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茜本来在哭,听到他说这句话,一瞬间就愣住了,她看着他的神色眨了眨眼睛,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没……没那么爱我?不爱你还那样对我?”
他的薄唇颤抖了两下,“对,没有到离不开你的程度,我所做的,都是一个正常男人都会为妻子做的,哪怕不爱也会。没有到非你不可的程度。你也说过,只有离不开彼此的时候,才能要孩子,所以……”
李昀茜的眼泪止住了,她没有歇斯底里,只是觉得震惊和茫然,伸手擦了两边的泪,让他打住,“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了。”
琚寻嗯了声,一下子瘫回去坐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我爸和我奶奶也死了,你不用再扛着压力跟着我,你可以回家,可以做你喜欢的事,可以爱你想爱的人。”
李昀茜起身离开草铺,“你看,你明明知道我想爱的人是你,你还说这种话,我连你短命都不怕,琚寻,可你这么对我。我的心撞在了石头上是吗?”
第58章 他在哭琚寻哭的比死了妈还伤心。
李昀茜不想这个时候跟他吵,要不是他家有丧事,她肯定跟他问个明白,什么叫没那么爱。
爱就是爱,不爱就不爱,什么叫没那么爱?
她先不问,她先挺过这几天,给他一点时间。
她知道琚寻现在心里全是事儿,短时间内失去了两个最亲的人,他比谁都难受,她能忍受这点小脾气。
其实在琚世成住院之后,李儒峻去看过他,跟他说了很久的话,琚寻一句都没反驳。
他说,“你十五岁去了寺院,所以你不知道后来你爸发生了什么,你爸今年虚岁才五十岁,我和他这些年是朋友,也是竞争对手,希望他早死,却又希望他能挺过去,可如今当真看到他躺着起不来后,我竟然觉得这个世界空了一点。”
琚寻知道他要说李昀茜的事,便一直听着。
李儒峻叹息一声继续说,“我不是不满意你,我是怕茜茜以后痛苦,你爸和你爷爷的病基本上都在三十左右就出现了,你十七岁那年,高中毕业病重,其实你爸在前一年才刚做完换肝手术。”
听到这里,琚寻才有了点反应,他好像有点不敢置信,重复问了一遍,“他做过换肝手术?”
李儒峻点头,“肝/源都是我帮他找的,你奶奶年纪大了,除了求佛,没别的办法,你后妈又担不住事儿,我只能帮他,你那时候身体也不好,我们就都没跟你说,如果他能健康活到这个年纪,我都觉得算是一件好事。”
琚寻出了一口
长气,有种身处梦中的感觉。
李儒峻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他还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他的企业,他的家庭,他的儿子,所以他还不能死,就这样硬撑了十几年,结果还算好吧,至少你现在可以扛起来一个家庭的责任。”
琚寻没说话。
李儒峻又说,“我知道现在跟你提这些事不太好,但我还是希望你想明白,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让她长痛不如短痛,若真让她陷进去了,等你出事,她才是这个世上最痛苦的人。”
琚寻靠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许久没有说话。
李儒峻的声音很轻,好像生怕昏迷中的琚世成听到,“你爸的心思我怎么能不懂呢,他怕他去世后,你会被别人欺负,所以想让我看在女儿嫁给你的份上,帮衬你一点,你放心吧,不管你是不是我家的女婿,我都会帮衬你。”
琚寻点头,也只有一句“谢谢爸”。
他一直没跟李昀茜提过这事,不敢提,不想提,怕提了之后,真的再也看不到了,那就再晚一点吧。
可她又提孩子的事,他俩要是真有了孩子,之间的牵绊就斩不断了,他可以忍受一个人过完短暂的一辈子,却不能看着她陷在这段感情里,痛不欲生。
那就……让她趁早出来吧,世上男人多的是,她人那么好,性格那么好,总会遇到比他更值得的人。
以前不想放手,想着死也不能放手,可发展到如今,他不得不放手了。
他可以给她钱,给她所有物质上的满足,却没法陪她一辈子。
李儒峻的那些话他想通了,想通了之后,其实也没那么难。
谁离开谁都得活,何况她还是个豪门千金,她比谁都活得更出彩。
接下来的几天里,整个琚家像在演一场默剧,谁也没有话说。
温铅华哭的眼睛红肿,琚隐哭久了身体也扛不住,发烧了,李昀茜要一边照看琚隐还要一边观察琚寻的情绪。
这几天里,琚寻真就没有理她,她也没去讨嫌。
正月初三,琚世成和奶奶的遗体都去火花了,李昀茜没去,在家陪琚隐。
琚寻和温铅华去了,她给琚隐喂药,琚隐的眼泪一颗颗往碗里掉,他问李昀茜,“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爸爸和奶奶了?”
李昀茜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琚隐哭她也哭,最后琚隐反过来给她擦眼泪。
她没有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健在,爸妈健康,从不曾经历生离死别。
可来琚家不到一年,琚家两个长辈都走了,琚寻最亲近的两个人,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琚隐先给自己擦了眼泪,又拿纸给她擦,他还在安慰她,“没事的,我很坚强,我还有妈妈,还有哥哥,还有你。”
李昀茜拿过他手里的纸,自己擦了眼泪,“没错,我们都还在,还是一大家子人。”
她是没打算跟琚寻离婚的,允许他闹几天小脾气,等这几天过了,她再想办法哄。
两位长辈的遗体火化后,当天晚上骨灰入殓,正月初五早上下葬,这一天琚世成的所有好友都来参加葬礼,人挺多的。
李昀茜跟在琚寻身后,身边跟着琚隐和温铅华,她作为长媳长孙媳送两位长辈入土为安,中午宴请了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下午就撤席了。
这场持续快十天的丧事终于到了尾声,赵禹吩咐人打扫院子,李昀茜想和琚寻说句话,但没看到他的人。
赵禹说,“少爷应该在书房里,我看到他上去了。”
李昀茜便跟上去,敲了敲门,推开了书房的门,琚寻果然在书房。
他不知道在看什么,李昀茜没话找话,“赵管家让我来问问你,今晚吃什么,你这几天没怎么吃饭,我给你做?”
