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声音独特清冽,带着低腔调的震动,离得近,就像是3D环绕的那般,立体又醇厚。辨识度很高。
——原来是他。
南平缓缓卸了力,沈裕川怕她不适,便松开了手。两人同时屏住呼吸,感受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听着这沉重的脚力,就知道来人是一个壮汉。
她凝视着前方,在那壮汉刚露出一个脑袋向这边探寻时,沈裕川举起手中的枪|快速打了过去。这个麻醉的药效很快,几乎瞬间,那人就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南平怔了一下,有些惊诧,她没想到邢少霖竟然会给这个少年也配了|枪,他难道不怕违法么?看他使用的手法这么熟练,就知道一定没少用。
“这是麻醉枪,你别害怕,不会死人的。”他立时出声,声音比昨天和邢少霖对话,听起来还要温柔。似乎很怕她误解。
“邢少霖让你来保护我的?”南平半晌问道。
沈裕川停顿了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除了这个理由,也找不到更合理的,嘴边荡起了一抹苦涩。
只可惜,两人都带了口罩,南平并没有察觉。
“跟我走吧,这里不宜久留。”说完,沈裕川就牵住了她的手,带她跑了出去。
期间穿过了三条行道,避免了有人追来。几乎绕了一大圈,才安全的回了柳巷。只是南平没有邢少霖家的钥匙,进不去屋,暂时只能先在沈裕川家里待着。
刚进屋子里,沈春兰就走了出来:“怎么今天这么晚回来……”话只说了一半,便被儿子带回来的女人惊住了口。
这不就是对面那地头蛇的女人么?!怎么来他们家了,老天爷!
总不是来找她算账吧,天地良心,她可没有多看她几眼啊,顶多是两眼,连脸都没看清,虽然这下是看清了,长得还挺美的…呸!
可是,她真没有不尊重人的意思啊!!!
沈春兰瞪圆了眼睛,生怕这人来挖她眼珠子,她早年就听过,邢少霖那个地头蛇就因为柳巷有个女人多看了他一眼,便派人挖了那女人的眼睛。
这个人是他的女人,物以类聚,说不得就是来挖她眼睛的!
沈春兰越想越真,害怕的发抖。当下一溜烟,跑进了自己的房间里,顺带锁上了门。
天杀的,没有王法了!居然上门挖人眼珠,还好她跑得快。
随后脸色一苦,心叹:儿啊,妈对不起你,她一女人肯定打不过你,你就在外面先待着吧。
大难临头各自安好才要紧!
沈春兰心里念叨,冲门前拜了拜保佑他儿无事后,假模假样的吆喝着“腿疼啊…我得睡了。”躺上了床装死。
第88章 Chapter 88 夫人。
南平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关门的方向, 难得觉得滑稽:“伯母挺有意思的。”她取下了口罩,嘴角勾起的笑容意味深长。
沈裕川没有理会沈春兰的行径,只是担心南平会冷, 一楼没有装空调,风从门隙钻进来, 凉意阵阵地涌。他斟酌了片刻,轻声:“去我房间吧,我给你开暖气。”
南平顿了顿, 似乎没想到他接的是这句话, 又打量了他一眼, 才点头。柳巷这里常年潮湿阴冷, 夏天消暑,冬天冻人。自己容易手足体寒, 既然邢少霖一时半会回不来,又何必等在这吹冷风。
索性也不矫情,跟着沈裕川上了二楼的房间,等他打开暖气。她才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 环视了一周,房间很简朴, 不过比真正穷困的地方,还是要好上许多。只是对比邢少霖家,就显得落魄潦倒了些。
看到桌上的高中课本, 她眼帘向上一挑,果然还是个高中生, 看来也是个颇有野心的,不然也不会堵上前途来为邢少霖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或许,跟她以前一样, 单单为了一个江棱梦。
南平勾唇自嘲。人家可比她幸运多了,只用给邢少霖做事,她却是一波三折才上了江岸。想到这,她视线移开,落向了窗外。
看着对面漆黑一片的二楼窗台,不由有些担心邢少霖今晚能不能回来,她不太想在这里将就一晚,也不适应睡别人的床。更何况还是一个男生。
“如果少霖哥回不来,我给你换新的床单被套,暂且将就一下,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行吗?”沈裕川看着她微蹙的眉梢,控制着自己不去抚平它。
南平则有些讶异,偏头看他脸上的神色,居然格外的认真,似乎真在寻求她的意见,她思绪,这人不会把她当老板娘来尊敬了吧?
