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谈声躺在床上,回想湖边跟陈彦舟的对话。
她是个很自洽的人,可那些半玩笑的自我剖析,却暴露了她存在着一些不确定的成分。
谈声在思考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眼中的自己聪明、努力、执着,同时也是一个冷漠的人。
陈彦舟不赞同那些“不好”的部分,并从事实上将她说服,可,她为什么要给自己负面评价呢?是为了降低期待吗?降低谁的呢?
还有陈彦舟。
谈声从床上坐起来。
她喜欢他吗?
好像是的。
她可以轻易地对他说出那些撩拨,讲自己的秘密;不抗拒他的靠近、他的试探;她能想象跟他牵手,拥抱,接吻,甚至更多。
但又好像不够。
哪里不够呢?
谈声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她想不出喜欢他的具体理由,或许是她不相信得来太轻易的人不会珍惜,又或许是她不想面对万一失败的后果,想跟陈彦舟一辈子搞暧昧。
她本能地想给徐贝贝发信息,可当屏幕光刺到眼睛的时候,又清醒过来。
有精神寄托很好,但连喜欢人这种小事儿都去找,就有点太过了。
她使劲摇了下脑袋,躺回去。
事已至此,还是先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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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开始上课后,谈声跟陈彦舟都变得非常忙。除了专业课程被塞满外,蔚大还有独特的体能测试要求,听说连续多少次不及格,还可能会被退学。
谁都是费了劲考上来的,谁也不愿意被退回去。
操场、健身房、体育馆......几乎所有适合跑步的地方都是人。
他们都花了很长时间来适应各自的日程。
十一月,北京的冬天有了苗头,陈彦舟却喜迎春天,因为谈声的安排终于合理化,可以“接见”他了。
室友们笑话他像在等日理万机的皇帝翻牌子。
陈彦舟不在乎,但很在乎他们形容自己是妃子而不是皇后,为这个掰扯了半天,最终收获室友们绝望的眼神。
“谈宝儿!这里这里。”
陈彦舟一眼认出人群中的谈声,举起手使劲儿挥,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
柳丝缘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说真的,我见一百次都还是要感叹一句,谈声,他是真硬帅啊。”
王梓尔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咱楼寝室长群里都说呢,说有个帅哥大情种,天天在楼下苦等女朋友。”
“宝儿,不行,你就把他拿下吧。”梁舒说。
“就是就是,不然被别人拿下,你后悔都来不及。”
“不会。”
谈声丢下利落的两个字便朝着陈彦舟走去,留下室友们在后面摸下巴。
“舒舒,你聪明,你分析分析,她是不会后悔还是啥?”
梁舒接起电话,飞快地瞥了一眼已经并肩而行的那双背影,道:“陈彦舟不会被别人拿下的。”
电话那头,男声警惕道:“谁是陈彦舟?哪个野男人又勾搭你了?梁舒,你可别犯傻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梁舒:“你都念高四了,有脸说我傻?谁给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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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谈声精密的计算,在吃完饭跟上自习前能挤出四十分钟的空闲来。
她很大方地全分给了陈彦舟。
两个人做得最多的事儿就是散步,校内的校外的,像是探索地图边界的 NPC,转一次就多拓展一点。
今天周五,不用上自习,陈彦舟拿出了两张北展的演出票。
喜剧话剧,舞台正前方第二排,VVIP 坐席。
“我妈跟这个剧团有业务往来,她们老板送的。”陈彦舟解释道。
谈声没拒绝,在学校待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走更远点去感受一下真实的北京了。
当两人地铁转公交转步行,到达剧场门口时,检票通道已经关闭了半个多小时。
北京真不真实不知道,北京地铁挺真实的。
陈彦舟道歉说自己考虑不周,错误估算了时间。
谈声摇头,笑了起来。
“咋了?”
“没什么,想起来,刚刚在 10 号线,下车但差点被挤回去还是挺好笑的。”
谈声第一次在地铁上体会到滞空感,以及人果然是流动的。
“来都来了。”陈彦舟说,“逛会儿?”
谈声点头,“走吧。”
西城是个不太好形容的地方,高楼大厦的繁华程度比不上北边,但地理位置的中心程度实在难忽略,随便哪个景点都叫得上号,拿得出手。
两个人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感受着这个城市最本土的气息。
谈声走得有点饿了,随便钻进个胡同,找了家小店坐着,点了两碗饸饹面。
这段时间的食堂,她已经彻底宣布跟北京任何特色菜系都不来电。
谈声问老板有没有厕所,对方一边把面条投到热气腾腾的锅里,一边用标准的河南腔普通话说出门左拐第一个胡同口走到头,找公厕。
“我也去。”陈彦舟说,“我去洗个手。”
公厕人来人往的,不太方便,门锁也是坏的,怎么关都有缝,谈声尝试了好一会儿,又跑出来说算了。
“没事儿。”他站在台阶下,把那缝隙填满,“我帮你看着。”
陈彦舟说着,手机外放了歌,音乐声不大,刚好可以遮掩门后一切的动静。
讨论组消息弹个没完,都问陈彦舟今晚初次正经约会如何。
贺加羽:「窗户纸捅破有无?」
何啸:「表白有无?」
丁郡东:「圆满大结局有无?」
陈彦舟:「我恨北京 10 号线。」
谈声门刚拉开条缝,便眼睁睁看着他发送出一条最新消息:
「怎么办啊啊啊,我好想拉她的手。」
何啸:「?这么长时间了,你......」
贺加羽:「太棒了,别说我们教过你。」
丁郡东:「6」
谈声:“拉谁的手?”
第93章 我帮你
有那么一秒,陈彦舟希望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但这很难,他都说服不了自己。
陈彦舟动作僵硬地装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走吧。”
他头也没回,一个劲儿地往前冲。
撒谎,就是违背了跟谈声的约定;不撒谎,他就是臭流氓。
两相权衡下,他选择了跑。
谈声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
从上次之后她就已经慢慢不再怕黑了。
这段时间到散步也是在个适应的过程,从明亮大道到羊肠小路,如今胡同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陈彦舟站在小店门口,紧张地朝后张望,直到那身影从胡同口钻出来才放下心。
“走吧。”谈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面该坨了。”
屋里暖气足,没待一会儿身上就热了。谈声把羽绒服脱掉,又把高领毛杉拉链拉下来一截儿,才觉得舒服些。
谈声今天戴了他送的项链,细长的锁骨间,金色链子若隐若现,坠着的白色贝母间点缀着钻石亮闪闪的。
陈彦舟第一次看见这条项链的时候就觉得适合她,如今事实也验证了这一点。
他心里美滋滋的,连着瞥了好几眼。
饸饹面跟他们老家的手擀面不太一样,吃起来又像面又像粉的。
陈彦舟把筷子擦了,递给她,看了半天,问:“我能跟你坐一边吗?”
谈声挑眉,他立马解释起来:“你看,这桌子是不是太窄了,碗这么大,我脖子又这么长,埋头一吃,会不会有种可能撞到你?”
谈声撑着头看他,“陈彦舟,你不如直接说想坐我身边呢?”
陈彦舟一阵窘迫:“我......我这不是怕太突兀了吗?”
“哦?”谈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想拉我手就不突兀了?”
陈彦舟耳边红了,埋头苦吃,嘟囔道:“那个我又没说出来。”