得很好吃。”她很少有挑食的食物,基本上都是吃得惯的。
樊九潇点头,“吃的惯就好,等你期末考试结束,跟我去一趟南粤吧。”他的话像一颗惊|雷直直地炸在了南平的胸膛,她摸不清樊九潇的用意。他的口吻如此平稳笃定,仅仅只是像在通知她。
他是什么意思?
南平微愣,有种想要质问的冲动,樊九潇却不给她喘气的时间,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没等她组织好语句,便又明明白白地道来几句缘由。
“我在南粤有桩生意,你来练练手,谈成了,那部分本金就当作你的出国礼。谈不成,就当积累经验,也是对你这段时间学习的一个反馈。”
这段话他说得平缓清淡,一字一句落在南平耳边的音节却打了几个蹿,她的大脑极速运转着,嘴角的弧度微微颤抖,看起来像是在笑。
这副无害的面容为她拖去了一些时间,她没办法克制自己不去以最坏的角度揣测樊九潇的本意,毕竟他跟那些野心勃勃的企业家不一样,他不在乎钱财,也不在乎名望……
要知道在南粤成交生意的本金一般不会低于八位数。这么轻易地就被他拿来当作礼物送人,这种大手笔,饶是身为他男友的瞿蕤琛,都不可能轻易拿出。
要么就是这笔生意极难谈成,他拿她来实验,可樊家如此威名,哪个合作方会把拱手到嘴的美味佳肴,白白浪费呢?
政商通吃,樊家的名头早就响彻大江南北各个上层圈。想与之合作的不知凡几。
南平的脑子此刻无比的清醒起来,神经兴奋地跳动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漫上心头,她忽然开始明白在极高的权势下,她也是可以低头服小的,只有樊九潇能带给她这种荒唐的错觉。
他是个有效的引路人。
“什么时候出发?”
“八月初吧,那是个好日子。”他似乎有所思量,微眯起眼眸底下荡着一片淡淡的光泽。转着小拇指上的尾戒,轻轻摩挲着。视线虽分散,却又似很集中。
就连南平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也被他一览无遗,他忽然坐正了身子,视线扫过去时,带着几分气定神闲,“怎么,你有安排了?”
南平警醒,很快回过神,摇头说道:“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很久没有回过老家了。”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感叹,神情也像是在思念家人的模样。
樊九潇望进眼里,并未出声。
一个人若是想要说谎,就不会轻易让人抓住把柄。她看起来谦卑的姿态,也十足像了在养精蓄锐的狐狸。脆弱时柔弱,纯善,又不能自理,张牙舞爪时,会咬断敌人的喉咙,一招致命。
很有生命力,不像那些臭烂到心腐的一滩死水。
他突然幽深地眸子盯着她干净到清澈的眼睛,久久才回了一句,“我打算让蕤琛也跟着一起去,是不是就没那么伤感了?”
这话让南平猝不及防,她嘴角一僵。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对劲,内心却不安起来,樊九潇是不是去查她了?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只是一向不管他人事的男人,为何会突然去调人查她呢?况且知道她的一些事情后,还能如此大手笔的带她去南粤,他在计划什么?
她想不通他的用意。
他根本什么都不缺。生得世家贵族,处于食物链的顶端,凭他的身份,要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利益,根本不可能。更何况,有很多人都可以随时随地轻而易举的替代她。
南平注视着他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容,神情终于变得真实,她似乎不能在他面前继续伪装下去了。
樊九潇那双深瞳里没了宽容,只剩下淡淡的兴致,像是佛子修炼后点缀在眉心间的一抹朱砂红。
这家伙骨子里的居高临下终于显露出了一角,他见过多少妖魔鬼怪,收服过多少贪婪无尽之人,像这种幸幸苦苦攀登上来的黑莲花,他还不曾连根拔起过,也不想。
总要给努力的人一点好的奖赏。
南平似乎在这一瞬间读懂了他眼底的笑意,这些日子,她没翻过跟头,时间长了,终究是让她失去了一些该有的危机意识,她平复了半晌,这才清醒。
“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不用再演戏,南平忽然放松下来,她直视着他,背脊也挺得很直,再没了那种刻意的服低做小。
这是一种另类的妥协。
南平不想跟他作对,与其被戳破,不如自己先摘下面具谈筹码,她根本没有跟樊九潇作对的必要,这是自不量力的表现,何况他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能留在樊九潇身边做事,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另一种登峰造极了。
“暂时不需要你做什么,不过以后不一定。”樊九潇站起身,抬脚往前走,“不过,蕤琛算是老爷子的人,你想办法和他分手吧。”
“就利用这次去南粤的机会,你能做到吧?”
