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可以追求我啊。”为了给他创造机会,喻礼连三观都可以暂时抛却。
程濯眼眸凝笑,“喻礼,没有经你允许的追求是骚扰,我哪里敢做这样的事。”
他吻了吻她额心,试了下她手心的温度,“好了,我们到里面说。”她的手太冰了。
“好。”喻礼勾着他手指进屋。
隔壁有老人在,他们当然不会做什么,但只是安安静静拥着她入眠,便被温柔愉悦感充盈心脏——以至于他后半夜处理繁复的宗族关系时都舒展着眉眼。
过往经年形成的暗疤尽数被她抚平。
他如此感谢命运。 。
回到京城,首先约喻礼见面的是梁桢。
梁桢订下的地方是汀花苑——满京城都知道,这地方属于喻礼。
在自己的地盘见面,喻礼赴约时,心情自然而然比在其他地方见面多一分放松。
包厢里,梁桢低垂着脸,垂眸看着杯底的茶叶,指腹摩挲着薄薄的白釉瓷盏。
——她有心事。
这是喻礼的第一反应。
喻礼坐下来,脸上绽放一个几乎可以成为柔和的笑容,“您找我有事?”
望见她这一张笑脸,梁桢心头的堵塞奇异消解一些。
美人含笑总是动人,而且——
美人既然对她露笑,说明并不是特别讨厌她——当年,她对逼迫她结婚的程泽生可是笑不出来的。
喻礼跟她当年处境或许不同。
梁桢眉头不自觉舒展起来,浅浅啄了口茶水,清幽透骨,赞道:“这里的茶真不错。”
喻礼说:“您走得时候,让老张替您包上两斤。”
这一声“您”听得梁桢心头舒畅,她唇角弯起,愉悦点头,“行。”
直到离开,梁桢都没有透露这场约会的目的,但她不动声色打听了许多喻礼的喜好。
一开始,喻礼微微警惕,后来察觉到她的真实意图,喻礼便从善如流,把喜欢吃的、喜欢玩的事情都告诉梁桢。
喻礼送梁桢出门,即将走完蜿蜒连廊,梁桢突然道:“你不介意我替你们操持婚礼吧?如果你介意,你可以推选其他适合的人操持,但我得要一个观察席。”
喻礼笑着说:“当然。”
梁桢松口气,又道:“那我先悄悄准备着?”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喻礼能跟她成为名正言顺的一家人。
以后,“情如母女”这个词也可以形容她跟喻礼了。
喻礼含笑,“好!”
关于梁桢悄悄准备婚礼的事程濯过了几天才知道。
他回到梁园,管家告知他去后院库房,梁桢在那里等他。
走进库房,光线透过月漫纱温柔垂进来。
梁桢站在保险柜前,挑选合适
的凤冠。
梁家是前朝的皇商,手里积攒着不少从皇宫里流落出的好玩意,但梁桢手心里托着的那座凤冠,对于梁家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好玩意。
程濯微眯了下眼睛,又瞥一眼紫檀长条桌上已经被挑选好的珠宝首饰,其中一件件翡翠,绿满盈翠,晶莹剔透。
其中最紧要的是一件翡翠透雕屏风,是前朝的贡物,价值连城。
他心里有了章程,在黄花梨圈椅上坐下来,若无其事问:“您跟喻礼商量过了?”
梁桢下意识“嗯”一声,后知后觉,她又微微摇头,“你讲什么,我听不懂。”
程濯已经在她简短的神情变换间寻到答案,指尖轻点扶温凉的木质扶手,他垂眸含笑,“喻礼很信任您,把婚礼交给您操持。”
梁桢知道瞒不过他,托着紫檀首饰盒走过来,“那你再努力一点,今年让喻礼进咱们家的门。”
程濯道:“这件事我说了不算。”
梁桢道:“我知道,礼礼说了才算,我也不会勉强她。”她将托着的盒子递给程濯,“我送给礼礼的见面礼,一些小玩意,你见到她时交给她就行。”她叮嘱,“这是我做长辈的心意,我不要她回礼哦。”
程濯将盒子接过来,掀开看了看,道:“正好我也要给喻礼送礼物,就加在您这一份里,算您的心意。”
梁桢倒是很欣赏程濯这样对人好却不表功的态度,她语气温和一些,“好了,说了高兴的事,也得说些值得考虑的不那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她抬起脸,认认真真看向这个从小到大一直就很有主见的儿子,“你舅舅那里,你怎么打算的?”
