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宏的印象里,当初季舒楹入学时就因为外貌和气质很有名了。
老师们之间也会讨论自己的学生,当时季舒楹的导师没少想要使唤季舒楹帮自己拿快递、照顾孩子、做杂活,季舒楹拒绝了,还反手举报到了院长那里,很是轰动过一段时间。
因此,众人哪怕没见过,也听说过季舒楹的名字。
只是,季舒楹很少参加学院的活动,只有组会会雷打不动地参加,同组的成员除了组会,其实很少在学校看到她。
有的人,甚至今天聚会,才第一次见到季舒楹本人。
这一见,众人没想到比想象中的还要漂亮,还要有富家千金味。
吃饭过半,季舒楹在陈怡宁耳边低语了一句,起身去洗手间。
她一走,个别男生就不加掩饰地讨论了起来。
“听说季舒楹拿了KS的offer,不知道真的假的,我面试KS,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听说她家很有钱,给她找份好工作也不稀奇吧。”
“真的假的?”
“你们不知道吗,之前收集资料,她填的住址都是xx,那边都是别墅区。”
“这么有钱,又这么漂亮,鬼知道是不是榜上了有钱的老头?”
“哎,好羡慕,怎么就没有富婆姐姐看上我。”
“她手上戴的是什么?钻戒吗?也没听说她结婚啊,为了炫富么。”
“我有个在君德实习的朋友,她跟我说,季舒楹之前也是走关系进的君德,当时都在传她被老头包养了……”
季舒楹刚回来就听到这样的讨论声,那几个男生坐在导师旁边,看她回来,却没有噤声,有恃无恐的模样。
她身旁的女生忍不住斥了一句,“吃饭就吃饭,叽叽喳喳的干什么呢。”
可惜女生的斥责太含蓄,那边的男生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哄笑起来,又一起喝了杯酒。
酒意上头,不过是酒品见人品,本就目中无人,现下已经毕业,更不加掩饰而已。
季舒楹拿起酒杯,示意陈怡宁帮忙斟满。
陈怡宁连忙端起红酒瓶倒满,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男生们看着季舒楹端着红酒杯走过来,他们这里还坐的有导师,因此,他们一开始以为季舒楹是过来敬酒的——
脸上的笑容刚摆好一半,下一秒,众人神色僵住了。
季舒楹看着说话最大声最过分的那个男生,酒杯放到对方头顶,反手一倒。
剔透的红紫色酒夜从男生的头发缝里往下流,流过横肉纵横的脸,衣服上半边都打湿,红艳艳,紫彤彤的,狼狈又吓人。
空气里满是葡萄酒的清香。
众人都
被这动静吸引,看过来后,目瞪口呆。
“你也是学法的,怎么,不知道诽谤要负法律责任吗?”
季舒楹居高临下地看着男生,字字清晰,音量也未克制,保证包厢里的人都听得到。
“头发短,见识也浅,不知道有钱人也是要生女儿的。”
季舒楹接过旁边女生递来的湿巾纸,细细地擦拭着,像是跟什么脏东西在说话一样,不屑又嫌弃的姿态。
众人都噤声。
连主桌上的导师,夹菜速度都慢了许多,不小心把姜片当土豆吃了,‘啊’的一声惊呼。
下半程吃得异常安静,男生这边没人再主动议论,毕竟——陈怡宁又让服务员拿了几瓶红酒,放在季舒楹旁边。
只余女生们的低声交谈,欢声笑语。
“你好帅啊小舒,我跟你讲,之前你不住学校之后……”
“就是,他们真的很喜欢背后议论别人,之前还说隔壁计算机的一个女生……”
这顿饭有人吃得尽兴,也有人吃得心不在焉,更有人吃得颜面尽失。
吃完饭,有一部分人要转场去唱歌,也有一部分人准备早点回家。
餐厅外。
“夜深了,不好打车,我送你们女生回去吧。”
说话的是班上的班长,手里拿着车钥匙,他是本地人,工作也很早就定了下来,算是前程不错。
方才,也是他主动打的圆场,维持了表面上的和平。
陈怡宁答应了,班长却看向季舒楹,“小舒呢?要不要一起?”
季舒楹摇摇头婉拒了,说:“我老公来接我。”
陈怡宁捂住嘴,震惊:“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我竟然都不知道!”
