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清对陈宁霄倒不至于卑微,最起码意识里绝不如此,但他是少薇的很重要的人,她怕怠慢,怕这些便宜的东西降低了他对少薇的评价。人情往来是分寸的艺术,多了一分,可能热情就变惶恐了,自己不觉得,看在身边人眼里便不是滋味。
梁阅冲着碟子上的油污,道:“你就想,你也不用他钱,也不占他便宜,不求他办事,大家都是人。”
尚清哼笑一下:“你说的在理,我晚上消化消化。”
“少薇夹在中间很难平衡。”
“她怕让我伤心。”
“是。她跟陈宁霄相处了六年,她又不是个护短的人,怕对不起你,第一时间是让自己人受点委屈。”
谁相处了六年还面面俱到呢?太监对皇帝,但那可是顶着杀头罪。
尚清叹笑:“看不出来啊你,什么时候这么懂人情世故了?”
“总得克服,学就是了。”梁阅冲完了热水,拿起一块洗碗布,在上面挤了点洗洁精,自然而然地洗起碗来。
尚清看着他这双极漂亮的手浸在白色泡沫中,看了会儿,移开眼:“问你个问题。”
“什么?”
“我这样,是不是特别没女性魅力啊。”
梁阅的动作停了停,听着尚清继续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了,看到人就想讨笑、赔罪,自己说自己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其实就是没味道,谄媚,俗气,市井。”
梁阅很残忍地“嗯”了一声。
尚清脸色骤变。
顿了顿,梁阅道:“记得有次你被小混混堵在巷子里,警察上门来,你嬉皮笑脸叫他们‘警官’。那时候很有风情。”
“哦……”尚清心想,你不早告诉我啊。
现在看到警察,她只会腿肚子打颤了,一股顺民讨好的自觉。
“多想想那时候的自己。”
“我现在二十六。”尚清比了个六的手势。
“怎么?”
“已经在给自己存养老钱了。”尚清笑,“这辈子没法找个人同舟共济。”
热水将泡沫冲掉,盘子变回新亮,被梁阅放回沥水槽中。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我养你。”
尚清身躯蓦地一震,手脚都被震得发麻。
梁阅既心平气和,也平铺直叙:“我有能力,你不用替我为难,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拉开移门走出去,把厨房留给尚清,并不知道她靠着流理台,从眼眶里流下了两行眼泪。
客厅里已空无一人,沙发上的黑色背包也不见了踪影。
梁阅勾唇笑了笑,拿起自己的东西。幸好她自己想通追过去了,否则要他开导她到另一个男人身边,真足以给下辈子积德。
少薇拼了台网约车,城市浮光窗外掠,一路从陈旧进浮华。
拼车按顺序先送另外一个客人,接着才去陈宁霄下榻的酒店。没卡按不了电梯,少薇拨了电话过去。
响了一阵,陈宁霄接了,听到少薇在楼下,他沉默一会儿,打了前台内线,让他们带人上楼。
礼宾将人送到顶套,门关着,他帮忙按了门铃,见少薇手里抱着个男士背包,以为是来送东西的。
门开了,陈宁霄还是走时那一身,脱了西服,领结微松。
少薇把包递过去:“给你,怕有要紧东西。”
陈宁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停:“没别的话要说?”
“对不起。”
陈宁霄承认自己好哄,但没想到自己这么好哄,看到她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三个字,他所有的情绪已经一笔勾销。但脸还是很臭,只是侧身往旁边让了让:“进来。”
少薇抱着他的包进去,路上打了腹稿,这会儿便很流畅地说了:“我不是不领你的情,也不是不在乎你,而是今晚上这些吃的都是尚清姐请的,我——”
身体被人从背后抱住了,整个儿的。
少薇一愣,身体渐渐松弛。她瘦小纤细的身体与他的怀抱如此契合,令陈宁霄觉得被填满。
“我不想听这些,所以别解释了。”
“你不是觉得委屈吗?”少薇抿了抿唇瓣:“头一次有人这么在乎在我这里的位置,我得说清楚。”
“不是第一的答案我不听。”
这人……怎么真是小孩儿啊?之前怎么没发现。
少薇一下子词穷了。
沉默两三秒,拂在她颈窝的呼吸渐重渐长,显然是在克制情绪。
“可以有并列第一吗?”少薇商量着问。
陈宁霄蓦地呼吸一蹙,交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绞紧。
哄好了。
可是他不满足,莫名地不满足,幼稚地不满足。
“我和你尚清姐一起掉水里……”
“……”
“你救谁?”