第45章 他主动。
梁桢的问话似一滴水融入大海,没有在程濯心底掀起任何波澜,他捻着一串翡翠念珠,漫不经心说:“顺其自然。”
梁宗文还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梁桢语重心长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就算你看不上他,早做打算总是好的。”她瞟他一眼,“他身边有不少你的人,给他们稍稍下指令,让他忙碌起来,礼礼身边就清净不少。”
梁宗文身边确实有不少他的人。
梁宗文身边最信任的肱骨便是他早年插进去的钉子。
不过他并不打算用这些人去主动攻击梁宗文——他在梁宗文身边安人的初衷是为喻礼监视他,并不是对他出手。
程濯慢条斯理道:“在跟这些情敌的关系里,我倾向于做受害者,不会主动对他们出手。”
当然,如果他们伤害到喻礼,他不吝于千百倍的偿还报复。
梁桢从来都说不过他,当然,她也懒得劝说他。
她的世界很大,丈夫和儿子只是她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隅。
“好吧,祝你幸运。”临走时,梁桢真诚说:“当然,我还是很感谢你能把喻礼带回家做我的儿媳。”
这真是不可思议的惊喜。
惊喜程度不下于官场上明争暗斗的喻济时和程泽生握手言和。
程濯以一贯的温润疏离回复母亲,“多谢。”
梁桢对他的态度司空见惯,如果有一天他对她扬起笑脸,那才是石破天惊的大事。
往常话说到这份上,他们母子两个就该各回各家了。
尤其是,程慕云的身影在照壁若隐若现。
见母子俩的谈话终于结束,程慕云慢悠悠从照壁后走出来,他含笑说:“阿濯有了归宿,你总算可以放心了。”
梁桢不冷不热怼他,“放心,就如同你一般,我从没有为儿子操心过。”
程慕云一点不恼,他就喜欢妻子怼他。
妻子是理性至极的人,只有对亲近的人,她才会发发小脾气。
“来做什么?”梁桢抬眸问。
他牵住她的手,十指紧扣,“中午了,陪我一起睡午觉。”
梁桢:“就这么点事儿,也值得你从程宅跑过来找我?”
话虽然这么说,梁桢还是被程慕云牵走了。
程濯留在库房里,静静看着他们相携的身影离开。
他抬眼望着正午的阳光,垂眸拨电话。太过明亮的阳光刺得近乎头晕,他的语调依旧温柔和缓,“在做什么?”
喻礼在病房里,侧面坐着谢琬音,正耐心低头削苹果。
靠在病床上,脸上淤青未消的是喻景尧,看她要出门接电话,目光直直掠过来,嗓子里滚过笑意,“跟谁打电话呀?还特意跑出去接,就这么怕人听?”
喻礼本想避人接电话,闻言,本来抬出去的腿又缓缓收回,她重新坐到椅子上,对程濯道:“在医院。”
她的语调并不柔和,甚至带着几分故作矜持的清冷,但她的神情显得那么专注温暖,如果面前放着一盆太阳花,此刻,太阳花的枝叶一定舒展开——因为她的神情那样明亮愉悦。
喻景尧很久没有望见这样的喻礼,有些迷恋,但更多的是嫉恨,怒火在胸腔滚滚沸腾,像永远不会熄灭的熔岩。
他被这种明亮灼烧,眼珠结出蛛网般的血丝。
他克制不说半个字,漆黑目光直勾勾盯着喻礼瞧,唇边依旧带笑,眼神却冷得如深涧浸水的石子,“打完了?”
喻礼漫不经心点了点头,起身收拾东西,“我要走了。”她是给整个屋子里的人说得,并不额外通知他。
喻景尧微笑着问:“程先生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需要你这么着急回去?”
喻礼说:“一点小事。”
“小事也至于回去?”
喻礼抬眸看着他眼睛,温柔的、若有所指说:“对于我在意的人,一丁点小事便是大事,对我不在意的人,再大的事落到我的眼里也是小事。”
不愧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儿,最知道怎么伤他的心。喻景尧的心被刺得汩汩流血,忍着抽痛感,带着僵硬笑意目送她离开。
她更加恨他了——在得知他有意对喻济时动手之后。
喻景尧深刻意识到——喻礼从来不恨喻家。
幼时她跟他讲过的那些话,不过是逗他开心的笑果。
她跟喻济时、喻介臣、谢擎山从不是阶级敌人,他们是一同战线的战友。
真正与喻家为敌的,从来只有他一个。
出了病房,喻礼沉舒口气。
手臂撑在走廊窗前,眼眸怔怔看着窗外浓艳绿影。
她还是做不到,心底毫无波澜对喻景尧说难听的话。
谢琬音从病房走出来,转身关上门,她手上空荡荡,显然没打算直接跟喻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