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收到拉黑警告,梁宗文总算消停。
身边人一直很安静,喻礼以为他会问什么,譬如为什么跟梁宗文重新联系上、为什么她跟二哥闹得这么僵……
通通没有。
他似乎没有窥探她隐私的好奇心。
“要洗漱吗?”他温和垂眸。
喻礼抓着他手,仰眸,“要不要跟我一起接二哥?”
虽然有些风险,但也可冒险一试。
程濯轻轻摇头,“早点回来。”
喻礼伸臂轻轻抱他,“凭什么要我早点回来?就不能去接我?”
她轻嗅着他身上的清冽干净的香气,说:“到喻公馆接我。”
程濯抬起她下颌,跟她对视,“你确定要在已经有林靳南这个绯闻对象的前提下再增加我这个绯闻对象?”
喻礼神情冷淡下来,“你不想?”
程濯说:“不合适。”
喻礼想起当年,梁宗文求着让她公开她都没有公开,直到搞定喻介臣、谢琬音还有梁家,万无一失之后,她公开与梁宗文的恋情。
这让梁宗文受了不少委屈。
眼前这人倒好,她想主动公开他都不公开。
她不禁怀疑,他对她有没有真心。
就在喻礼思考程濯接近她的企图时,程濯道:“喻礼,我已经搞定我的家族接受你,你没有搞定你的家族接受我?”
喻礼:“……”
何止没有搞定,她甚至还没有完全放弃玩一玩的想法。
喻礼心底瞬间涌上诸如愧疚、自责等复杂情绪,
正在她要谴责自己时,程濯轻揽住她腰身,若无其事给她台阶下,“我知道你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但不宜操之过急。”
喻礼:“……你说得对。”她埋首在他怀里,不好意思跟他清润可以看透一切的目光对视。
程濯抬起她的脸。
喻礼担心被他看破心思,立刻把眼睛闭上。
程濯轻笑,手指点了下她脸颊,“你是从小就这样么?”
“怎么样?”她眨了下眼睛。
程濯没说,低头吻她的唇。
倒没什么,只是好可爱。
第28章 暗潮涌。
梁宗文提前抵达香山橼。
喻礼并没有要求梁宗文到香山橼接她,跟随她二十年的专属司机远比梁宗文更加安稳可靠,但梁宗文太过积极,在没有告知喻礼情况下便悄悄来到喻礼楼下一楼接待大厅。
他本来想直接去顶层接她,但公寓管家拦住他脚步,“请您在休息区稍作等候,喻总下来之后,我们会通知您。”
梁宗文稍稍颔首,礼仪周到坐在楼下专门用来接待外客的休息室里,捧着侍应生端上的红茶,耐着性子等。
过了二十分钟,喻礼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楼下大厅。
先向她迎上去的是刚刚言辞锋利拦住他的公寓管家。
面对喻礼,公寓管家的脊梁显得很弯,这是为了迁就喻礼的身高,卑躬屈膝的模样。
喻礼专注聆听着,不知道那位管家说了什么,她稍稍偏过脸,朝这边看过来。
梁宗文冷不丁跟她对视上,
浑身涌起一股燥意,他起身,踱步到她身边,散漫道:“喻小姐的威风耍完了?”
喻礼自动忽略掉他的话。
她的耳朵似乎是最精妙的过滤器,丝滑过滤掉那些不堪入耳的垃圾话。
她平静说:“你坐我的车去秦城。”
梁宗文点下头,“行。”
去秦城的一路上,都很安静,车厢内没有放音乐,司机的呼吸静谧得趋于不存在,只放着一点助眠的白噪音,还有雨刷器轻微声响。
是的,外面下雨了。
梁宗文侧首往窗外看,透过后视镜,陡然看见车后密密麻麻的车队,黑色奔驰居多,跟在他们车子后面的,是一辆黄牌迈巴赫,那是喻景文的车。
“这么多人都要去接人?”
喻礼点了下头。
自从上车之后,她就很安静,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对二哥的重视。”
梁宗文不相信喻礼转性。
一个把亲哥哥送进监狱的人现在竟然开始表达她对亲哥哥的重视,又联想到她大包大揽喻景尧的欢迎宴,唇角轻勾,“你是怕他报复你,对吗?”