南平安安静静听完,才明白过来那笔名为本金的出国礼,原来是笔巨大的分手费。看不出来,樊九潇居然是个护短的人,只要是老爷子在乎的人,他尽管不在意,也依旧会护着。
她扯了扯嘴角,笑容有几分恶劣,“没有理由,他不会轻易分手的。不如九哥你到时来配合我吧,或许只有你,才能让他知难而退。”
第162章 Chapter 162 蝴蝶效应
“你看上去有点疲惫。”卢清荷直视着对面人的脸色, 开口说道,“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她分出一点关心给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若是碰上的事不难解决,她还是会帮她兜底的。
只是, 南平并不想如实告诉她。转而露出一个苍白的笑脸,“不算什么困难,是姐姐前几天又来警告我, 让我离魏表哥远一点罢了。”
“不用理她, 魏行也正好烦她呢。我今天把你叫过来, 正好也是你表哥的意思。”卢清荷笑了笑, 接着说道:“他想让你作她的女伴,去参加后天晚上的慈善晚宴。”
南平有些意外, “他怎么会想到我的?”除了上次不太愉快的剧院情节,她们两人根本也就毫无交集了。
“还能什么原因,他初来江棱,哪有什么认识的女孩子, 程又薇什么性子?他也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当然觉得选你一起去, 会更轻省。”卢清荷漫不经心的解释着。
她还是觉得不能舍近求远,魏行这个身份的男人能有所牵连,已是不易。还是先让南平多跟他接触接触才好。
卢清荷在想什么, 南平也能猜到个大概,她不由认真思索起魏行的身份背景来, 他能参加的慈善晚宴,必定其他世族子弟也会参加。这种维护名声的活动,从来都是极有利的。
她如果作为魏行的女伴参加晚宴, 能碰到的几个人,怎么也不会少了那几个话题风云人物。樊九潇想让她乖乖分手,她自然会配合。
只是,怎么分,分不分得了,就不是她一人说了算了。这种情|爱之事,又怎么可能被安排得那么清楚。
樊九潇不食人间烟火,哪里晓得其中恩怨纠缠的复杂性。
“知道了,我会好好准备的。”南平答应下来,“不过妈妈,姐姐那里还需要你多费心了。我可不想在去参加晚宴的路上,被她刁难。”她无奈地表示。
卢清荷见她顺从,自然也是十分满意的,只要南平愿意听她的话去做事,她当然会帮她清除一些棘手的障碍。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你只管好好参加晚宴,礼裙别太奢侈,你表哥喜欢简约大方的风格。”
…
这次的晚宴举办的很隆重,大概是有京城那边的家族子弟参加的原因,竟比往年的规模还要大一些。
南平穿着一袭简约的白色抹胸礼裙,挽着魏行的胳膊进了晚宴会场。
俊男美女,颜值出众。两人很快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力。尤其是言知洲的目光,从南平踏出门口开始,就没有移开过。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脑中思索起南平身旁的那个男人,又想起今日宴会,瞿蕤琛是不参加的,他这段时日一直在忙着解决家里的烂摊子,对这些晚宴的邀请,基本都拒绝了。
而身为瞿蕤琛女友,怎么会给其他男人做女伴?他莫名有些不太舒服,这让他又想起了上次他失态的场面。
好像在她身边,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就是不能是他。
深邃的眼眸又盯了两秒那张语笑嫣然的脸,仰头饮下手里的红酒,随后把高脚杯放在了一旁桌上。朝着两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南平。”他叫出声。
南平抬头,待看清来人是谁,便摆了抹浅笑,“言政委也来了。”随后偏头替魏行介绍起来,“表哥,这位是言知洲言政委。”
魏行点头,他知道这个人,只是一直不曾见过,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认识。原本他找女伴,也只是拿来走个过场,没期望有什么作用。
不曾想,倒是让她引见了人。
他心下意外的同时,也有几分满意,遂也笑了笑,“久仰大名了,言政委。我叫魏行。”
魏行?原来是京城魏氏的族人。
言知洲笑着同他握手,事实上他的部分注意都是在卢南平身上的,她看上去与这男人很亲近,还叫他表哥,没记错的话,魏行和魏淮泽也沾点亲戚关系,她会不知道吗?
魏淮泽对她做了什么事,才能让她后面还去见了心理医生做治疗,这个同姓魏的表哥,她像是自动忽略了他的姓氏一般,照旧笑得这样甜。
这合理吗?
他暗自观察着她的表情,找不到一点不适的蛛丝马迹。
“真巧了,我倒不知你们居然是亲戚关系。”他说的刻意,连带着笑容也有几分不实。
魏行自会察言观色,这个言政委似乎对他有几分若有若无的敌意。只是这种感觉并不明显,他也无从分辨。
魏行不喜欢这种视线上的压迫感,他移开视线,“她叫我母亲一声小姨。”解释了这句,他便不再出声,果然,江棱的官员,还真没有几个给他留下好印象的。
“看来是我来晚了,你们在聊什么呢?”魏淮泽搂着舒茗走了过来。一双多情眸,透出淡淡的光彩。
他今天穿得格外正式,不像是来做慈善的,倒像是来参加婚礼的新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