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转眼又想,按照裴远之一贯的性格来说,应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才需要找到她?
如是
想着,季舒楹对谢岑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谢岑世也很懂事地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季舒楹把饮料推到一边,坐直起来,按下接通键,语气是刻意保持距离的疏淡,“有事?”
之前某个人说过的话,被她一字不落地奉还回去。
“张姨说你今天没回家?”
低磁的男声,依然是冷静清淡的语气,似凌晨四点的一捧雪,冰冰凉凉。
季舒楹对上林真真充满八卦和好奇的眼神,对方满脸写着‘是吧是吧我就说是在查岗’。
她稍微偏过身,避开林真真和对面男生的视线,道:“对啊,之前不是说过吗,今晚我要回家和妈妈吃饭。”
“怎么了,裴大律师不是出差很忙吗,还有空打电话关心这些?”
季舒楹故意阴阳怪气,很难说没有借题发挥的意思在里面。
她很想看看裴远之什么反应。
“替我跟伯母说声抱歉,等出差回来,一定登门拜访。”
那头,裴远之道。
没想到听到这句话,季舒楹愣住了,张了张口。
像猫咪挠人,出爪之后才发现全打在了沙包上。
“……那你自己跟妈妈说,我没理由帮你转达。”回过神来,季舒楹继续刁难。
没想到裴远之‘嗯’了一声,“你把伯母的手机号发给我。”
……?
来真的?
季舒楹半信半疑,“你真要跟我妈妈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总觉得裴远之不安好心。
“再不说,”
裴远之慢条斯理道,尾音染着一点似笑非笑的淡讽,“伯母应当要有两个女婿了。”
第36章 吮吸
隔着遥远距离,季舒楹的脸却隐隐约约烧起来。
电话那边的这位,跟她妈妈连面都还没见过,就自称上了‘女婿’,多大的脸。
“……谁给你名分了,你就女婿上了?”
明知道旁边有外人在场,季舒楹还是没忍住,呛了一句。
“那严谨一点,”电话那边的人咬字匀缓,语气散漫,“未来女婿。”
季舒楹:“……”
只能说,做这一行的,不仅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强,睁眼说瞎话、咬文嚼字的能力,更是一绝。
林真真听不下去了,上上下下地扫视着季舒楹,仿佛在说:你搁这儿谈情说爱呢?
好友的视线如同X光灼热,季舒楹有些不自然地清咳了一声,赶紧敷衍了一句,结束了通话。
想了想,还是把妈妈的电话发给了裴远之,还分外好心地提醒了一句:【钟女士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哦。】
钟冰琴女士看着温柔,实际上是个很理智强大的人,之前任职季氏的人事总监,很擅长审问和谈判一类,不动声色间,润物无声。
只是后来妈妈的身体不大好,才逐渐从公司里退下来,每天插插花,喝喝茶,闲情逸致。
发完消息,季舒楹抬眼,对上对面谢岑世的目光。
这位裴远之口中‘两位女婿’之一的一位,眼睛像小狗一样,纯真无邪,就这样眸光微闪着,半是希冀,又半是惶恐地看着季舒楹,“怎么了姐姐?”
既然裴远之要打电话跟妈妈说清楚情况,季舒楹定然不可能再带谢岑世去见钟冰琴,不然到时候两头撞上,她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她给林真真使了个眼色。
二十多年来培养而成的默契,不必她口头言说,林真真便明白了
“不好意思啊。”
林真真冲谢岑世笑了下,甜美温柔的嗓音说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临时出了点事,今天用不着了,薪酬还是会照常打到你的银行卡上的,辛苦你今天跑一趟了。”
听林真真这么说,自己的担忧成真了,谢岑世换了个姿势,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以退为进:“没关系的姐姐们,这一趟也不是为了赚钱,就想交个朋友认识一下,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不收钱,就当帮朋友忙了。”
对方实在太过热情,说没帮上什么忙,坚持不要薪酬,又加之让对方白跑了一趟,最后季舒楹和林真真拗不过,还是跟谢岑世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约定以后有机会请吃饭。
季舒楹先送林真真回家,再回季家。
路上,林真真有些兴奋和高亢地提议,要不明天给季舒楹开个回家的欢迎party,庆祝季舒楹两个月来首次归家。
季舒楹有些无语,“谁家好人回个自己家都要庆祝一下的?”