琚寻沉默片刻,也没回头,只说了一句,“你该回家了,该演的戏都演完了。”
一句话把李昀茜噎住了,她站在那里,还在找补,“我没跟你演戏啊,你……”
琚寻声音沉冷淡漠,“离婚协议我会尽快拟好送到你家,你想要多少我都能补偿你。”
李昀茜心凉了半截,“确定要离是吗?”
琚寻嗯了声,“有点累,该休息了。”
李昀茜点头,“行,既然你要离,那我也不好再死缠烂打,但琚寻我告诉你,我今天离开了你家,我就不会再回来了。”
他也只是轻轻地点了个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李昀茜看着他半天,忍着溢出眼眶的眼泪,“你现在告诉我你有苦衷,我就不走。”
他摇头,“没有苦衷,我现在没心思经营一段没什么用的婚姻了。”
李昀茜伸手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走了。
她去婚房里将自己的东西都拿出来收拾好,衣服,鞋子,化妆品,首饰……收拾着收拾着就坐在床沿哭,但琚寻再也没有回来哄过她。
李昀茜的心有点死了,她觉得琚寻失去亲人这件事,是挺悲惨的,但不是她造成的,为什么最后受伤的会是她?
难不成这些日子的好都是假的?
她会错意了?
她仔细一想,也是,她五月份左右才跟琚寻结婚的,发展到现在还不到一年,她是爱上了,可琚寻到底是个男人,还没那么离不开她。
况且她的父母还不喜欢他。
李昀茜收拾好东西,又去了书房一趟,问他,“是不是因为我爸妈?”
琚寻还站在那里,好像没动过一样,他依旧摇头,“和他们没关系,他们不喜欢我压根对我一点影响都没有,追根究底,还是因为我没那么喜欢你,更别说爱了。”
李昀茜出口长气,“行,你挺会骗人的,这些日子把我骗得团团转,我还真以为我了解你,其实一点都不,我才是那个傻子。”
她把手腕上的红绳摘下来,扔给他,“我走了,那就祝你余生能觅得良人,找一个你能爱上的人。”
他没答话,李昀茜出去把他的门给摔上了。
是用摔的。
他这才闭上眼,咳嗽一声,双手握成了拳头。
双脚动了一下,想去追,可又硬生生挪了回来。
楼下响起了争执的声音。
赵禹的声音尤其大,“少奶奶,你这是干什么?”
李昀茜让他别拦着,“还能干什么,回娘家。”
赵禹在楼下喊,“少爷,少奶奶要回娘家。”
温铅华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李昀茜拉着一个大行李箱,也有点被吓到,前来阻拦,“怎么回事?”
李昀茜看向她,指着楼上,“琚寻,爸和奶奶刚去世,就要跟我离婚。”
温铅华听到这里,也是生气了,让她先等一下,她上去问问琚寻什么情况。
琚隐跑出来抱住李昀茜的腿,不让她走,“茜茜姐,你说了不跟我们分开的,你别走好不好?哥哥是坏人,你和我在一起。”
李昀茜这会儿憋着一口气,便也顺水推舟地停了下来。
温铅华敲了书房的门,她没敢推开,只是问,“琚寻,你要干什么?你爸和你奶奶尸骨未寒,你就想跟李家退婚?人家女儿那么好退吗?”
琚寻沉默着没回答。
温铅华终于忍不住推开了房门,看着他坐在椅子上背对着
她,她自从进了这个家,从来都没喜欢过琚寻,也从来都不想管他。
可现在,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李昀茜再一走,这个家别要了。
她至少还是个长辈。
温铅华站在他不远处质问他,“跟她离了,你不后悔是吗?那是你爸给你找的老婆,你说不要就不要?人家好歹大户人家的千金,欠你的了?”
琚寻深呼吸后才回答继母,“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和琚隐什么情况,把她留在家里干什么?跟着你们一起痛苦吗?我爸三十多岁做过手术的事,你们没一个人跟我提。”
温铅华听到这里,气焰被压下去一点,但还是解释道,“我跟他结婚的时候,他已经康复了,所以就没在意,况且跟你说了,只能让你压力大罢了。”
琚寻嗯一声,“所以,这压力和痛苦我们自己承担就行,别把她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来,这个家……只要我活着,不会散的。”
温铅华一肚子的话都被他憋了回去,她唉了一声又一声,“可我看出来了,她是真喜欢你。”
琚寻眼眶发酸,“我知道,所以才不敢了……担不起她的一辈子,不如放她早点走。”
温铅华听到这里,便什么都不劝了,“她的命比我好一点吧,至少你是真为她打算,不像你爸,不说了,既然决定了,就这样吧,那你以后也找个不爱的吧,不爱的话,就没那么多忌讳了。”
琚寻转过头,握紧了手中的红绳,一直忍着的眼泪,闭眼的瞬间,落了下来。
他不找了,这辈子都不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