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兴致勃勃跟他聊着时兴话题,话题已经模糊掉,只记得最后的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拐到喻景尧身上,那时候喻景尧已经入狱,发小嘀咕着说喻礼心狠,他没讲话,只低头沉默喝酒。
喻礼突兀出现,她本该跟发小们的妻子们在隔壁区域聊美妆和包包,而不是突然出现在男人们的领域。
她扫一眼那位说她“狠毒”的发小,淡声:“阿澜,请这位先生离开我的包厢。”
发小讶异,立即看向他,希望他能替他向喻礼求情。
他收到发小眼神,心底确实觉得喻礼有些小题大做,启唇想要开口,喻礼冷淡眼神扫过来,轻轻吐出两个字,“闭嘴。”
当时,包厢中人围观者众多,所有
人都瞧见,他被新婚妻子下了颜面,可他说不出一个字,喻礼的眼神太冷淡太严厉,似乎他再多说一个字,她就会让他跟随发小一同被“请”出包厢。
发小被请出包厢之后,他与他的家族便在京城绝迹,喻礼软性封杀他们,与此同时,再没有不长眼睛的人敢邀请他来参加任何圈内聚会,谁都知道,他有一位着实厉害的夫人。
回神,梁宗文的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刺痛。
陆子衿对喻礼说:“BOSS,没关系的,您不用护着我,梁老师这么有风度的人,是不会让人难堪的。”
梁宗文冷笑,此景此景,他倒演起来了。
好在喻礼没搭理他,继续看着前面空旷的铁门。
梁宗文冷冷看了陆子衿一眼,挤开他的位置,站在喻礼身侧。
雨停的时候,那扇高大铁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雨雾蒙蒙中,陡然出现一道高大修挺的人影。
并不用旁人指引,他径直朝喻礼这边走过来。
他眼眸深沉,含笑看着她。
他的长相太过冷峻,即使是笑着也并不让人暖心,反倒让人有种秋后算账的遍体生寒。
喻礼抬眸轻瞥他一眼,神情淡然无波,看向陪同喻景尧出来的监狱工作人员,“您好。”
监狱工作人员过来跟喻礼确定手续。
喻礼细细看着文件,耳边听着喻景尧跟其他人叙话。
他声音依旧沉冷,态度不温不火。
梁宗文、喻景文还有其他喻家亲属都围上来关切问询他,表达对他的关心。
办完手续,即将启程。
喻礼转过身,跟喻景尧说第一句话,“委屈二哥,坐我的车回家。”
喻景尧轻轻点下头,目光落在她纤细白皙的指节上,她的无名指上空空荡荡。
他侧首,望向喜悦之情浮于面的梁宗文,敛眸,轻声问:“慎之跟礼礼感情还好么?”
慎之是梁宗文的字,只有跟他足够亲近的人,才用“慎之”这个称呼称他。
没等梁宗文回答,陆子衿立刻道:“三小姐跟梁老师已经离婚了,离婚三个月了。”
喻景尧冷峻眉眼微微缓和,他瞥喻礼一眼,见她没有否认,心情更好了。
“那就走吧。”他的态度瞬间从西伯利亚风雪变成西欧的暖柔。
喻礼的宾利座驾他是坐惯的,并且,这辆车从设计图到组件都是他细细盯着完成,连牌照都是他为她选的。
喻礼对这辆车的喜爱度应该胜于那架小叶紫檀木月洞架子床,所以这辆车没像那张床一样被焚烧个干净。
喻景尧上了车之后,梁宗文又上车,最后才是喻礼。
后车排里整整齐齐坐了三个人,自从出厂,这辆车就没被坐得这么满过。
喻景尧先看向喻礼,她正撑着胳膊看窗外的景,只留一截侧脸给他。
目光灼灼看着他的是梁宗文。
喻景尧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梁宗文脸上,他这位前妹夫脸上的表情依旧虚伪油滑,眼睛里是故作高深的愚蠢。
他不动声色道:“慎之现在还在中汇?”
梁宗文点头,意有所指,“教书育人还是养不起家。”
喻景尧想笑,这样想,他便真得撑起额角笑起来。
真是蠢货啊,有喻家在,谁又用得着他养家?
梁宗文见他笑,纳罕,“景尧,怎么了?”
“没什么。”喻景尧直起身,收敛笑意,温和说:“只是觉得,我喻家要是沦落到让女婿养家,真是莫大耻辱。”
梁宗文并没听出喻景尧话语里的讥讽,还想说什么,喻礼淡淡开口,“陈叔,放首歌。”
她实在不想听喻景尧欺负傻子。
怎么说呢?梁宗文虽然对她不是个东西,但对喻景尧,却是仁至义尽的。
流畅华丽的钢琴曲在车厢内流淌,喻景尧自觉垂眸噤声,梁宗文还想说什么,喻景尧又笑了下,轻轻拍他手背,“嘘,别说话。”他指了指音响,“听歌。”
梁宗文于是静下来,不再开口。
喻景尧抬目深深看向喻礼。
梁宗文半点不懂她的习惯,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愿意跟这个棒槌在一起生活的。
浩浩荡荡的车队最后的目的地是喻公馆。
康叔已经在门前等候,见喻景尧下车,他立刻道:“二少爷,您的住处已经按三小姐的意思重新整装过了,您去瞧瞧喜不喜欢,二楼的好多珍藏都是三小姐特意从京西花园运过来的!”