她嘲了一句:“你倒是挺聪明。”这么会来事。她可都什么还没说呢,转头又想自己跟一少年较什么劲,不过浪费口舌,随即又客气的加了句:“那就麻烦你了。”
沈裕川轻笑一声:“不麻烦。”,然后去柜子里拿了一套新的给她铺上。她爱干净,睡的地方一定要舒适。这套床单是他家里最好的一套,正好能用上。
“你家好像只有两间卧室吧,我睡你房间,那你怎么睡?”她看着认真给她铺床的少年,脊背清瘦却有力,利落的一抖,就套好了。
办事跟成年男人一样稳重成熟。只是这么大的男孩子,总不能让他跟他母亲挤一张床吧。
“我去客厅沙发上睡。”沈裕川套好最后一个枕套,转身望向南平,眼里的温和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欺负一个未成年。
南平眉头拧起,“一楼这么冷,你确定可以?”要是睡一晚感冒发烧了,她还得送他去医院。少不得能被他母亲念叨一顿。
太麻烦了。
她摆手:“算了,你就在这睡吧,就睡地上,房间里好歹有暖气,你多铺几层棉絮垫在地上,总比楼下强很多,我可不想明天负责一个病号。”说得冷心冷情。
可沈裕川却理解,她的好意。外人都道她没心没肺,捂不暖。实际并不是,对她好的人,她也会回报,她也是有温度的人,只是同他一样,都有一个不好的原生家庭。
他感同身受。
他们都是身披铠甲不肯轻易脱下的人,只是他甘愿卸掉他的铠甲,把她和温暖一起包裹起来。
南平看着眼前望向她的少年,他的眼神似乎变得更加温柔,连带着五官都带有一抹润色,眸光像是在看一件珍宝,却独独只说了声:“好。”
这样的神情,让她有一丝错觉,为什么他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恋人一般。
她不认为他们有这么深的‘感情’。
她站起身走了过去,气场有些居高临下,:“你认识我?”如若不是这张脸太陌生,她都快以为是林也附身了。
沈裕川低头凝望着她的脸颊,明明知道得慢慢来,可却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目光越来越深邃,半晌才勾起唇角:“不认识,但或许我们上辈子是认识的。”
……
好土的说辞。
南平心下吐槽。观察着他的情绪,说不定又是喜欢她这幅皮囊的人。不管年少,男人都是一个样,喜欢什么总是心口不一,什么上辈子认识,就只差个深情告白了。
何况这一个,还跟她是同种属性,野心太大,想靠着她上位也不是不可能。这种长相妖孽气质清冷的人形c药,说不得还真就是来勾引她的。
只可惜都是她玩烂的把戏,不过,如果能把这人收服,搞不好也有一番用处。
这么想着,她扬了一抹笑,“你多大了?我正好缺一个弟弟,你如果真想攀关系,就叫我一声姐姐好了。”
沈裕川瞳孔一滞,有些震惊。命运好似要重合了,上一世,她遇见他的开始,也说的是这句话。可是,这一世他并不想只当一个弟弟。
“不用了,我可以帮你盯着邢少霖,但不想当你的弟弟。”他回绝了她,上一世她把他当弟弟,所以乃至一个吻都不肯施舍他。
他野心确实很大,想要她的心,她的人,她的所有。他想拥有她,甚至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爱她。就算是同她渡过年少时期的林也,也不过如此。
南平觉得他回得这话很矛盾,像是在无私奉献一般:“不要报酬么?”天下哪有馅饼掉,有的都是陷阱。
“暂时不用。”他话留了一半,也只有这样,南平才不会对他起疑。
他想要的是她需要他。只要她有需要,能第一时间想到他,就足够了。
“好,把你联系方式给我吧。”
她眉梢微扬,一口答应下来,正好缺一个心腹,如果这人真能替她办事,她也不亏什么,若是跟她耍心眼,那就别怪她无情了。
人都是为自己的,她不信任何人,只信自己。
除非他能为了她死。
说不定能打动她这颗干枯的心。
只是人死了,也就没什么故事好说了,她也一直都是个冷心冷情的人,这点从来不会改变。
…
邢少霖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半夜,身上脸上都沾了不少血渍,都是别人的,恶心得让他想吐。