林真真能不能靠点谱。
再说了,“我又没说回家了就不走了。”
“你不知道,这两个月,那些人背后传得有多离谱,都指望着你……”
林真真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住,补救:“哎呀,就当是帮你接风洗尘了,谁说一定要把你拴在家里了。”
林真真坚持要开,季舒楹也有些泛困,懒得再继续反驳,默认随对方去了。
这两天,瞌睡虫又有席卷重来的架势,季舒楹打了个哈欠,想起还没跟钟女士打招呼,先把林真真送到家,回季家的路上,她低头给钟冰琴发消息。
-【妈妈,我把你电话给他了。】
而后调低座椅,准备在车上睡一会儿。
刚盖好薄毛毯,季舒楹的手机就叮的一声响。
钟冰琴回消息回得很快。
【知道】
【我在跟他聊】
短短一行字,吓得季舒楹魂飞魄散。
她坐起来,睡意直接消失得干干净净,瞌睡虫都吓跑了。
从餐厅出来到现在,这才多久,裴远之已经在和妈妈进行通话了?不需要打腹稿和做心理准备的吗?
她自己都还没做好面对自家亲妈的心理准备。
这个效率和心理素质,可见一斑。
紧接着,钟冰琴的消息再度发过来。
-【你之前不是还跟顾柏晏好好的吗,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季舒楹心头一紧,钟冰琴开始怀疑了。
不怪乎钟冰琴怀疑,做母亲的总比旁人想得多。女儿跟丈夫吵架之后离家出走,谈了两年的男朋友也分手了,现在过了两个月再回来时,已经多了个新男朋友。
怎么看,都怎么不对劲。
季家家大业大,自家女儿历来天真单纯娇生惯养长大的,容易被有心人觊觎上。
季舒楹连忙将聊天记录转发给裴远之,问怎么统一口供。
那边回复得很快。
Ferek
-【工作认识】
严格来说,这话也没说错,她第二次见裴远之,就是机缘巧合下,君德和KS工作场合上的碰面。
季舒楹如实回复了钟女士,顺手把KS官网的介绍页面发了过去,将裴远之的情况抖了个底。
另一头,刚开始通话不久的钟冰琴,看到女儿发来的消息,眉头皱起。
律师?
似乎还是个厉害的律师?
女儿从小被她宠着长大,没有心眼,跟律师谈恋爱,还不得被吃得死死的?
当然,女儿能跟对方谈恋爱,肯定是相处得不错,但恋爱中的女人是盲目的,这句话,钟冰琴自己最有心得体会。
不过,钟冰琴也没有一票否决对方,决定提出视频通话,再跟这位多聊一会儿。
她也是有点颜控的人,不然也不能年轻时被季茂明那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迷得神魂颠倒,不顾家里人反对嫁给季茂明。
没想到,视频一开,钟冰琴默了几息后,问:“你爷爷是不是裴玉和?”
得了肯定的答复后,钟冰琴的心就安定下来。
对方爷爷所属的裴氏,是钟家的世交之一;作为裴氏的后代,旁系子孙,学历高,书香世家,母亲退休前是文工团舞蹈首席,父亲也是S大学知名的法学院教授。最重要的是,这气质一看就很正。
印象明显好转了些,钟冰琴又问了些问题,对方始终态度不卑不亢,自带气场,简明利落,一看就是情绪极其稳定的人。
……
四十分钟车程后,车缓缓驶入季家别墅的车库里。
季舒楹看着车
窗外伫立着的独栋别墅,簇新的西式洋房,三层楼高,白色栅栏,庭院里树影婆娑,米白色的鹅卵石小路。
时隔两个月,再回到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季舒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想念和开心,而是有些……害怕。
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
之前发生的不愉快的争吵还历历在目,季舒楹闭上眼,眼前浮现的还是那阵子的画面:客厅书房里碎掉的一堆又一堆的瓷器和玻璃制品;从来不抽烟的母亲抽了一根又一根,烟味重得掩盖了母亲身上历来温和安定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