班长眼神也黯了黯,识趣地不再挽留。
“放心,婚礼会给你发邀请函的。”
季舒楹拍了拍陈怡宁的背。
恰好电话就在此刻响起,季舒楹一边接电话,一边挥手跟陈怡宁等人告别,“我在门口,你在哪,我看见你了……”
众人目送着季舒楹的背影,在马路边停下。
隔着百来米,夜色深浓,华灯绚丽,纵然男生们瞧不真切面容,也能看到从驾驶座下来的男人身影修长高大,合身西装,宽肩窄腰,气质清冷出众。
跟他们想象中的又胖又肥又秃顶的老头,差之甚远。
这气质,就是去做男模男明星,也绰绰有余。
男人下车来替季舒楹开车门,一只手挡在上方车门,防止头撞到,而后又关上门,才回到驾驶座那边。
众人看了不知多久,直到黑色轿车消失在夜幕中,才有人恍然回过神来。
“我去,果然还得是帅哥配美女,太养眼了。”
“只有我在想,他们未来的小孩有多幸福吗?一出生就发现自己中了基因彩票,家里还超级有钱……”
……
上了车,季舒楹仍有些不过瘾。
裴远之问发生什么了,季舒楹抽出安全带系好,说:“骂了几个人模人样的渣滓,大快人心。”
想起什么,她问:“今年KS还会招实习生吗?”
“可能有这个计划。”
裴远之一边开车一边用手机连接蓝牙,答。
“那如果遇到S大叫这几个名字的,千万别招,因为他们大都人品低劣,只会在背后诽谤女性,看不得别人好。”
说着,季舒楹报了一串名字,正是她在饭桌上看到的背后说她小话的那几个男生。
裴远之听着,忽而问:“黎宏?”
是说得最凶的那个男生的名字,季舒楹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裴远之没说话了,点开手机,发了条消息。
季舒楹余光看了眼,看备注,似乎是另外一个大所的合伙人。
S市的法律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的来说,有影响力的就是那些人。
她忽而想起昨天凌晨起夜时,她路过客厅,偶然瞄到的裴远之放在桌上的笔记本,没来得及关屏幕,是陈向榆的简历。
包括那一天下班时,她被陈向榆叫住,转头时却意外看到刚出差回来的裴远之。
季舒楹隐隐约约品出一丝不对味,只是如闪电划过,太快、太短,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不对。
回到家,裴远之先带季舒楹去了书房,指了指桌上,“妈送了两张票,你要不要去看?”
季舒楹顺着方向看过去,两张薄薄的舞台剧票根被笔筒压在下面。
她仔细看了下,舞台剧名字叫《春雾》,票根设计得很精致,表演者是S市歌舞剧院舞蹈团。
廖阿姨是一位很开明的长辈,刚开始廖音要过来住的时候,季舒楹也曾担心过两人之间会不会因为生活习性产生矛盾,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廖阿姨很尊重她的意见,相处也是意外的和谐舒服。
而且,廖阿姨也很会给情绪价值,从不扫兴,每逢季舒楹发朋友圈,总是第一个评论点赞的,从不吝啬夸奖,也是真心关心她、喜欢她。
面对长辈的一番好意,季舒楹也不想扫兴。
“可以。”她说,顺手拿起两张票,看了下时间,周六晚上六点半,“那就明晚去。”
-
从裴远之拥有的记忆以来,他都是一个人睡,并不习惯身旁有人。
在哥哥裴成礼十岁,还很喜欢粘着廖音,每天满口都是‘妈妈你在哪’‘妈妈你什么回家’,天天要跟母亲一起睡觉的时候,四岁的裴远之已经会自己叠被子、洗澡、刷牙、洗衣服了。
六岁时,裴远之嫌家里太吵,主动选择了住校。
像他一样小学一年级就住校的学生很少,除非是外地人家人不在身边,他这样本地人且小小年纪就住校的孩子几乎没有。
并且,他有轻微的洁癖,不太能容忍床上、被单、枕头有一点不整洁的痕迹出现。
从小到大,裴远之的房间都是干干净净的,干净工整得像是五星级酒店。
大哥裴成礼则不然,喜欢打球、追星,房间总是乱糟糟的,打球换下来的背心和汗衫揉作一团,跟篮球一起扔在脏衣篓里。
每次廖音进裴成礼的房间,都要一边捂着鼻子皱眉一边推开窗散气,“说了多少次了,男孩子也要爱干净讲卫生!看看你弟弟的房间,再看看你,跟个难民窟里出来的一样!”
这样的生活维持到他二十八岁的这一年。
早上六点的卧室,窗外天蒙蒙亮,似披着灰蓝色的薄纱,树梢枝头的那一轮弯月,还没来得及藏起来。
醒来之后,裴远之听到身旁有均匀的呼吸声。
他微微侧头,就能看见她熟睡的脸颊,鼻尖微微皱着,脸颊晕了淡淡的粉色。
随着安稳的呼吸声,她的胸口也轻轻起伏,往下,轻薄的睡衣下,肚子微微凸起,也在随着她呼吸的节奏一起一伏。
不知何时,裴远之开始习惯醒来之后,身旁有另一个人存在。
他不再醒来后第一时间去洗漱、健身、吃早餐,而是闭上眼,在季舒楹均匀的呼吸声中,再小憩几十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