回应他的是喻礼的一声轻笑,凉凉的,比窗外的冬雨还要寂冷。
到了地方,车队里的人陆续下车,又整齐划一撑起黑色商务伞。
最前面的车一直没动静,直到喻景文上前敲车窗。
喻家大公子一手撑着伞,微弯脊背,看着车窗里的人,恭声说:“家主,已经准备好了。”
梁宗文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叫喻礼“家主”,平常,无论是在集团还是喻家,称呼她做“喻总”的人居多。
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怪异感。
他想起喻家某年祭祖,声势浩大到上了电视台转播。
喻氏族人上山的队伍浩浩荡荡,而蜿蜒曲折的队伍前方,领头的人是喻礼。
就连喻介臣都落后她半步。
当时,他在会所里聚会,这个片段恰好被好友瞥见,好友凉笑,“喻家真是没人了,要一个女人撑门面。”
他当时没说什么。
此时此刻,心底却突兀响起好友的这句话,尤其是看到对喻礼卑躬屈膝的喻景文时。
他瞅了喻景文一眼,暗叹他的不争气。
如果喻景文稍微混出个人样来,安能有喻礼嚣张跋扈的今天?
面对喻景文姿态卑微,喻礼显得司空见惯,她不觉得落下整个队伍人在雨中等她有什么不好,轻点下头,“我知道了。”
过了半刻钟,雨下得稍微小一点,喻礼抬步下车。
她穿着一身黑,黑色高跟鞋踩在雨水里,光泽鞋面沾上一些水渍。
温婧要为她撑伞,她温声:“我自己来撑伞,你让陆子衿过来,顺便给梁老师准备一把伞。”
喻礼打开手中的黑色商务伞,过了会儿,陆子衿穿过密密麻麻的黑色伞群,艰难走到喻礼身边,“二公子不喜欢这么声势浩大的场面。”
这好像不是接人,倒像是葬礼。
一群人,皆着黑衣,站在雨里,撑着把黑伞,望着监狱门口,不像接人仪式,倒像给死人送别。
“我当年也是这样的。”这段记忆在她心中非常深刻,轻易便能描绘画面,“二哥站在最前头接我,后面是整齐划一他的支持者们,他不像接人,倒像给我示威的。”
陆子衿就是那段时间归属喻景尧麾下,他对这件事门清,“您确实差点毁了二公子的全盘计划。”
喻礼望着空山雾蒙的雨,淡淡道:“他的全盘规划就是狗屁。”
陆子衿还是第一次听喻礼说脏话,他微微瞪大眼,“您怎么……”
喻礼讽道:“你知道他的全盘规划是什么么?就一股脑支持他。”
陆子衿缓了缓神,小心望一眼喻景文的距离,回道:“当然知道,二公子使了个借刀杀人计,想借大公子的刀检举喻董,谁知您顶了喻董的罪名,二公子没办法,只好紧急撤销针对喻董的行动。”
他这话说得倒是客观事实。
当年,喻景文哪里有那个能耐可以拿着证据到纪检委举报喻介臣?
一切都是喻景尧在背后推波助澜。
喻礼望着茫茫稀薄雨雾,“当年,我外公过世,祖父重病,大哥一贯是烂泥扶不上墙,二哥虽然在集团里做出一点成绩,但并没有完全接手父亲的人脉和资源,风雨飘摇大厦将倾的时候,他把父亲送进监狱,不是想成全他自己,是想拉着喻家一起下地狱!”
“况且——”她侧眸,眼神薄凉看向陆子衿,“你觉得父亲当年当真没有防备吗?如果随便一个无名小卒就能告倒父亲,那他真是白在商界待了那么多年,妄为喻济时的儿子!”
“你去查查当年的纪委书记叫什么,他跟父亲又是什么关系。”
这点关系陆子衿还是不用查的,那位书记是跟喻介臣大院里穿开裆裤一起玩大的铁哥们,虽然后来联系变浅,但书记依旧每年雷打不动到庐山拜访老首长。
陆子衿心底阵阵发凉,“所以,二公子以为自己是借刀杀人,其实是中了喻董的请君入瓮。”
喻礼轻轻点下头。
陆子衿撑伞靠得近了些,又想说什么,身后突兀传来一道阴凉的声音,“礼礼,陆助理,你们在聊什么?”
梁宗文撑着伞,隔着保镖形成的拦截区,朝这边看过来。
喻礼瞥一眼保镖,示意给梁宗文让开过来的通道。
保镖让开道路,梁宗文几步走过来,似笑非笑打量着喻礼和陆子衿。
他对陆子衿说:“要不是今天我险些忘记了,陆大助理以前可是景尧的左膀右臂,现在也不错在礼礼身边春风得意,只是一仆不侍二主——”
他慢悠悠刚想戏谑几句,喻礼抬起眸,冷冰冰说:“你的话太多了。”
梁宗文止声,深色眼眸里透出几分难堪。
这并不是第一次当面被喻礼下面子。
第一次应该是在跟发小聚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