少薇思索一阵:“我救她,然后跟你一起死。”
陈宁霄轻“啧”了一声:“认真回答。”
“认真的。”少薇微微偏过脸,“你在我这里的第一,是你可以从我身上拿走任何东西。但——”
陈宁霄不想要后面的“但”了,无论“但”的是什么,他都充耳不闻。他的手捂上少薇的唇,将她的脑袋往后轻压,如一朵被压弯枝条的花。继而他吻上她的脖子,用了力。
少薇身体颤栗起来,闭上眼。
她为他丢掉过什么,陈佳威可以回答。她为他丢弃道德、良心,赌徒一般的行为真的让一个无辜的人进了重症。但这一切陈宁霄永不用知情,因为那时他将知道她是个疯子。
少薇顺从地闭上眼,身体更柔软地依靠到陈宁霄的怀里,被用力捂住半
张脸的脑袋无力地抵在他肩膀上,呼吸间都是他掌心的味道。
陈宁霄不吻她的唇,只是不停地折磨她的颈项,鬓角,眼尾。
“你从没有告诉过我你和他们之间的故事。”他的唇瓣停在她耳廓,眼睫垂下来:“他们是你的另一个小世界。是你的自留地吗?告诉我,你想不想对我毫无保留,什么世界都让我进去。”
他低沉冷静的询问、审问,无疑是设问。答案只有一个。
随着他手毫无阻碍地贴上她里面的皮肤,少薇的战栗更密更无助了。
另一只手从捂住她不允许她说话,到捏住她下巴,微微用力,捏开她的齿关,迫使她说话。
她紧闭的眼尾莫名渗出一丝泪意,被他捏着含糊不清地说:“想……想。”
身体深处的悸动翻江倒海,让他每根神经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什么疯狂的念头,他无从找寻,也无法排解,只能蓦地发狠,低沉狠戾了眸色,将她的脸强硬地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过来,狠狠占有了她的唇舌。
与其说是接吻,少薇觉得更像是自己的舌头被他玩弄了。
她无法喘息,无从发声,只能从鼻尖哼出脆弱混乱破碎,晶莹的涎水从口角渗出、滑下。
入夏后的颐庆一天比一天热,衣服确实是不太穿得住。少薇感到自己半身清凉起来,原本勒托在下面的那一圈无钢圈硬料也被推了上去。
从玄关直面过去的玻璃墙被夜空涂抹,成了纯黑色的镜子,忠实高清地映出数十步之外的景象。
像是古希腊罗马时期的雕塑。她是自愿献祭给神明的少女,他是克制不住戒律破了禁喻的神明,从侧面埋头啜饮。她的身体被折成了一张反弓,脸上写满的既是痛苦也是迷离。
「Hippocrena」。
她真的成了他的泉水。
牛仔裤也难保了。
她穿牛仔裤好看,紧身的款式,包得纤细浑圆,就是难脱。
少薇心里一点抗拒也没有,知道陈宁霄多半不会做到最后一步,至于会到哪一步,她也……欠缺想象。
“陈宁霄,”她声音都变沙了,“我站不住了。”
简短普通的一句话,却比什么调情都致命。
陈宁霄吐出她,让她稍稍站直,深晦的眸色近在咫尺地锁住少薇:“沙发,还是床?还是你想站在哪里?”
少薇被他问懵了,脑里浮出的画面却是如此有冲击力,让她瞳孔都随之涣散。下一秒,“叮咚——”
门铃响。
“服务员?”
门铃变成了砰砰敲门声。服务员不会这样。
陈宁霄怔了一下,缓缓地说:“抱歉,忘记乔匀星要过来了。”
少薇:“?”
在乔匀星比雪姨还紧迫的敲门声中,少薇慌乱地将衣服拉回去,埋怨陈宁霄的那一眼含水:“你不早说!”
“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忘了。”
少薇崩溃:“这个时候就不要讲情话了啊。”
陈宁霄一边慢条斯理地摘了领带,一边说:“实话。”
少薇整理好衣服,拂了拂脸和头发,深呼吸。
陈宁霄扬起不重的声音,懒懒地应了一声:“来了。”
走去开门前,很有病地将摘下来的领带套在了少薇脖子上。
少薇:“!!!”
门开了。
只穿一件淡蓝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的男人,搭起一手到门框上,宽阔修长的身材恰好挡住了往里的视线。
乔匀星愣了一下:“嘛呢,跟我还拗造型?”
又问:“怎么半天不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