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脚上前走了几步,突然又瞳孔皱缩,愣在了原地。
只见瞿蕤琛在露台的第六层最里的角,手撑着栏杆, 微微勾起唇角,似乎在欣赏这场闹剧, 又似乎在朝他微笑,对他说了一句什么。
樊九潇被水雾淋湿的眼已经有了片刻的模糊,水珠顺着他的发梢低落滑进被透湿的胸襟处, 与其融合,画成更大的褥湿印记。
他阴冷潮湿的眸子, 满脸的焉湿痕迹,俊美的棱角还镶嵌着源源不断滚动而下的水珠,颗颗低落喉颈, 显得异常糜烂艳丽。
等水雾越来越小,樊九潇突然感知到什么,甚至能透过水光看到他的口型。
他在说,你输了
提早布下的局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白费了一大半的功夫,没能置对方于死地,永不翻身。留了一线生机。
樊九潇漠然地移开了视线,思绪起来,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池?
按理说,他的计划已经天衣无缝。只要诶文说出瞿蕤琛的名字,这个局就完美落幕,他的声誉会一落千丈,更甚终身监禁入狱。
再无可能东山再起。
他沉思着,突然,脑中浮现出另外一张鼻青脸肿的面孔。
难道是从孟观文那里出的破绽?
樊九潇凝眉,转身吩咐起侍者保镖们维持秩序,简单处理一下现场,让宾客有序回到各自套房,等候游轮靠岸撤离。
交代完这些后,他才快步离开了宴会厅。
…
南平一直被华栩骞和钟白鹤二人保护的很好,两人基本没让她看到什么惊悚血腥的画面。只是撤离宴会厅时,这二人之间的气场似乎有些不对劲。
两人刚刚在出现危险时,对下意识拥住南平的反应,彼此都看进眼里,当时顾及不得,此刻回忆起来,自然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一个怀疑两人的关系,一个怀疑是不是就是这个人给南平挑选的礼服。
总之,这气氛,非常不融洽。
甚至再给南平湿透的礼裙披上他们的外套时,彻底激起了口舌是非。
“不劳烦钟先生,南平披我的外套就好。”
“我看程小姐也似乎很冷,华总的西服不如给亲侄女披吧,我与南平熟识,想必她披我的外套也不会介意。”
走在一旁精神仍旧有些恍惚的程又薇,听到这句,立马靠近了华栩骞,扯住他的胳膊,“小舅舅,刚刚真的吓死我了,你怎么可以不管我……”她难受地落下泪来。
似乎还未从刚刚的惊吓脱离,华栩骞只得停下脚,先安抚她的情绪,确实是他的问题,当时情况突然,他下意识只护住了南平,没让她看见那些血腥,可程又薇却是实打实的目睹了全部。
尖叫声丝毫不亚于那位被脑浆吓晕的女士。
他把外套给程又薇披上,“没有不管你,只是南平离我更近,我只能先护住一个。”
华栩骞随口给了程又薇一个解释,不管她信不信。
随后他转头睨向前方,发现南平和钟白鹤的身影已然跟他们拉出了一大半的距离,他不由抬起了脚,就要向前追去。
却又被程又薇扯住了胳膊,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消失在拐角。
“你一会先回去吧,不用送我到房间。”
到了vip通道电梯口,南平轻声说道。
钟白鹤摁下上键,“那怎么能行,这样我无法安心。”
待电梯打开,二人走了进去。在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又突然打了开。
“不好意思啊二位,我们正好也要上去。”几个世家子弟重新摁下开门键,歉意笑笑,快速走了进来。
南平没有说话,仍旧保持的苍白的脸色,让人看起来她像是被惊吓到没什么精神的模样,所以对于她的不搭理,也不甚在意。
毕竟是一位柔弱的女士。
而视线自然而然都落在钟白鹤身上,只见他摇头,勉强勾了下唇角,笑道:“无事,都是为了有序疏散人群。”
几人这才又安下心,转头聊了起来。
“刚刚真是惊险啊,人居然就这么死了。我总觉得这吊灯塌得太巧了。”
“哼,这里面说不定就有文章,哎呀,我们也是倒霉了,给别人做了一次npc,也不知道这幕后主使是谁,居然隐藏这么深。”
“可不嘛,要我说魏氏也真够倒霉的。不过能被人安排一个欺诈师搞垮,还能蒙骗的这么彻底,说到底还是魏淮泽太蠢了吧。就这还想在江棱站稳脚跟,也不知道哪来的迷之自信。”
“哈哈哈,谁让人是京城魏家出来的呢,没点傲气怎么符合身份呢是吧,对了,你怎么看这事的,远清?”