这次行动,南门行的人损失最大,其次就是北野堂的人,陆高鹤的仇家买通了南门行,才下了这次狠手,如他所想的一样,两方对垒,势必南门行全军覆没,也不枉费他带的十几个手下。
虽然死了几个,不过也不碍事,杀他们的人也偿命了,成双成对的,并不孤单。
邢少霖勾唇微抿,看这朦胧的月色,心情莫名好了一些,他推开门先去洗了个澡,换下脏衣服之后,瞥了一眼对面。
眼眸转动之际,也没吹干头发,随便拿毛巾揉擦了几下便出了门,一脚踢在了对面的木门上。
接连踢了好几脚,才有人匆匆跑来打开了门,睡眼朦胧的探出一只脑袋,待看清了门口的人,瞳孔猛然一缩,睡意都褪去了一大半,只余下忐忑不安的心脏,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看什么,不认识我?”邢少霖抬起了下巴,挑眉道。
“认…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您呢,这么晚了,有…有什么事吗?”沈春兰僵笑,有些结巴起来。后背吓出了一身冷汗,风一吹,凉的透透的。
邢少霖冷笑,一脚踩进了门槛:“你儿子呢?”
“他在房间睡觉呢。”沈春兰也不敢抬头,只老实回了一句。
心里却乱如麻,胡思乱想着,可别是那个女人还没回去吧,若是这样,那他儿子可就完蛋了!
“要不,有什么事您告诉我,我明天跟他说?”沈春兰干笑一声,讨好道。儿子可不能有事,不然她老了谁给送终,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了,不得亏死。
“你?”邢少霖轻嗤一声,靠近了她,压迫感无限放大,沈春兰只差快要跪下去求饶。
“怕什么,你儿子做的不错,我只是来接人回家。”他伸手扶起了她,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眼底却异常冷冽,没有波澜。
沈春兰却看不出,只起身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后说道:“吓死我了,您早说呀,是来接您夫人的吧?我今天可看见了,长得跟天上下凡的仙女似的,您可真有福气!”朝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夸人的本事她在行,只管把人夸上天,这地头蛇一高兴,说不得更器重他儿子。
果然,他笑了。
漫不经心说道:“夫人?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玩味。
“额…”沈春兰愣然,瞟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回道:“难道不是吗?”我滴个乖乖,这要不是夫人,总不会是二|奶吧?
邢少霖看她古怪的表情,也不解释,只说了句:“那你还不快去请夫人下楼?”斜眼扫向她。
沈春兰打了个冷颤,赶忙回道:“诶诶,我这就去,这就去。”脚底抹油似的跑上了二楼。
只是还不等她敲门,门就开了。
那女人走了出来,静静的凝望着她,什么也没说,便下了楼。沈春兰身体不自觉躲远了一些,怪道这夫妻俩能成一对,吓人的本事都是相通的。
直到看不见背影了,她才偷摸探进儿子的房间,却见儿子在收拾地上的棉絮。
她惊讶怪叫了一声:“你不会真跟她一块睡了吧?!”
沈裕川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上的事,没有搭理她,只等收拾完后,才转过身说了一句:“妈妈最近似乎管不住嘴巴,不然我送你去一趟姨妈家吧。”
“不不不…不用了,你好好休息,我也去睡了。”说完,沈春兰立马关上了门。她妹是个精神病,跟她呆一起,她不疯也得傻。
不禁对着门暗啐了一口,捂着胸口下了楼。瞧瞧,这哪是养儿子啊,管东管西的,这明明是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