喻景文也试探着开口,“二弟啊,礼礼对你的上心不止于此啊,她还要特意给你举办欢迎宴,要跟爸爸大寿一起合办,要让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你回归了。”
喻景尧本来是笑着的,闻言,唇边笑意凝结。
如果说她叫来这么一群人到秦城接他还能说称对他上心,但特地把欢迎宴和喻介臣的寿宴一起办,那就是赤裸裸的报复他。
他微蹙眉,温和说:“礼礼,有空跟我一起叙叙话吗?”
梁宗文跃跃欲试想跟他们一起谈话,还未开口,喻景尧道:“慎之,下次我们在一起说话。”
梁宗文以为喻景尧要兴师问罪,轻轻说:“当年的事,礼礼是有苦衷的……”
喻景尧又想笑了,他抚着眉心忍笑,目光瞥向喻礼,似乎在讲,“你到底看上这个傻子哪里——”
平息片刻,他道:“慎之不要担心,我跟礼礼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至于当年的事——”他沉吟,疑惑说:“那件事跟礼礼丝毫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把这件事跟礼礼扯上关系。”
梁宗文满头雾水,他仔仔细细推测过。
喻景尧入狱的事绝对是喻礼在背后推手!
他不相信好友如此天真!
他还想再提,喻景尧摆了摆手,“不要再提这件事,我有点累了。”
梁宗文就此收声。
喻礼一直没说话,神情跟天上的云雾一样浅淡,似乎已经魂游天外了。
喻景尧侧眸,“礼礼,要不要跟我回去?”
她说:“先去见见爸爸。”
喻景尧道:“不用,为了爸爸的身体健康,我们还是少见面。”
喻礼平静说:“为了哥哥的身体健康,我们也要少见一些面。”
喻景尧笑起来,他笑得夸张,肩膀耸动,笑得弯腰咳嗽起来。
喻礼垂眸,抬手慢慢拍他背脊,给他顺气。
喻景尧撑着她的胳膊起身,用轻而又轻的声音说:“没关系,我愿意为了妹妹折损健康乃至寿命。”
喻礼身体僵硬,似乎她听到得不是一句甜话而是地狱深处恶魔低语。 。
喻礼离开香山橼之后,程濯开车到Centrl大厦办公。
他的办公室与董事办同层,并没有直接入主董事长办公室,而是在隔壁另辟一间办公室,挂上代理董事的牌子。
Centrl集团目前的CEO是黄允文。
黄允文日理万机,Centrl集团无论大事小事都要经他手处理,与此同时,他还背着内部改革的担子,头发都愁白一半。
比起他,程濯的工作清闲得多,他只负责清理掉Centrl集团不配合的虫豸,把他们送去他们该待的地方,而后保证黄允文在集团中央发布的政令可以顺畅传达到全球的分公司。
程濯抵达办公室半小时之后,黄允文敲响办公室的玻璃隔门。
程濯为他开门,“又是谁不够听话需要我处理?”
黄允文摆手笑,“自从你把你的叔叔伯伯们清理出中央,我的身边清净多了。”
程濯到茶台前沏茶,垂眸,“那您是来探听消息的。”
黄允文点了下头,在茶台边的扶手椅上坐下。
“老爷子的身体没问题了,程董的身体是否已经无恙?”
几个月前,因为程泽生的身体出问题,程慕云迅速办理出院手续,赶到军区医院陪护老爷子,他这一出院,引起无数流言蜚语、人心浮动。
当初那些被程濯狠厉料理的人,此刻又起了死灰复燃的心思。
即使,黄允文是接了程慕云的邀请才来到Centrl任职,但实际上,他并不爱跟程慕云共事。
程慕云脸皮薄、心肠软,总是优柔寡断,狠不下心拉不下脸处理阻碍内部改革的老臣,是以,几年前的改革功败垂成。
程濯却跟程慕云不同,他只来了三个月,整个集团内部景象便焕然一新,曾经那些积压在集团身上的庞大的沉疴痼疾,被他轻易拔除,手段强硬保证内部革新的畅通。
黄允文不想让老领导归位,是以有此一问。
程濯将沏好的茶推给黄允文,浅声,“父亲为集团操劳多年,就算现在病状已轻,却也需要好好修养,并不能及时回归岗位。”
黄允文捧着茶,心满意足,“确实得好好养病,身体最重要,老领导不用及时回来,还是得在家里安心修养。”
程濯抬起眼,忽然道:“黄总在任上辛苦,但也要好好照顾家里,我深知您清正严明的品性,旁人恐怕不知,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我很担心旁人误会您,让那些流言蜚语会中伤您的清誉。”
黄允文疑惑抬起眸。
“我家里是……”他是工作狂,家中事情全部交给妻子管,实在不知道出了什么纰漏。
程濯抬手从办公书架上拿了一份文件递给他,“贵公子的事情我已经替黄总扫了尾,这是第一次又发现得及时,才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就怕下一次,我不能这样及时出手,维护您的清誉。”
黄允文翻着文件,看着孽子做下的错事,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他捏紧文件,重重点头,“程总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用心,一定会大义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