陆远清被身旁人用胳膊肘戳了一下,这才好似刚刚回神,他在思绪,这件事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或许指使的那位是上面的某一个,这欺诈师才得已获得如此完美的履历。即便不是魏淮泽,是你和我,也不一定就能识破这个商业圈套。这里面没有那么简单。”
他这话一出,几人顿时静默思考起来,确实也是这样,他们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只见陆远清伸手揉了揉略显疲倦的眉心,又轻轻吐露了一句,“到底是可惜了,这么快就死了,毫无用处。”
这时,电梯“叮——”地一声先到了南平的楼层,她的套房住得低,自然也抵达的快些。
几人止住了话头,给两人让了路,钟白鹤随着南平一起走了出来,脚步却明显的有些滞后。
南平察觉到,转头询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钟白鹤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抱歉地笑了下,“有吗?好像被你这么一提,头是有点晕沉沉的。可能是冷水浸太久,把我手心的伤口又弄发炎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南平这才想起这人还受着伤呢,她视线停在了他的手心处,依旧是被包裹着的模样,只是也被浸湿的厉害,正在向下滴水。
她不禁脱下外套丢还给他,“我也到了,你快回去吧,赶一赶,应该还能追上电梯。”
说完,便不再看他,直接怕他继续跟上来般,转身向前跑了。
钟白鹤这人心思太多,看上去虽对她有好感,但是仅仅只认识这么一两天,她可不相信是那所谓的一见钟情的缘故,让会让他如此。
防人之心不可无,有时候可以利用一下,有时候也要适当保持一些距离。
哪怕是训狗,都不宜靠得太近。
南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廊道上。钟白鹤这时已然往返,正好也在电梯门关上的那刻,伸手直接插了进去。
电梯感应到人体,立马重新往两边拉开。
里面的几人纷纷露出诧异的神情,似乎被这人的动作吓到了一般。
只见他抬眸朝他们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各位,我的手太疼了,着急上去包扎。几位哥哥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你小子可真猛啊。”其中一个世家子受宠若惊地走上前把人拉了进来,笑得开怀地拍了拍他的肩。
他们清楚钟白鹤的身份,所以被钟白鹤客气称呼为哥时,自然生出了想要亲近的心思,毕竟人身份之贵重,可不是他们所能及的。当然也得卖人家个面子不是。
更何况这vip通道本就是给人前五家族的人用的,要不是因为这场意外事故被疏通地安排了过来,他们还没资格优先坐这电梯呢。
钟白鹤被簇拥着站在了中间,正好是陆远清的身旁,看得出他是这群人的中心人物,所以当钟白鹤站过去时,便朝对方含笑着颌首示意。
陆远清也跟着点了点头,随即各自转回头去,谁也没有出声。
…
南平回到房间,准备换下这身湿漉漉的礼裙,先进浴室冲了一个热水澡,简单洗了一下头,用吹筒吹了一会。随后裹着浴巾走了出来,头发还是半湿半干的状态。
她抬脚走向卧房,去换一身轻便的裙子,这是她自己来之前单独准备下游轮时穿的衣裙,比较低调的同时又不失身份,还很方便活动。
南平迅速的换上连衣裙后,便立马出了套房。她准备去找樊九潇。
今晚发生的事很古怪,让她思绪不及,况且樊九潇还提前离开了宴会厅,她很想知道计划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了,而那个死掉的男人又跟瞿蕤琛有什么关系?总不会是搞垮魏氏的幕后之人吧?
她思绪到这,只觉得异常惊悚,瞬间冷汗都冒出了一层,不敢再深想,必须要去亲自确认一下才安心。
可是,事实证明,人只要倒霉起来,那就是没完没了的。
当她敲起樊九潇的门,开门的却是瞿蕤琛时,她就一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不由地就向后退了两步,转身撒腿就跑。
若是成功了,这个人不会还在樊九潇的套房休息。早就被当作犯人给看守起来了。
南平疯了似的往前跑,疾风传过她的身体,荡起了好看的裙摆弧度。
她绝不能被瞿蕤琛抓到!否则她参与的这件事就一定会暴露。
况且以瞿蕤琛的个性,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南平转头微微向后瞥了一眼,余光就见瞿蕤琛紧追不舍的身影,甚至马上就能伸手抓到她后背。
真是要疯了!!!
第234章 Chapter 234 平衡点
“所以, 你就因为那点气愤说漏嘴了?”
樊九潇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眼里甚至溢出了笑意,只是那笑并不达眼底。
“诶诶, 什么叫那点啊,很伤自尊的好不好!”孟观文碍于刚做了脸部治疗, 无法大幅度做表情,只得伸手拍了一下一旁的茶几。
“现在就因为你的那点自尊,导致计划失败了, 你觉得很划算?”樊九潇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邤长的双腿交叠着, 平静的话语透露出此刻他的不耐。
“啊, 这确实怪我,还是低估那疯子了。我怎么能知道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想到这些的……哎呀算了, 虽然没能完全成功,但好歹也成功了一半嘛,乐观点,就他打我这事来看, 就有的文章做。”孟观文拍了一下手,一本正经的安慰道。
樊九潇眼眸转冷, 不再说话。因为他想要的并不止是那点文章,那顶多让瞿蕤琛降职,未必以后没有升上来的机会。
何况, 现在还把他给暴露了,原本在暗处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偏偏都摆到了明面上。
樊九潇视线在孟观文脸上转了一圈,蓦然轻笑一声,“那你还是别太快让你的脸好了。”温和的声线里透出一丝凉薄。
孟观文心底很清楚樊九潇必然是怀疑他的动机了, 可是那还真怪不到他,谁他都休息了,瞿蕤琛还能来他这发疯,这若不是樊九潇的刻意透露,怎么可能就这么巧。
他想利用他利用到这个程度,不过是想让孟家出手的更重一些,可也得看他答不答应吧?该做的已经配合得完成了,还整这死出,合着他比较抗打呗?
你九少就连姓名都是高贵不容暴露的,我就是沙包,被打是我的宿命,还要我了解?:-)
啧,什么强盗逻辑!
孟观文神情烦躁起来,但是不能在这人面前露出一点不对劲,毕竟他们暂时还是一个阵线上的人。他牙疼地捂住嘴,决定装过去。
“得了,你看我这样,不出一周也别想好全。”
樊九潇嘴角上扬,静默地向后仰了仰,开始闭目养神起来。只是唇边弯起的笑始终没有消失。孟观文看着,只觉得对方的笑意里有几分琢磨不透的古怪。
……等下,等等
他忽略什么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